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没有亲眼目睹。律师没有看完整的事件报告吗,事件发生时,我因为发现我的族人没有了,误会华夏族不存在而悲伤痛苦,根本没在意外界的变化。也正因为我太过悲痛了,才有了索安大人的心理干涉。在这一点上,是我的存在,导致冷冻人惨案的发生。”
“反对。证人所说有误会。”辩方律师连忙道,“这件事,完完全全和证人无关。起因是第一次发生的鲸鱼意外,自杀的冷冻人和证人并不认识,他们是刻意选择我的当事人和证人在冥想室进行心理干预的时间。”
芸熙知道辩方律师的好意,笑了下,又马上恢复悲伤,“是的,我相信他们是刻意挑选的时间。但如果不是索安大人对我进行的心理干预时间太长,他就可以早一步出现,及时作出应对,说不定会少死几个冷冻人。”
“听证人的语气,似乎对冷冻人的死亡,并不感到伤心。”
芸熙摊开双手,“刚刚说了,我不认识他们。”
“可是,作为同样从母星时代走来的人,你们有着相同的背景,相同的经历,看到他们这样的下场,难道不感同身受吗?”
芸熙眨眼,“我……真正悲痛的,是得知华夏族不存在的那一刻。在那个时候,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觉得这一生,毫无奋斗价值,死亡,不过是结束我这行尸走肉的唯一办法。后来知道,华夏族还存在,只是分成华族、夏族,我依旧心理难受。可想到华夏一族的血脉仍存续着,便只有庆幸,只有欢喜了。”
“证人还没回答,你不为冷冻人的死亡,而感到悲伤吗?”
“刚刚原告律师的问题,我听到了。我只是用华夏族的含蓄迂回方式,表达我的看法。事实上,原告律师说的,我们有相同的背景?这可笑了,我们一点也不相同。相同的经历?就更奇怪了,怎么可能一样呢?母星上的任何一片树叶,都没有相同的脉络痕迹。何况两个人?”
芸熙正对着原告律师,摇头道,“难道因为我躺在冷冻仓里,无知无觉的过了一千年,就应该生出几分同病相怜?可我们没有交流过啊!”
“打个比方。冷冻人和星际人的区别是什么?我自一清醒,听到了就是星际人如何强大,如何了得,如何看不起冷冻人。但根本上,不是和冷冻人同源同种吗?你们不是从母星移民出来的吗?我想问问原告律师,你为冷冻人死亡的案件东奔西走,好像这是一件大案要案。那你真的为死亡的冷冻人伤心吗?你难过吗?”
原告律师张口结舌,竟然被证人反问了!
“证人,请记住你的身份!”
“是,我没问。我是冷冻人,但我也是从母星移民的星际人了,因为我活到这个年代。现在不是,过个十年八年,也是了。原告律师指责我,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死亡的冷冻人中,有我的同族,毫无疑问,我会伤心,悲悯他的命运如斯坎坷。但死的人中,没有一个是。”
“而且,我对自杀的人,更不可能有任何好感。在末世活着,需要莫大的勇气。每一天,都是一个挑战,因为未知,因为危险无处不在。对我们来说,死亡太容易了,可不能死得毫无价值。我曾经听陈芸熙说过这句话,‘活着,要承受很多苦难,不想活也是一种选择,但请安安静静的死,不要给别人造成麻烦’。”
“所以你看,所有选择自杀身亡的冷冻人,我从心理同情他们,但我也发自内心鄙视他们。他们不知道,末世中有多少人想活,想代替他们能冷冻千年,重新生活在这个星际时代。他们有机会吗?没有。早就死得渣滓都不剩了!”
“浪费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生存机会,去选择自杀?何其愚蠢,何其自私啊!他们心里有怨,有恨,有不平,有不满,行,那抗争了吗?奋斗了吗?想方设法做出改变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是选择从空一跃,把自己摔成烂泥。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冲到丧尸群里,一了百了?也省了一千年的能源消耗!
尤其是,死后都不让人得到安宁,让别人为他们的死亡而付出代价。有人要坐牢了,原因是没有看好他们,让他们有了自杀的机会……呵呵!”
芸熙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而索安的眼睛早就睁开了,蔚蓝的眼眸,深沉的仿佛汪洋大海。
第三十八章 “星际梦”
“法官大人,我反对证人用讥讽的态度对待已死亡的冷冻人!那是十多条鲜活的生命!太令人发指!毫无同情心、怜悯心!尤其是证人本身就是冷冻人的一员……”
“我也反对原告律师!你可以就我的态度质疑我,但不要因为我是冷冻人的一员,就理所应当的归类。*随*梦*小*说 .lā我是我,我只是我!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的判断而为人处世呢?”
芸熙的态度依旧如斯,半点没有退让。她坐在证人席上,没有先前预料的,被诘问的哑口无言,相反!她才是掌控全场的女王,她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深深吸引着全场所有的人。
包括法官阁下。
就连之前得到许可的五十多家直播小蜜蜂,也调转了方向,纷纷朝芸熙拍摄,试图用各种角度拍摄她的风采。
是的,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星际奉行“实力至上”,你异能等阶强,直接申请首都星户籍,想进军方进军方,而且一进就是高阶。你脑域开发度高,犯了错连坐牢都不用,照样自由自在。没背景,又没什么实力,谁看得上啊?
也只有芸熙,此刻用“区区言语”,就让所有人的心神,都放在她身上。明明瘦弱单薄的身躯,却给人力量感——她的每一句话,传达的都是信念。
谁人能说,信念不是是力量呢?
“按照你的说法,”原告律师是对抗方,感受更深,早就气得脸色发青,发白、发黑,忍耐了再忍耐,才忍住胸口那团熊熊的火焰灼烧的痛感,至于先前的策略?好像在芸熙说起十大的时候,就全忘光了!好容易找回来,按照计划,一点点引诱芸熙进入全套。
“冷冻人自杀,是他们自己放弃的,和其他人无关?你,身为一个冷冻人……证人不要急着反对,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是不是冷冻仓呆了整整一千年?是,你身上就永远贴着这个标签!
不是我个人将你归类,而是整个星际都这么看待!但这是之后的事情,现在法庭内,你是作证的证人。可奇怪的是,你不是为冷冻人抱不平,不是为他们遭遇的不公而呐喊。你是为被告,这个需要为冷冻人死亡负责的人,为他作证。我想问问原因,证人愿意当着全场的面,公开说一下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大概就是莉莉安和香浓之前说的,充满了陷阱。身为冷冻人,当然要为冷冻人说话——不说话,保持沉默,可以,但不能为相反一方说话。因为人都是有立场的,立场不坚定,背叛了本阶层的人,当然会受排挤。
芸熙大约在同意上法庭那一刻,就已经被送上“不忠诚出身(冷冻人)”的审判台了。她弯了下唇角,点点头,
“出庭我就想好了,这个问题自然不能不说。我想大家有个误会,误会我是为索安说话,为他洗脱罪名。可事实上,他有罪,我洗不掉,不可能帮他免罪。他无罪,我也不是陪审团,能宣布当庭释放。我能做什么?真正做决定的,不是法官阁下吗?”
言下之意,你们太看得起我了!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脱罪的时候,是末世母星时代,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超凡者啊!
“至于我为什么出庭,因为我来到首都星后,住在索安大人的未婚妻克劳迪娅的别墅里。这一点,我是前些天知道的。我的临时监护人叫梅歇尔,刚刚她也出庭作证过了。只是恰好借住了克劳迪娅队长的房子。”
“也因此,我到隔壁见到了索安。那时,他还不是案件的被告人,我曾问他,在第一批冷冻人集体自杀后,为什么是年仅二十岁的他背负所有的罪名?他回答,‘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我又问,‘即使必须付出代价,为什么是你?’他说的话,令我深思。他说的是,‘如果我的付出,能唤醒大众对冷冻人的关注,那就值得’。”
“原告律师自开庭起,一直强调冷冻人的死亡多么可悲,好像你很在意他们的利益。那我想问你,你愿意为冷冻人背负四十年的刑罚吗?”
“反对!反对证人反问!”
法官阁下用力的敲了敲小锤子,“证人,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你需诚恳的回答律师的话,严肃些。”
“好。我想说的是,索安比任何人都在意冷冻人的真正利益。不是某个人,而是关心这个群体。在别人都群嘲冷冻人体质低劣、恢复速度极慢的时候,唯独他深入观察冷冻人,针对冷冻人的身体做出医疗判断,挽救过很多冷冻人的生命。他在阿尔法做的细致周到吗?不,可能某些方面有欠缺。但毕竟,人无完人。这是他第二次参与到冷冻计划,他被星际民众期待的太高,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我想,这才是他老是倒霉的原因所在。”
“所以,我出庭作证。一,我认为他不应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负责。他有精神系异能,却不能钻进别人的内心,看别人的心理活动。同时,我不赞同他的做法。警示星际人重视冷冻者们,也有其他办法,不是用一个案件。他牺牲了自己,也不会让别人的观念有所改变。”
“第二点,也是我个人的强调过的。我不觉得需要任何人,为自杀者负责。自杀的人主动放弃生命,那当然该自己负责了!就如同我之前说过的,他们浪费了别人做梦也得不到的机会。谁没遇到不公,谁没碰见难过的坎儿?自己都放弃了,还指望别人帮吗?”
“第三点,我必须要着重提出。冷冻人是人,星际人也是人。为什么没人为在动乱中死亡的星际人抱不平呢?为什么他们的死亡,就不需要人来负责?”
“冷冻人先是体质弱、智商低,没有星际联邦公民的标准,是低一等的人类,是弱者,被人鄙薄看不起。可死了之后,反而矜贵起来了?一同遇难的还有星际人,怎么个个都关注弱者,反倒是星际人的死没人在乎?原告律师,你看看你手头的报告,请问阿尔法一共牺牲了多少为星际人?有人打算因此起诉索安吗?”
“证、证人不要胡搅蛮缠!你只需要回答我的提问,而不是我来配合你,回答你!”
“我一直在回答啊!这其中的逻辑,很值得人思索。”芸熙轻声感叹,转头看向法官,“法官阁下,您知道母星时代,我们怎么处理这种事故吗?”
法官饶有兴趣的问,“如何处理?”
“主要责任人自然是第一个查。不过底下的相关人员,该免的免,该惩处的惩处。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存在,比如这次冷冻人的自杀,为什么我所知道的其他人,就好像与此无关似地?难道她们没有加一把火,没有在事件的发展过程中,推波助澜?”
原告律师愤怒了,“反对!反对!法官阁下,证人是来作证的,谁征求她的意见了?母星时代都过去一千年了,一千年前的律法怎么能适应星际时代?”
法官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不过他本人不介意倾听,旁听者们也不介意。小蜜蜂们就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几乎直接飞到芸熙对面,挑选了一个最佳角度,定住不动了!
画面中,法官地位显赫,占据不到三分之一,剩下都是芸熙的身影。她柔顺的黑发,明亮的眼眸,她掷地有声的言语,都通过信号传递给星际人类的个人终端。有些还特意储存了,以后时不时翻出来品味、思考。
至于法庭上的其他人,忽略不计了。
“其实律法的核心是什么?是一个时代的印记,是一种价值观的取向。这个社会向往民主,就民主立法;向往金钱,就向资本倾斜。法律是政治的延伸,而政治是什么,政治是经济的集中体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刚刚原告律师说得没错,星际时代和母星时代是完全不同的。在丧尸病毒没有横行前,母星上的人类已经构建了基本阶层,好像金字塔,最上方人数最少,占据绝大多数的生产资料,也就拥有话语权,他们决定着金字塔下方的衣食住行,生活的方方方面。这种阶层,稳定坚固的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只有极个别的精英,大毅力、大幸运,才能跳出这种阶层的影响。”
“仔细的想,星际难道不是金字塔式的吗?一小撮人掌握着联邦的权利,其他人分布各星球,资源远远不足,只能遥遥看着首都六星。看起来很母星时代差不多。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异能者!”
“任何人,只要觉醒了异能,就不再是普通的联邦公民。他的阶层自动提升,所接触的人也完全不同。不是特殊情况,异能者只和异能者打交道,脾气再好的异能者,也不会把普通人看成和自己一类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而异能等阶越高,地位也会越高。高到八阶、九阶,就可以直接进入国会,和国会议员,甚至总统平起平坐。”
“这在母星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芸熙笑了下,摇摇头,“我苏醒后,听到很多关于基因病的事情。于是就想,是什么导致基因病蔓延得这么厉害?是星际科技还不够发达,还是星际人体质变强的同时,导致某些缺陷?”
“其实都不是。根源在于,每一个处在底层的星际人,都有一个‘星际梦’!那就是我没有觉醒异能,但我一定要让我的后代觉醒异能!所以他们用尽一切手段,获取觉醒异能的几率!即使这几率会导致基因病的流行,那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