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了。”
明明是一句轻轻淡淡的话，可猫儿愣是从这里面听到那话里的无奈和惆怅。
他还想再说上两句，就见那垂下的细竹条，再次扬了起来。
猫儿慌忙站好，可竹条还是依旧落在他的小腿上。
“再低一点。”
猫儿瘪瘪嘴，将腿弯又往下压了压。
马蹄声再次想起。
猫儿翘着脑袋，想要透过那高墙往外看上一眼。
可是巍峨高墙，将他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连几天，墙那边的马蹄声都会先猫儿一步，将尚在睡梦中的他唤起。
当他站在梅花桩上，当他喝着热羊奶，当他被父亲指点着摆弄拳脚，那马蹄声一直都在忽远忽近的响着。
像是无声的陪伴，一直伴着他打完拳脚。
猫儿算了算，整整两个时辰，那骑马的人会一直在马上骑上两个时辰。
中间会停上一次，他猜想那人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在累的时候喝上一盏热羊奶。
可是父亲告诉他，那是他在换马，因为马蹄的声音变了。
“那边的人会是谁哪？”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开始猫儿还有空闲这样想上一想，但是后来的他实在太忙了。
忙到除了吃饭喝水的时间，就只剩下躺在床上睡觉的空闲。
终于熬着，等着……盼到了祖母大寿的这一日。
只有一只独眼的阿大，将乘水的铜盆放在架上，就拿着擦脸的面巾站在一旁，等着猫儿自己净面。
猫儿洗了脸又换了衣，束了发又戴了冠，可是当他坐在桌前捏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梗米饭时。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等到他一碗饭扒拉完，猫儿这才想起今日不对劲的地方来。
原来是他今天，竟然没有听到马蹄声！！！
“寿礼会在今日从陇西运来，我们等会晚些入宫。”
猫儿点点头，却是手脚麻利的将他面前的饭菜，通通塞进嘴巴里。
“父亲，我用好了。”
猫儿站起身来，对着父亲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跑了出去。
猫儿去的是自己屋后。
在那里有一道花墙，花墙虽然高耸，可是那墙上边上种了一棵十分粗壮的紫藤，攀着那花藤，或许能爬到那高墙上也说不定。
花枝颤颤，枝叶细索，当猫儿顶着满头花叶趴上墙头时，见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跑马场……
菱花镜前，青司对着镜子，将自己身后散下的蔓蔓青丝结成精细发辫。
白芷站在一旁，她的手上捧着鸾凤花冠，还有与之相衬的大红金枝撒花裙。
她看着自家主子在那里不厌其烦的结着发辫，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明白的。
今日因为一整天都要待在宫里，所以戴着花冠最好，至少乱了也只要稍微收整一下就好，可显然自家主子并不这样想。
“帮我系上。”
青司将手上的葛菱纱递给白芷。
白芷连忙放下托盘，接过那葛菱纱将青司结成的细小发辫，轻轻拢在脑后。
原本，白芷还觉得这发辫太过寻常，可是菱花镜里映出的女子，却好似神女临世一般。
峨眉淡扫，眼若秋日之空，樱粉色的唇瓣不施丹朱，却更显出尘脱俗。
“白芷。”
青司唤了两声走神的婢女。
“小……小姐，”白芷慌忙回神，“您刚才说什么，婢子没有听清。”
“去将我柜里的素紫蝉衣取来。”
“今日乃是太后寿诞，您穿那个会不会太素了？”
青司看看带着疑惑的自家婢女，正是因为是太后寿诞，所以她才要穿那个。
一来，因为选秀延后，今日世家贵女必定争奇斗艳，她不想掺和这些个，所以只要素雅不失礼仪就好。
二来，她今日所献的寿礼乃是佛经，太过花哨也不好。
青司心里定了定。
“你自去取来就好。”
见白芷出去，青司却坐在菱花镜前出起神来。
她脑中将前世有关太后寿宴的事通通过了一遍，但是搜寻出有用的东西并不多。
前世这个时候，她正巧病了，所以代她去宫里的是季云黛。
而季云黛因为献上从她母亲那里拿来的佛经，为琴家很是挣了一番荣宠。
余下的，她也是没有印象了。
若说真的有什么，那也就只剩下一个“洛秋城”的名字。
燕王回京后，太后赐婚，可是燕王全都拒绝，因为他已找到“此生最爱”。
为了心爱的女子拒婚，曾几何时，燕王一度被京中贵女们封为挑选夫君的榜样。
就连那时的她，都甚至想过，若是有这样的一位夫君就好了。
青司想着轻笑出声。
她先前出手搭救了洛秋城，也算是结了一番善缘，希望以后能排上用场吧。
还有季云黛……
她那种人，是不会放过这种入宫机会的，只是不知今天她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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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想让他死
“都准备好了？”
百里玉影从门外而来，却见青司坐在镜前发呆。
见到来者，青司忍不住一笑，“母亲真的不与我同去？”
百里玉影笑笑，“我在府里煮好汤等你回来。”
青司点点头。
她知道，母亲这是顾及有人拿皇上与她以前的事，出来诟病。
“既然母亲不去，那让他与我一同入宫吧。”
百里玉影知道青司说的是谁，但是她也有些顾虑。
“毕竟没有正式入族，你这样带他去，会不会惹得旁人多言。”
“不是已经将名字记在族谱上了吗，他现在已经是我季家的人了。”
青司握住了百里玉影的手掌。
“今日是太后千秋寿诞，来的也都是京中贵人，试问还有比今日让他出现更隆重的时候吗。”
“我知道母亲的顾虑，可是让这天下人看清我季家大房的态度很重要！”
说起这个，青司想起季正弘来。
“这几日叔父虽然天天上门求见，可是他一来没有赔礼道歉，二来也没让季云黛表态，只在那里说着“一家人”的话，似是内里这意思谁不知道。”
被青司一提，百里玉影也好好想了一想。
她大房确实没落了许多，要不然他二房凭什么认为在意图给青司下绝嗣药之后，还以为能重归于好？
“即是这样，就让他与你一同去吧，只是他对这宫中礼仪……”
“母亲放心吧，他出身燕家，这些东西他必然是都会的，而且我会在一旁提点着，相信女儿，出不了什么大错的。”
“这就好。”
百里玉影想再叮嘱些什么，可是她想了半天，却发现她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入宫，反倒是青司出入宫廷的时候更多一些。
青司站起身来，接过百里玉影递来的寿礼。
“小心些，早点回来。”
百里玉影小心的叮咛着，好似她去的不是皇宫，而是天涯海角一样。
青司伸出手臂，轻轻的抱了抱自己的母亲。
“放心吧，我会带着大哥平平安安的回来。”
百里玉影站在门口，看着青司穿过花廊。
她扬起的素紫衣角，翩然飞过从花廊上垂下的花朵，像只云雀一样轻巧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虽然过继一事是青司提出的。
燕行止也是她选择的。
可是百里玉影知道，青司心里是有芥蒂的。
她一直都称呼燕行止为“他”，可就在刚才，她为了让自己安心，她叫了他一声“大哥”。
百里玉影鼻尖一阵酸涩，她的青司啊总是那么懂事的让人心疼……
六匹骏马拉着鎏金镶檀木的马车“咄咄”而行，阳光烈烈，将车壁上“百里”两个大字，映的晔晔生辉。
马车里，燕行止……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季行止才对。
季行止握着一卷书坐在马车一侧，他本来是想着趁着空闲，在马车里看会书的。
可是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就落到对面之人的身上。
不是因为今日的她穿的多么清雅出尘，也不是因为她姿容多么好看。
而是此时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她，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意味。
季行止犹如实质样的打量，青司就是想忽略，也有些困难。
“在紧张？”
“还好。”
想想也是，未来的大相，怎么会害怕进宫这种小事。
但是不害怕，不代表没有需要提点的地方。
“我与说一些宫中的事，你听一听，也好等下心里有数。”
听见青司要说正事，季行止放下了手上的书卷。
“请说。”
“当今圣上子嗣也算繁盛，但是成年的却也只有那么几个，大皇子高佐你已经见到了，他乃是梁国公主月贵妃的孩子，他我就不多说了，今日我与你说一下其他几个……”
马蹄声声，车辕流转，狭小的马车里，青司几语三言间，为季行止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门外，是他在东陵不曾领略过的天地。
看似最为宠爱的二皇子。
莫名死于池塘的三公主乐欢。
还有看似最不得喜欢的病弱四皇子。
乃至捧着别人孩子踏上帝位的孝贤太后，以及最为名正言顺的战神燕王。
除了这些，那些皇子身后的妃子母族。
在他们身上蔓延而出的朝堂脉络。
以及季家在其中处于的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