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等待王家消息。
正在这时,孟无澜上门了。
梁心铭很意外,让进厅堂坐下,上了茶,二人寒暄几句,孟无澜便说出来意,一脸惭愧无奈的样子。
梁心铭听了想骂人。
让她劝王亨娶孟清泉?
孟姑娘,恭喜你找对人了!
如今这局面可有趣了。
她正好趁机打听孟清泉的底细。
她便微笑道:“孟姑娘情深义重,小弟很是感佩。其实,之前小弟也曾劝过恩师,然才开个头就被他堵回去了。”
孟无澜叹道:“想也想得到。愚兄深知这请求很唐突,还望贤弟体谅。妹妹这辈子算是毁了,然若有万一的机会可以扭转,我做兄长的莫说厚着脸皮求人,便是付出再大代价也甘愿。昨日周家请了大媒上孟家求亲,为周顺之求取堂妹,合家上下莫不欢喜,唯有我父母愁眉不展——”
梁心铭忙问:“顺之上孟家求亲了?”
孟无澜道:“是。就是安泰的表妹。”
梁心铭道:“那他和恩师就是连襟了。”
孟无澜苦笑道:“什么连襟!贤弟莫取笑了。若真这样,愚兄何必厚颜来求贤弟?”
梁心铭确实是讥讽,她听孟无澜说周家上下莫不欢喜,唯有他父母愁眉不展,心下十分爽,趁机取个笑儿。
孟无澜丝毫不疑她,她倒不好再说了。
她便道:“孟兄请放心,待小弟试试。”
老阎王已经让王夫人去退亲了,亲一退,她自然也不用劝王亨了,所以现在只管答应,不用担心后果。
孟无澜听了感激不尽,起身,郑重向她行礼。
梁心铭忙侧身道:“等劝成了再谢不迟。”
孟无澜道:“贤弟有这份心意,愚兄便感激不尽。”
梁心铭道:“小弟还有几日才离京,找个机会对恩师劝上一劝。若能打动恩师,也算是功德。不过,若还是像之前一样规劝,估计很难打动恩师。孟兄不如跟我说说孟姑娘的事,这样劝起来言之有物,恳切感人。”
孟无澜赞道:“这主意好。贤弟有心了。”
梁心铭笑道:“贱内最喜欢听才子佳人的故事。她听说了恩师和孟姑娘的事,很佩服孟姑娘。说是造化弄人,恩师没有错,孟姑娘也没有错。还说有机会定要会会孟姑娘呢。回头我告诉她听,她肯定喜欢。”
佩服,是觉得孟清泉脸皮厚。
会会,是要跟孟清泉过招。
孟无澜黯然道:“小妹是个痴人……”
他说,妹妹小时候和王亨相处一段日子后,回家便潜心学习琴棋书画。小小的人儿,也不知哪来的耐性,常一个人对着棋盘一坐就是半天;博览群书,诵文背诗;习字作画,几乎成痴。妹妹的字尤其好,还……
正说到这,外面乔婆婆回道:“大人,翰林苑的周大人来拜访。”梁心铭忙起身,心下遗憾不已。
话题就此被打断,孟无澜也起身。
梁心铭且不走,笑问道:“孟姑娘很擅长书法?”
她不肯放过和孟清泉有关的任何事,因为以前在华阳镇,她不是没见过孟清泉写的字,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一般世家大族的女儿,都在琴棋书画上有些底子。王梦雪的字就写得很好。馨儿在王家那几年,跟着王瑾学习书法绘画,也见识过许多的名人字画,并非外行。
孟无澜看出她不以为然,犹豫了下才道:“是。妹妹会好几种字体,连我这做兄长的也汗颜。”
梁心铭赞道:“古来就有女子在某些方面超过男子的。‘巾帼不让须眉’,便是指的这个了。”
孟无澜笑道:“贤弟这话有理。”
说着,两人一起出去迎接周昌。
周昌是来请梁心铭去吃酒的。
他定亲了嘛,心情好;再者,梁心铭就要离京了,同年们置办践行酒的很多,他要赶早抢先。
他见孟无澜也在这,诧异地问:“孟兄怎没去翰林院?”
孟无澜就说,他要外放,前几天在活动职缺呢,已经定了云州某县,正要择日赴任。
周昌嗐道:“怎么都走了!”
孟无澜和梁心铭相视一笑。
周昌便说为他们两人践行。快中午时,三人加上赵子仪,一起去了长安大街的如意楼。在雅间坐下后,周昌道:“小弟还请了王侍郎。应该快到了。”
王侍郎,就是王亨。
孟无澜便沉默了。
梁心铭低头喝茶,心想:“小亨亨怕是来不了了。王夫人要去孟家退亲,会不会叫上他呢?”
孟家……
她悄悄瞅了孟无澜一眼,这位怕也吃不成了,若是王夫人上孟家退亲,孟家一定会派人叫他回去。
第193章 上门退亲
唉,真是多事之春啊!
梁心铭吹了吹茶汤,轻轻啜了一口,心下歉意:这些事全是她小两口儿引出来的。
果然,才一盏茶的工夫,孟无澜的随从就匆匆来找他,附耳低声说了两句话,孟无澜当即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二位贤弟,愚兄家中有事,失陪了!”他道。
“孟兄请便。”周昌和梁心铭忙站起来,见他脸色不对,也不好问出了什么事,一起送他到门口。
梁心铭想,该来的总算来了!
王亨应该也来不了了。
三人又喝了一盏茶,便有周昌的小厮来回:他从刑部找到王府,都没找到王大人,王府人说他们大爷去孟府了。
周昌疑惑道:“去孟府?”
他和梁心铭迅速交换了个目光,已然猜到孟无澜的离开和王家有关。能让孟无澜变脸、又跟王家有关的事……
退亲!
他喃喃道:“真退了?”
赵子仪问:“什么退了?”
周昌肯定道:“王家和孟家退亲了。”
这小子,脑子转得挺快。
梁心铭不语,只是看着他。
周昌以为她不信,忙将自己推测说了一遍,道:“必定是和退亲有关。只不知道能不能退了。”
梁心铭神色古怪,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周昌指着自己鼻子道:“青云兄问我?呵呵,我怎么想有什么要紧,关键是大小两位王大人怎么想……”
说到这他忽然顿住,笑容也僵住了。
这件事并非与他无关,他可是孟家女婿!
梁心铭见他想过来了,体贴地微笑道:“你不想说,就别说了。不过,你不会因此而退亲吧?”
若是孟清泉被退亲,连累到孟欣,周家也要退了这门亲,那梁心铭就对周家太失望了。可是,她依然有些担心。因为世家大族就讲究这些,有什么办法!
周昌僵了一瞬,便大声道:“我怎么会退亲呢?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早几年就吵嚷嚷的了,又不是才发生的。小弟若在意这个,也不会上孟家提亲了。”
梁心铭赞道:“顺之心如朗月,佩服!”
赵子仪也满眼赞赏地看着周昌。
周昌欢喜,便道:“他们都不来了,咱们吃吧。”说完回头冲雅间外吩咐道:“叫他们上菜!”
吩咐完,回头重新和梁心铭赵子仪议论这件事,唏嘘不已;又说,幸亏他抢先一步和孟姑娘定了亲,不然她受她堂姐影响,以为嫁不出去,肯定会伤心地哭鼻子。
他说,他吃了饭要上孟家探望未婚妻,安慰她。值此王家退亲之际,他越要体贴温柔,以免孟姑娘心里没着落。
梁心铭道:“顺之贤弟,愚兄知道你很优秀。可是,咱们做人得谦虚、低调,别那么自恋!”
赵子仪一口酒便呛在喉咙里,咳得面红耳赤。
周昌辩解道:“怎么是自恋呢?听提亲的人回来说,孟大人一家都很喜欢小弟呢……”然后便将定亲的经过说了又说,自豪、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唉,恋爱中的人不忍直视!
此时的周昌傻不拉几的。
也幸亏有周昌说得热闹,否则梁心铭这顿酒肯定吃得没滋味,因为心里记挂王孟两家退亲的事嘛。
※
王府,王亢再有两天就要成亲了,加上王亨升官,府中大小管事都忙得跟什么似得。
一大早,王夫人上房便不断有人来回事。
她处置了一批后,偷空进入套间内歇息,何毕家的在外回道,神医送药来了,她忙命送进去。
看了药后,她久久不语。
快到午时,王谏被请回家,听王夫人说要上孟家退亲,不禁诧异万分,连老太太也诧异。
王夫人道:“怎么,我下了决心,老爷反倒犹豫了?”
王谏虽觉得她有古怪,却毫不犹豫地和她去了孟家。
他怕她会反悔,所以想速战速决,为此,他悄悄命人去叫王亨,王亨还在刑部清理刺杀先帝一案的首尾。
孟家,孟远古也被王夫人派人请了回来,正等他们呢。
孟远古是个风雅人,性子豁达,现为礼部右侍郎。他名利心不强,原本想去国子监教书养老的,是王谏劝他:就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两个儿子着想。于是在王谏活动下,谋得礼部侍郎这个职缺,坐了好些年都没挪屁股。
对于王孟两家这门亲,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无奈外甥是个有主意的人,王谏都管不了,他自然不会越俎代庖,私下里却以为:强扭的瓜不甜,早退早了。
今天妹妹和妹婿真来退亲了,他又担心:拖了这么久退亲,这不要结仇了?可是不退,再拖下去不是更坏!
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和王谏夫妇去往清风院。
那时,孟家上下都惊动了,孟远古和孟远翔上面还有长辈,是四房老太爷,也被王夫人请了来。
红儿两手拎着裙摆,飞快地跑进清松院。
孟清泉正在窗下抄经,听见脚步声不对,微微蹙眉,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后停下笔,等候丫鬟进来。
“姑娘,”红儿一头冲进来,娇喘道,“王家来人了!”
孟清泉眼睛一亮,道:“你说王家来人了?”忽见红儿一脸急色,心一沉,目中光彩也跟着暗了下去。
红儿没注意姑娘刚才一刹那的喜悦,用力点头道:“姑老爷、姑太太都来了。姑娘,他们是来退亲的!”
小丫头快急哭了,一边说一边跺脚。
孟清泉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桌沿,惊道:“退亲?”
“他敢退亲!”
门口传来周妈愤怒的声音。
孟清泉颤声道:“妈妈!”
周妈走进来,示意她别慌,扶她坐下,道:“姑娘莫急,我这就去前面瞧瞧。红儿,好生伺候姑娘。”
孟清泉道:“不,我跟妈妈去。”
周妈劝道:“姑娘,这时候你怎么能去呢?这么……”丢脸的事,姑娘家亲自在场,怎么受得住!
孟清泉岂不明白,可是她心里有股不详预感,非要亲自去了才放心,周妈劝不住,只得告诫她躲在后堂别露面。
孟清泉答应了。
清风院,孟远翔没想到昨日还在担心,今天王家就真来退亲了。这就是王亨的奇招吗?
第194章 撕破脸(逍遥九世仙葩+2)
他并未怒形于色,来回打量王谏和王夫人,两人神情肃然,虽不气焰嚣张,眼神却很坚定。
孟远翔和吴氏心沉入谷底。
孟远翔先开口,却不理王谏这个一家之主,只盯着王夫人,认真问道:“妹妹真要退亲?”
王夫人坚定道:“是。还请二哥原谅。妹妹只有这一个儿子,历尽艰辛才抚养成人,不想他再有闪失。”
孟远翔道:“妹妹心疼儿子,哥哥也心疼女儿。这门亲事我们两家亲口定下的,就算是普通人家,悔婚也要给个说法;更何况妹妹本就是孟家女儿,怎带头打娘家脸面?”
孟四太爷道:“不错,姑太太这样未免太无情了!”
之前王亨抗拒婚事,王谏夫妇却坚持不肯退亲,孟家还算能忍受。因为王亨的忤逆不孝不像一般人:其一,他有能力有想法,并非纨绔子弟;其二,他抗拒婚事并非和别的女子私定终身,而是忘不掉对他有恩的前妻,可谓重情重义,叫人无法指责他。因此两点,两家人都耐心等待他回心转意的那一天,都不信他能坚守一辈子不娶。
谁知,却等来了王家的退亲!
撇开王谏不提,王夫人是孟家的女儿,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指望她像儿子一样顾家,但也不能这样打娘家的脸面,所以孟四太爷很生气。
王夫人站起来,道:“四叔,强扭的瓜不甜,但凡有一点能转圜,侄女都不愿退亲。然四叔也看到了:过了这些年,亨儿依然决心不改。再拖下去何益?”
孟四太爷沉默了。
是啊,拖下去何益?
吴氏激动道:“那我女儿的终身呢?”
孟四太爷不满地对王谏道:“王大人,儿子是你的,亲事也是你亲口答应的。难道大人不该管教儿子,给孟家一个说法?”他还抱万一的希望,希望王谏能制住儿子。
王谏惭愧道:“晚辈无能,管不住这个儿子了。”
明明是放低姿态的话,听了却好像炫耀,叫人气极,因为他儿子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刑部侍郎了。
孟四太爷瞪眼道:“他就算当了宰相,也是你儿子!”
王谏肃然道:“臣子都能谏言皇上,何况父子。安泰在皇上面前明言:是为了不让我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才拒绝再娶。晚辈无言以对。孟家若要怪,就怪谏夫妇糊涂吧。当初,安泰一再申明他不会再娶。我们却以为他终有回头的一天,才答应孟家的提亲……”
王夫人也道:“这事都是侄女糊涂。安泰早向我声明不会再娶,我也向二嫂回绝了亲事。是二嫂说年轻人哪有情长的,过两年就忘了。我一时糊涂,便信了,自作主张定下这门亲事。要怪,你们就怪我吧!”
这意思其实是怪孟家?
孟远翔和吴氏气得哆嗦。
孟远翔眼中闪过决然,沉声问王夫人:“妹妹,二哥再问你一遍:可是一定要退亲?”
王夫人淡然道:“一定要退!”
孟远翔道:“既然妹妹无情……”
刚说到这,就听后堂传来“我答应退亲”,声音清脆、急切,话音刚落,便转出两个人来。
正是孟清泉和周妈。
孟远翔一楞,不解地看着女儿。
吴氏急忙起身,心疼地拉着女儿的手,脸却冲着周妈厉声喝道:“为什么告诉姑娘?”这场合女儿怎么能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