阿媛——何甘蓝
时间:2018-05-01 11:16:58

  他毫不留情地挥挥手,示意侍卫将他带下去。
  “父皇!”刘茁嘶吼一声,极尽凄厉,“你为何不信儿臣,难道母妃走了,你对儿臣的喜欢和信任也一并没有了吗!”
  坐在高位上的男人恍惚了片刻,似乎想到了温懿皇贵妃还在世时一家三口的场景。
  “父皇,如果母妃还在的话,她一定会相信儿臣的……”刘茁见此计似乎奏效,立刻甩开左右的人,匍伏在地,痛哭不已,“母妃,母妃,儿臣好想你啊……”
  刘曜的失神也不过就是片刻,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样的性子,也知道他不过是在用英华来试图软化他罢了。
  “你是温懿皇贵妃教养出来的孩子,她的聪明你没学会,野心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刘曜呵笑了一声,眉眼似乎凝结了寒霜,“你既然如此思念她,便去陪她吧。”
  刘茁哑然,满头冷汗。
  “将他押到皇陵,让他去为皇贵妃守陵吧。”刘曜掸了掸龙袍,起身离开。
  刘茁浑身一软,他刚刚以为……以为……他这一生就这样完了。
  刘曜走向暖阁,面前的宫人为他推开暖阁的大门。
  “人呢?”他转头看高内侍。
  “回陛下,在里面呢。”
  刘曜抬腿往里走去,在里间等待多时的人立刻转过身,下跪请安。
  “臣妇周氏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刘曜抬手:“你今日立了大功,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
  “臣妇想与刘茁和离。”她低眉颔首,原本娇俏的脸蛋儿不复天真,反而隐隐带着一股悲悯之色。
  “是因为他被革除了封号的缘故?”刘曜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叶。
  周玉摇头:“臣妇一早便知道嫁错了人,只是当时除了他,再无第二选择。无奈之举,今日有机会和他切割,臣妇盼望多时了。”
  “他竟如此不讨你欢心?”刘曜放下茶杯,据他所知,刘茁一直试图跟周相搞好关系,怎会对他的女儿不好?
  周玉吸了一口气,抬头,将之前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皇上。她知道,此时若不说出真话,皇上绝不会作主让她和刘茁和离,毕竟已经拿走了他太多的东西,若一下子将他变得一无所有,太过残忍。
  刘曜脸色顿时很是难堪,他未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一想到这孩子是他和皇贵妃教出来的,他便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是朕误会你了。”他还以为周氏主动来告发刘茁背后一定有周相的授意,或是牵扯上了站队党争一类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朕准了你的请求。”
  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刘曜不仅准许她和刘茁和离,还为她赐下了一座宅子,以安置余生。
  这对于周玉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隐忍近一年的时间,不过就是要亲自给刘茁以痛击,她如此自私的目的,陛下竟毫不追究,还为选了一处安置之所,为的就是让她不至受到刘茁的牵连……
  “周氏谢过主隆恩。”
  因为这一善意的举措,后来周玉对着阿媛也多了一分笑容,无他,完全是感激她的父亲而已。
  ——
  冬去春来,杨柳也发了枝,长安城内外俱是一片绿意盎然,让憋闷了一个冬天的人们身心舒畅了不少。
  阿媛又收到了陆斐的来信,这一次信的末尾还附上了一朵小小的桃花。陆大司马画功了得,桃花跃然纸上,似乎让人看到了江南的春意,不禁心生向往。
  读完信,将信纸贴在胸口,嘴角的笑意迟迟不愿落下。
  “啊啊啊——”一旁的软塌上传来孩子的叫声。
  浓浓相思被打断,回归现实,是蕾蕾又拉粑粑了。
  爱干净的小姑娘只要尿了或者拉了都会开口提醒她们,她不舒服,她需要换尿布。
  将小蕾蕾打理干净,阿媛抱着她往陆斐的书房走去,一路上小姑娘东张西望,似乎对一夜之间开出的花儿很是好奇。
  阿媛坐在陆斐常坐的那张椅子上,抱着怀里的胖姑娘,翻开桌上的诗集。
  “蕾蕾乖,来跟娘学念诗好不好?”阿媛偏头,亲了一下胖姑娘的脸蛋儿。
  “咯咯咯——”像小鸡一样,蕾蕾拍打着手笑了起来。
  “来读《桃花源记》?”想到了信末添上的一朵桃花,阿媛便抽出了五柳先生的诗词集。
  “啪——”一只胖手打掉她手里的书。
  阿媛无奈:“陆翊蕾,你父亲可是大才子。”所以你要做目不识丁的野人吗?
  蕾蕾小姑娘一边吃手,一边用沾着口水的手去碰桌上的孤本。
  “哎哎哎——”阿媛阻止不及时,孤本上已经被盖上了一个胖手印。
  阿媛:“……”
  书房这种地方,还是不要带破坏王来了,不然陆斐回来后她可能交不了差。
  又是一月过去,阿媛迟迟未收到陆斐的来信,忍不住去问许伯。
  “公主,确实没有来信。”许伯也颇为无奈。
  阿媛有些失落,按照陆斐十天一封信的规矩,她应该漏少了三封信才对。
  “莫惊莫慌,说不定是战事紧张,来不及给咱们报平安。”相比起来,太夫人则比她淡定多了。
  阿媛又坐立不安了两日,终于忍不住了,便提着一盒亲手做的点心和一枚胖团子进宫探望父亲。
  “蕾蕾又重了不少啊!”刘曜抱着外孙女,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跑出来了。
  蕾蕾长得漂亮,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唇,加上胖乎乎的脸蛋儿,就像刚出笼的白胖满头,胖胳膊一节一节的,一看就是像是家境殷实的孩子。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那卷翘的头发,不知像了谁,卷卷的头发搭在额头上,汗湿了之后,胖馒头就得变成花卷了。
  “父皇,蕾蕾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呀?”阿媛见缝插针的问道。
  刘曜挑眉看她,原来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来他这个父皇跟她相公比,似乎还差上一截啊。
  “父皇?”阿媛期待的看着他。
  “与南边战事有关的统统为朝廷机密。”刘曜淡淡的说道。
  阿媛苦脸。
  蕾蕾也在此时伸手抓外祖父的头发。
  经不住这母女俩的“攻击”,刘曜只好松口,安抚她们:“大军长驱直入,叛军被逼退到海岛上,战事就快结束了。”
  “真的?”阿媛顿时眼睛里有了光彩。
  “但陆卿估计还有一阵才能回来。”刘曜撇过头,不忍看女儿失望的模样。
  果然,阿媛的脸色一下子变暗了。
  “好一阵儿……是多久?”她咬唇问道。
  刘曜看着太极殿的屋顶,举重若轻:“……也就六七个月吧。”
  阿媛:“……”
第85章 爱妻
  今日若不是有蕾蕾拖她的后腿,以阿媛以往的性子肯定立马就挎着包袱就寻陆斐去了, 何必在家里苦苦等候?
  太夫人安慰她:“子明一向能干, 说不定要不了半年就回来了。”
  太夫人是对自己的儿子太有信心了, 而且自从知道叛军一路败退之后就更为放松了,整日帮阿媛带蕾蕾,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被熨平了。
  “是吗……”阿媛心中存疑,不敢有所期待。
  只是这次太夫人却是料错了, 从南方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 上言:大司马身负重伤,大军一时停滞在海岸, 不敢冒进。
  阿媛急得哭着进了宫,求刘曜许她南下。
  “你这是何必……”刘曜欲言又止,看着女儿哭得梨花带雨, 又不忍心斥责。
  “父皇,我求你了,让我去吧……”阿媛抹泪, 一双眼睛像是被清洗过的蓝天,“陆斐生病了,说不定就有生命之忧啊……”她不是任性的姑娘,也从未想过要仗着自己的身份行什么特例之事,但这一次她希望刘曜能纵容她一次。
  “他才不会!”
  阿媛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父皇……”他似乎在生气?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 对女婿也显得太不关心, 刘曜扯了扯嘴角, 道:“想去就去吧,朕派人护送你南下。”
  “多谢父皇。”阿媛欣喜,抬起手背抹泪,也没听出来刘曜语气中的那抹纠结和无奈。
  女大不中留,何况对面的人是陆子明。
  阿媛决定南下,蕾蕾自然就托付给了太夫人。
  “你放心,蕾蕾就交给我,子明那边就靠你了。”太夫人握着她的手,殷切嘱咐。没有不心疼孩子的母亲,像阿媛对蕾蕾,像太夫人对陆斐。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和陆斐好好生生地回家。”阿媛肯定地点头。
  七年前,她一个人背着包袱从北往南,去寻根。七年后,她走过同样的路,这一次却是为了带回自己病重的丈夫。
  “公主,前方有驿站,咱们今晚歇息在此处吗?”护送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宫门口替她抓人的小卫将军。
  阿媛摇头,红着眼睛道:“诸位要是不累的话,我想抓紧时间赶路。”
  小卫将军有些佩服她,一个从未行军过的女人居然能骑马走到现在,实属不易。
  “好,那今晚就不休息了,咱们继续赶路!”小卫将军抬手扬鞭,寸步不离地跟在阿媛的马儿后面。
  “驾!”阿媛扬起鞭子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急速奔跑,踏起了一地的尘土。
  阿媛从未吃过这般的苦头,没日没夜的赶路,马儿换了五匹,她从马上摔下来两次,幸而都只是上马的时候,因为太过困顿而造成的,否则还未见到陆斐她就得先被送到医馆救治了。就这样快马加鞭的飞驰了半个月,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驻军的所在地——泉州。
  泉州湿度大,温度适宜,海风吹来还有淡淡的咸湿的味道,这与北方的城池是完全不同两种的感觉。
  只是他们这行人无人留念一路的风景,驰过城门,一直往大军驻扎的地方而去。
  “什么人!”门口,守卫将他们拦下。
  小卫将军下马,将令牌出示给他看。
  出发前刘曜曾经叮嘱过,现在毕竟还在打仗中,为了不扰乱军营里的规矩,阿媛若是要进去便不得以真实身份真正面目示人,必须加以伪装。
  此时,阿媛便化成了一个瘦弱的书生,随同小卫将军一同下马。
  守卫看过令牌后,请来了负责巡逻的校尉,校尉扫了一眼他们几个,问:“是你们几个要见大司马?”
  “正是。”小卫将军回答。
  校尉又看了一眼令牌,为谨慎起见,他道:“虽然你们有令牌,但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只准一人进去。”
  小卫将军转头看阿媛,走到她面前去,道:“小主子,你去吧。”
  阿媛握拳,有些紧张:“那我去了……”
  校尉挥手,守卫便只放她一人进了营内。
  校尉领着她往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幅度偏头观察她,见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想来也不会带来什么危险。
  “陆……大司马在哪里?”阿媛忐忑的问道。
  “大司马巡海去了,傍晚才会回来,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校尉掀开一个帐篷的帘子,请她入内。
  “巡海?他不是……”阿媛一时嘴快,差点儿就把陆斐受伤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校尉眯眼,问她:“你认识大司马?”
  “认识。”
  “你刚刚说他怎么了?”
  阿媛摇头,随意找了一处坐下,规规矩矩的:“没什么,我就是帮他家里的人带几句话。”
  校尉点了点头,道:“你请便,我先出去了。”
  “多谢带路。”阿媛起身。
  校尉退出帐篷,点了一下门口的守卫,守卫上前问道:“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好生看着此人,大司马没有回来之前不要许他出这个帐篷。”校尉道。
  “大人,他有什么问题吗?”
  “阴里阴气的,看着不像正常人……”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校尉瞪眼,“让你好生看着便是,哪有那么多废话!”
  “是!”守卫赶紧退后一步,立在门口,不敢再多打听。
  阿媛在帐篷内等了许久都没见有人再进来,她掀开帘子探出头,立马就有一个黑脸的壮汉拦住她的去路。
  “这位小兄弟,大司马快要回营了,还请你进去等候。”壮汉脸色严肃的说道。
  阿媛只得退回帐篷内,不敢再探脑袋。
  夕阳渐沉,海风四起,夜色弥漫了整座海边小城,温度也一下子降了下来。
  阿媛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复杂……这些日子急着赶路,她都没来得及换身衣裳,又是泥又是汗,交杂在一起实在有些难闻。
  又等了一个时辰,始终不见陆斐的人影,阿媛怀疑自己被忽悠了。可她不敢再探出脑袋,唯恐守卫觉得自己居心叵测,虽然她的确是抱着目的来的,但她不是坏人啊,不用这么看牢她吧?
  她在帐篷里四处转悠了一会儿,没发现可钻的“漏洞”,无奈地原地打转转。
  “大将军回营!”
  正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阿媛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你做什么?”守卫再一次拦住了她。
  “大司马回来了,我要去见她啊!”
  守卫瞪着眼看她,哪里钻出来的土鳖,大司马岂是“他”想见就见的?
  “回去,待我前去禀报一番再说。”守卫义正言辞的拒绝。
  阿媛有些着急了,她不知道陆斐的伤势如何,不过既然能巡海,那想必没有了性命之忧……
  “这位小哥,拜托拜托,就让我去见一见他吧,我保证你不会被责骂!”阿媛举手发誓。
  守卫大惊:马校尉说得没错,一个男子如此阴阳怪气,果然是有问题!
  阿媛见他脸色并未好转,反而是有些呆楞住了,她知道在他这里没戏了,还不如——
  “站住,别跑!”
  阿媛撒腿就跑,她脚力不错,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了一些,但好在并未荒废,一时间守卫竟然没有追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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