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一大早,三太太之所以拖着病体爬了起来,完全是因为她不甘心。
奈何还没说话,就又被傅沅苓气到了。
三太太尽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端着一张笑脸道:“苓儿昨日与顾姑娘玩的可开心。”
傅沅苓回以一笑,“谢三婶关心,昨日玩的挺开心的。如果三婶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出来,那苓儿也不逼三婶了,苓儿大可自行付了那五百两银子。”
傅沅苓索性把话摊开了来,这倒是让三太太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真的不付这个钱,不就承认自己没钱了吗?三太太可不想落下话柄,被人嘲笑。
楞了好一会儿,三太太一如既往的赔着笑脸道:“哪能啊,三婶答应苓儿的事情,自然要办到,何况是这区区的五百两银子。”
稍微顿了顿,三太太似是想通了什么,一本正经的道:“只是,苓儿你一个孩子,花了五百两,确实是多了些。不过,三婶知道你昨天晚上玩的开心,这五百两花就花了。只是苓儿你不当家不知这柴米油盐贵,银子都不是白来的,以后花钱还是要克制一点啊。”
三太太看似的长辈的好意叮嘱,实则一是想激的傅沅苓自己开口不要那些首饰了,二来,只要傅沅苓松口了,就是承认她败家,那样一来,傅沅苓的名声可就毁了。
只是,这一石二鸟之计,也得傅沅苓中计才行。
只见傅沅苓依旧端着那能气死人的笑脸道:“谢三婶教导,苓儿还是那句话,三婶要是拿不出钱来,那苓儿可自己付了。至于苓儿怎么花钱,那也是花的我爹娘的,也不是你三婶的,三婶未免管的太宽了吧。而且,现在三婶也不用当家了,还是别操太多心了,以免像昨天晚上那样,可就不好了。”
其实,傅沅苓很想说,我花我爹的钱,关你毛事啊!真以为当了六年的家,这辅国公府就成你的了吗?别忘记了,谁才是这国公府的世子。
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傅沅苓不得不忍了。
可就是这些话,依旧是呛的三太太无话可说。
二太太一向是事不关己,四太太也乐的看三太太生气,几个小的,那就更加不用说了,就连傅玉珠,也只敢死死的瞪着傅沅苓,不敢胡乱说话。
一时之间,顺宁堂的空气变得格外的安静。
傅沅苓话说的也没错,这整个辅国公府都是她爹的,她花她爹的钱,谁能说半句不是。
只是,这样赤裸裸的提出来,可不是打脸吗?
最后,还是一直没说话的吴氏看不过去了,笑着道:“苓儿,你三婶也就是好意提醒你一下。”
潜台词就是,你可别这么咬着不放了呗。
傅沅苓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黝黑的眼珠提溜一转,心里便有了主意。
傅沅苓瞬间拉长小脸,很是委屈的道:“祖母,苓儿自然是知道三婶是好意提醒,所以苓儿也没说什么啊?难道苓儿说错什么话了吗?”
说着说着,傅沅苓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就仿佛谁欺负了她一样。
这下,又该是吴氏头痛了。
谁也没想到,傅沅苓会耍这招。
而且,适时的,傅元稹也很委屈的道:“祖母,爹爹说只有在别人家里需要事事注意,在自己家里随便怎么样都行。那为什么妹妹在自己家里花点钱都不行?这里好像是我们的家吧。”
傅元稹扎心的本事也是杠杠的,说着说着,圆润的小脸之上挂满了眼泪。
吴氏气的,不敢上前招惹他们兄妹,也就只能死死的瞪着三太太。
傅元稹哭着哭着,突然间又看着吴氏道:“不行,我要写信去问爹爹,这辅国公府,不是我们的家吗?凭什么妹妹花点钱都要被责问。”
还不得吴氏反应过来,傅元稹拉这傅沅苓的小手道:“妹妹,我们走,写信去。”
说着,傅元稹就打算拉着傅沅苓往外走去。
这下可好,吴氏是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拉住傅元稹。
且不说写信回去,依傅仁勇的脾气,回来燕京,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
二来,就让他们俩挂着眼泪出去,自己的名声还要吗?
“稹儿听话,是你三婶不好,不会说话,祖母稍后罚她,好不好。这里自然是稹儿的家,没人会说苓儿的。”
吴氏第一次这样好声好气的哄着一个孩子,待到傅元稹与傅沅苓再坐回到椅子上去,吴氏对三太太的嫌弃,可谓是深的不能再深了。
当即便表示,除了这五百两,你作为婶婶,就再给添些见面礼吧。
吴氏虽然说留了余地,没具体说是什么,但三太太要是能拿出一些好东西来,压根就糊弄不过去。
三太太虽然怄的不行,却也无话可说。
也是她糊涂了,没曾想,这小丫头头顶上,可是那素有阎王之称的傅仁勇。
只是,又一次栽倒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三太太心中的不甘,可谓是更盛了。
第二十九章 苍梧书院的来历
经过这一出,再没有人敢提傅沅苓花钱之事。
看似是耍无赖的招数,却是最管用不过了。
吴氏哄好了兄妹俩,就跟送瘟神似的把他们送出了顺宁堂,顺带还把傅玉珠,傅玉兰,二房,四房尽数给敢了出来。
四太太虽然疑心吴氏为何单独留下大吴氏,但她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最好别多问。
随着众人出来,四太太不想招惹傅沅苓,稍作寒暄,就带着傅玉珠跟傅玉兰离开了。
目送了四太太离开,顾姨娘拉着傅沅苓的小手,很亲热的问道:“苓儿,稹儿,要不要去姨娘处,跟你玉淑,还有玉萱姐姐玩啊。”
傅沅苓依旧以她那端庄却又不失礼数的微笑撇开顾姨娘的手,“不了,多谢顾姨娘的好意。只是苓儿与哥哥还要出门,准备去苍梧书院,秦院长正等着。去晚了,恐失礼数。”
说起这档子事,任凭傅元明如何对自己好,傅沅苓对他也只有无尽的怨念。
要不是那次被他坑着背了一首李白的长歌行,又刚好被游学的秦院长听到。
好死不死的,傅沅苓只能承认那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又好死不死的,秦院长一心要收她为徒;又好死不死的被自家亲爹知道了。
本来那个时候傅沅苓体弱多病,又只有四岁,秦院长也是游学经过,总总原因加起来,傅沅苓逃过一劫。
可这次回到燕京,傅沅苓就不知道秦院长从哪里联系上自家大哥的,竟然还让大哥同意了,让她跟她悲催的二哥入苍梧书院读书。
傅元明前几天交代的时候,傅沅苓与傅元稹差点没憋屈死。
两个皮的不能再皮的人,怎么去安心学习嘛。
奈何傅元明强势镇压,傅沅苓与傅元稹只得准备着,入火坑了。
不仅仅是秦院长,就是这燕京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傅沅苓与傅元稹的想法,估计都得气个半死。
要知道,多少的人,都以能入苍梧书院读书为荣。
这一切,还得从苍梧书院的历史开始说起。
苍梧书院乃依太祖皇帝发妻,孝贤皇后旨意而建。
话说这孝贤皇后,那也是奇女子一位。
放眼大魏历史,只有这位孝贤皇后,能亲自参与朝政,且提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建议。
这苍梧书院,就是她提出来的建议之一。
苍梧书院是大魏唯一一个允许女子入学,同男子一起学习六艺的书院。
虽然说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但凡是能被选入苍梧书院读书的女子,都是各贵族之家挑选媳妇的首要人选。尤其是学业优秀者,更是能获得皇后亲自赐婚,荣耀满门。
上至贵族仕女,下至平民女子,都对苍梧书院,向往不已。
至于男子,苍梧书院聚集了大魏的文豪,凡是能从苍梧书院脱颖而出者,皆是入了皇帝的眼,那科举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因此,苍梧书院是燕京,乃至整个大魏子民,最为崇尚的高级学府。
反正就是相当于清华北大的地位。
自然了,这种朝代,要想进这种学府,也是不容易的很。
苍梧书院虽然明确表示,每年都会面向全国招生,不论地位高低,只以学识为准。
但是,每年招生都是有明确的数额规定,按成绩排名,录取够了就不再录了。
书院对外是那样说的,要求严格,可遇上皇亲贵戚,多多少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不拿到明面上来,私底下也是小动作不断。
这一批人,就占去了不少的位置。
因此,每年很多人都会不远千来到燕京,参加苍梧书院的考试,又有很多人,会失败而归。
可就是这样难以进去的地方,大家就越是有渴望。
竞争是越来越激烈,苍梧书院也成了一个香饽饽。
苍梧书院有规定,男子的入学年龄是六岁,女子的入学年龄是十岁。
傅玉淑已经是即将毕业了,而傅玉珠,由于学识不够,已经被拒了四年了。
因为一直不被录取,傅玉珠被刺激的,一听见苍梧书院这四个字,就会大发雷霆。
一听傅沅苓要去苍梧书院,傅玉珠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了。
“苍梧书院?一不是入学考试,二来你年纪也不够,你们现在去干嘛。”
顾姨娘刚想开口说话,奈何被傅玉珠语气不善的给打断了。
傅沅苓不悦之余,眼神无意之间瞥到了顾姨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厌恶。那一瞬间,傅沅苓对顾姨娘的态度,总算是确定下来了。
傅元稹见此情形,知道傅沅苓不好开口,便自个白了傅玉珠一眼,“你没本事并不代表别人没本事,秦院长发话,收三妹为关门弟子,你说我们去干嘛呢?”
此言一出,大家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放眼大魏,谁人不知,秦院长学识渊博,学富五车,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文豪。
他的弟子虽少,却个个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政客。每年,多少人渴望能拜入他的门下,却次次败北。
大家都知道,秦院长为人古怪,性情刚烈,谁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就连陛下曾经亲自劝说,秦院长也不愿意收代王为弟子。
可想而知,拜入他的门下,那是多大的殊荣,又是多么的艰辛。
更何况,秦院长从未开过收女弟子的先例,傅元稹这番话,就连一向冷静的顾姨娘,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了,在场的,也唯有无脑的傅玉珠率先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怎么可能,秦院长怎么会收你为关门弟子?”
然而,却招来傅沅苓的一顿白眼。“请问,怎么就不可能了,你自己笨,还怨得了别人吗?”还有一顿冷嘲热讽。
怼的傅玉珠无话可说之后,傅沅苓瞬间变脸,笑意盈盈的朝着顾姨娘与二太太道:“顾姨娘,二婶婶,时间不早了,让秦院长等可不太好,苓儿与二哥先行一步。”
顾姨娘与二太太木然的点点头,直至傅沅苓与傅元稹走出去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马车上,傅元稹看着闷闷不乐的傅沅苓,心里不禁很不厚道的在想。
要是让大家知道这丫头压根就不乐意拜师,这丫头会不会被吐沫星子给淹死啊。
“哎哟……疼……。”
正当傅元稹幻想的开心之际,耳朵一阵剧痛,可算是让他回过神来。
都不用看,傅元稹便麻溜的求饶道:“三妹,二哥知道错了,松……松手吧,好痛。”
傅沅苓小眼瞪着傅元稹,好一会,才甩开了手,那一下,扯的傅元稹又是一阵剧痛。
傅沅苓端坐在一旁,虽然是绷着脸,心里却笑开了花。
活该,谁让你拿我开涮。
第三十章 入苍梧书院
坐着马车,一路颠簸,在他们的小屁股受尽折磨之后,总算是到了苍梧书院。
傅沅苓下了马车,瞧着这古朴大气的书院大门,心里感慨归感慨,却依旧是拒绝进去的啊。
傅沅苓就想不通了,古代人是不是都这样倔强。还以为那句话不过是开玩笑的,都已经过去了。
却没想到两年了,都未能逃过这一劫。
正当傅沅苓郁闷不已,磨蹭着往里走之际,只见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傅沅苓与傅元稹齐刷刷的望着马车,只见顾清明从马车上下来。
傅沅苓一脸好奇的问道:“清明哥哥,你怎么来了?”
顾清明走到傅沅苓面前,笑着说道:“昨天晚上元明跟娘提了一下,说是今天你们俩要来苍梧书院,这不是娘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着你们,没想到你们比我还要来的早。”
傅沅苓表面上看似很乖巧的道:“谢谢清明哥哥。”
实则,心里都快埋怨死顾清涟了。臭丫头,有必要这么不喜欢读书吗?陪我都不肯。
然而,傅沅苓埋怨顾清涟之余,却忘记了自己好像也不喜欢读书,不情愿来这个地方。
三人同行,傅沅苓对顾清明的态度虽然好,但也谈不上亲近。
没办法,这才见了几次面啊,自然是不好太过亲近。
好在有傅元稹在,这才不至于让三人行太过尴尬。
来到秦院长的住处,书童早已等候多时。
由着书童引见,傅沅苓总算是在竹林之中,再次见到了这个她又爱又“恨”的小老头了。
为何会这样形容他呢?着实是傅沅苓的无奈之举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故意玩她,眼前这个名满天下的秦院长,与上一世带她研究生的教授,长相一模一样就不说了,脾气也一模一样。
说句实话,傅沅苓是挺想那个把她当亲闺女的教授,可这仅限于感情上的想。
只要一想起教授在学业上对她的折磨,傅沅苓就“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只是不曾想,这一世,还是逃不掉相同的命运。
要是上一世的生活环境倒也罢了,那自己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可这一世,六年的养尊处优,已经彻底把傅沅苓骨子里的懒筋给勾了出来。
再让她研读诗词歌赋啥的,傅沅苓感觉自己迟早会被逼疯。
傅沅苓倒是很想装疯卖傻的推辞过去,可有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大哥盯着,要是真的这样做了。
傅沅苓相信,自己会被摧残的很惨。
所以,傅沅苓就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得听从安排来了。
秦院长还是跟当初一样,虽然住在这简陋的竹林之中,穿着一身的粗布衣衫,头发花白,脸上虽然看起来就跟树皮一样,皱巴巴的,活像一个农民。
可他看起来中气十足,身板挺的笔直,走起路来步步生风,给人的感觉活力无限,压根就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说真的,就连顾清明也不曾想到,平时一向严肃的院长,会有这样随性的一面。
顾清明惊讶不已,傅沅苓与傅元稹却是见多不怪了。
进到竹屋,书童奉了茶,便下去了。
开门见山,秦院长直接道:“怎么样,小丫头。两年过去了,学业可曾疏忽啊。”
傅沅苓端着茶杯,抿了一小口,权当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