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难道这个也不要?”
慕晨打开匣子,一个里面装的是数字魔方,从简单到复杂,共九个;另一个里面则是九连环、鲁班锁等智力玩具。
梁心铭忙道:“这个要!”
又道:“学生谢过恩师。”
又命朝云去给王亨磕头。
王亨和众人都笑起来。
王亨问:“青云见过这东西?”
梁心铭暗想:糟糕,答应太快了!
她笑道:“玩是玩过,就是没有恩师这套齐全。”
这礼物送的太合她心意了。
她早想为朝云弄些开发智力的玩具,无奈这些东西市面上不容易买到,就有卖的,也没这么全。
朝云给王亨磕了头,王亨叫她起身,拿了一个最简单的鲁班锁,很耐心地教她玩。
朝云不一会就被吸引,靠在他身边,专注地玩起来。
王亨道:“对,就是这样。”
朝云道:“师爷爷常玩吗?”
王亨道:“是。师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玩。”
朝云道:“师爷爷的女儿呢?”
她忽然想起来:师爷爷把他从小玩的东西送给自己了,他的孩子会不会生气?爹爹有了好东西,总是先紧着她,从来不会送给别人家的小孩。
王亨对着小女孩黑漆漆的眼眸,静默了一会,道:“师爷爷没有女儿。还没生。”
朝云放心了,抿嘴一笑,催道:“那师爷爷快生一个呀。”
生个小宝宝就可以和她一块玩了。
王亨道:“你师祖母不在,生不了。”说罢,见小女孩一脸懵懂,进一步解释道:“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而且要女人才能生,男人不能生孩子。”
他回得认真,朝云也听得认真。
朝云问:“师祖母呢?”
王亨又静默了一会,才轻声道:“她贪玩,跑出去玩了。”
朝云眼睛眨呀眨,忽然叫道:“噢——我晓得了!师祖母一定怕疼,不想生孩子,所以才偷偷跑了。我娘说,生孩子好疼的!娘生我的时候,疼了几天几夜呢。”
王亨蓦然怔住。
师祖母怕疼?
可是,馨儿被老虎活活撕扯吞噬,该有多疼?
他一手扶着朝云手臂的,这时猛然攥紧了,朝云吃疼,“呀”轻叫了一声,扬起小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梁心铭急忙叫道:“朝云,快过来!”
第213章 收拾小叔子
赵子仪等人本来被一大一小的对话逗得发笑,忽然发现王亨神情不对,双眼通红,都止住笑。
梁心铭将朝云从王亨手中解救出来,对众人道:“我带她出去玩一会。”一面朝赵子仪示意,要他开解王亨。
她牵着朝云来到院子里,看进门处的几盆牡丹花。
朝云不安地问:“爹爹,师爷爷生气了?”
是她说错话了吗?
梁心铭摸摸她小脸,道:“没有。师爷爷是想你师祖母了。来,喜欢这花吗?爹掐一朵给你。”
说完,果真掐了一朵给她。
大朵的红牡丹,热烈奔放,朝云欢喜极了,拿在手上,凑在鼻子下闻了又闻,说“好漂亮!”
梁心铭道:“是很漂亮。”嘴里应付女儿,目光却看向上房,不知王亨可平静了没有。
正想着,一个丫头拎着裙子,从外边飞跑进来,看见梁心铭,忙停下施一礼,叫“大人”。
梁心铭道:“免礼。”一面上下打量她,不知她为什么跑这么急。
丫头起身,又跑起来,直跑进上房去了。
肯定出事了!
梁心铭便盯着上房。
果然,转眼间王亨便满脸怒气地走出来,慕晨跟在后面。
到近前,梁心铭忙问:“恩师,出了什么事?”
王亨看着她,本不欲说的,想想还是说了。
王亢不见了!
眼下迎亲的队伍正要出发,去方家迎接新娘,却找不到新郎,如何向方家交代?
王亢定亲的方家,是忠义侯府的旁支,也是王家的老亲,王家有位老姑奶奶就嫁入了这支。今日若是不能找到王亢,不但不能向忠义侯府交代,便是亲戚面上也无法交代。
京城风俗,迎亲时新郎会亲自去,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吉时已到,王亨当机立断,先让王充代王亢去方家迎亲,然后,他根据仆妇们提供的线索推断:王亢定然还在府内,于是发动上下人等四下寻找。
半个时辰后,姚褀来回:在河边假山洞内找到了二爷。
王亨怒道:“叫他来见我!”
姚褀为难道:“二爷不肯出来,要大爷过去。”
王亨道:“他要我去见他?”
姚褀道:“是。”
他似乎有顾忌,上前一步,凑近王亨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话未说完,王亨脸上便风云骤起。
梁心铭站得近,都听见了。
她暗骂道:“混账东西!”
她当即对王亨道:“恩师,让学生去吧。”
正生气的王亨一楞,道:“你去?”
这可是王家的家事,梁心铭怎会主动插手呢?
梁心铭淡然道:“俗话说‘旁观者清’。恩师现在正在气头上,去了难免和二爷起争执,于事无补。不如由学生去,见机行事,或许能劝得二爷出来。”
王亨看着梁心铭想:梁心铭的才学在科举中已经证实了;观察敏锐,在毒老虎一案中他见识过;应对能力么,从紫月宴和春宴可见一斑,不如就让她去。
他便道:“如此,劳烦青云了。”
梁心铭道:“为恩师解忧,学生甘之若饴。”
她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大话,心里想的却是:她虽穿着男装,内里的芯子却是王家大少奶奶。身为王家大少奶奶,帮王亨管教兄弟姊妹责无旁贷。
王亢敢作妖,看她怎么收拾他!
状元郎磨刀霍霍地登场了。
之前找王亢时,园子里人多,众姑娘都知道了,都暗自揣测,不知王家父子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尤其是王亨,会怎么做呢?
王晓雪接到婆子通知,让众女回避,忙带领众女避入牡丹亭附近的春雨阁。
春雨阁建在溪水边,春日落雨时,水上烟雨迷蒙,河边垂柳婉约动人,附近春花含露,别有风情,故此题名。
苏莫琳正在窗边看景,忽然瞪大眼睛,只见那边花径上来了几个男子,打头的两个年轻人身着官服,一红一绿,绿色的温润优雅,俊美非凡;红色的炽若骄阳,锐气冲天。
“这……是何人?”苏莫琳吃惊地问。
王晓雪忙走过来,看罢道:“这是我大哥。那个穿绿色官服的是梁状元。他们这是去哪?”
苏姑娘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看着那二人。
其他女孩子听见动静,也都赶过来,都看呆了眼。看上去,梁心铭更容易接近,可是他成亲了;至于王亨,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纵然他已退亲,她们就有机会了吗?
此时此刻,她们似乎明白了孟清泉为何坚守七年不退亲,并在东方倾墨宣布王亨有“隐疾”、王家长辈有退亲意思后,竟不惜要挟王夫人,也要保住亲事。
梁心铭不知自己和王亨被一群美人惦记上了,跟着姚褀来到河边,过了石桥,前面是假山,山石旁有棵二人合抱粗的老柳树,树根部位有个黑黝黝的大洞。
王亨记起,这是他上次找到小萝的地方。
姚褀指着假山道:“二爷就在里面。”
梁心铭停步,对王亨道:“恩师请在此等候,学生进去。”
王亨点点头,命姚褀:“陪梁大人进去。”
姚褀道:“是。”
说罢投前引路,进入假山。
梁心铭跟在他后面,在假山内拐了好几道弯,就听前面有人道:“你又来做什么?叫王安泰来!”
姚褀道:“二爷……”
梁心铭一把扯住他,道:“你先出去。”然后走上前,朝右边声音来处看去,正和一少年目光对上。
他坐在一块扁平的山石上,头发散乱,脸上、肩上、前胸和膝盖处都有泥痕,没有半点新郎的样子!
梁心铭目光下移,发现他身下的山石底部是空的,约有一尺高,能藏进小孩子;大人么,若是个瘦子勉强能挤进去。王亢恰是个苗条的,之前应该就躲在这下面,所以才未被人发现,也弄了一身的泥痕。
梁心铭暗想,还真是幼稚!
王亢看见她,疑惑地问:“怎么是你?”
梁心铭道:“你以为是谁?”
王亢道:“王安泰呢?”
梁心铭沉脸道:“你对恩师很不尊重!”
王亢冷笑道:“尊重?他配吗?”
梁心铭道:“二爷倒是说说,恩师为何不配你尊重?”
第214章 上吊和抹脖子
王亢犹豫了一瞬,或许是王亨不肯见他的缘故,惹恼了他,他豁出去般道:“孟姐姐等了他这么多年,他竟然把一个婆子的错算在她头上,不但退亲,还公开说她污蔑要挟太太,毁了孟姐姐一生。这样无情无义,怎配做我大哥!”
梁心铭道:“所以呢?”
王亢一愣,他还以为梁心铭要反驳他,为王亨辩护呢。
很快他便道:“他不是厉害吗?抗拒父亲和母亲给他定下的亲事。现在我也抗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愿做的事,凭什么要我屈从家中安排?”
梁心铭道:“是不能。”
王亢再一楞,这是来劝他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梁心铭又道:“所以你就要报复你大哥?”
王亢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梁心铭道:“你喜欢孟姑娘?既然有这大的胆子拒婚,为何之前不告诉长辈?说不定弟代兄娶,真能成全了你。”
王亢道:“胡说!我才没有!”
他涨红了脸,羞恼之极。
不承认?
梁心铭很轻蔑:这丫连自己内心都没看清楚,闹什么闹!还以为他和孟清泉有勾连,看样子只是被利用,居然站在外人一边给自己大哥使绊子。
她问道:“你要在这待一辈子?”
王亢道:“要我出去,休想!让他来见我,不敢来吗?”
梁心铭道:“恩师来不了了。”
王亢道:“你说什么?”
梁心铭道:“恩师来不了了。”
王亢不由自主问:“为何?”
梁心铭道:“方姑娘自杀了,他赶去处置了。”
王亢一呆,不敢相信般追问:“你说谁自杀了?”
梁心铭平静道:“方姑娘,你即将过门的媳妇。”
王亢脸白了,再无刚才的气势,颤声问:“为什么?”
梁心铭诚实地回道:“因为二爷不肯要她呀。她是个烈性的姑娘,听了这话就抹脖子了。”
王亢喃喃道:“不,不!我不信!”
他两手在山石乱摸,把身子往后缩,仿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仿佛是想寻个依靠。
梁心铭自顾道:“方姑娘留下遗言质问:为何二爷不早说?早说不满意这门亲事的话,她一定会退亲。”
王亢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
梁心铭再加一把火:“二爷说恩师无情无义,但在本官看来,二爷岂止无情无义,简直混账!
“恩师拒亲,拒得光明磊落,而且一开始就拒绝的。
“二爷拒亲,简直莫名其妙!早干什么去了?
“恩师惊才艳艳,即便拒亲,孟家也不肯退亲,是爱重他人才;二爷无才无德,若拒亲,你以为方家会巴着你?
“谁知你在成亲这天才撂手,岂止毁了人家姑娘一生,是不给人家活路!人家除了抹脖子,还能如何?”
王亢拼命摇头道:“不,不!我不想这样的……”
梁心铭无情道:“已经这样了。”
王亢缩到山石角落,手攀着石头问:“父亲呢?”
他和王亨不同,很怕王谏,出了这样事,父亲一定会打死他的,他彻底完了!
梁心铭道:“王尚书也来不了了。”
王亢心头涌出不祥之兆,哆嗦道:“父亲怎么了?”不会也气得抹了脖子吧?
梁心铭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叹了口气,低声道:“黄姨娘……上吊了!尚书大人在竹苑。”
竹苑,是黄姨娘住的地方。
王亢忽然就不颤了,仿若被抽去了魂魄。半响,他才凄厉地喊道:“你骗人!姨娘——”
梁心铭不辩解,亦不劝解,就这么同情地看着他。
她这副神情,坐实了消息的真实性、可靠性。
王亢瞬间想起,她从一开始进来就是这副模样;她不是来劝他的,因为没必要劝了,她是来告诉他噩耗的!
他痛不欲生,把头朝假山上猛砸,“姨娘!”瞬间,他额头上就皮破血流,烂乎乎一片,一脸的血惨不忍睹。
梁心铭并不阻止,因为这是他该得的惩罚。等他磕得差不多了,再磕就没命了,才不冷不热道:“二爷别在这磕,留着见了黄姨娘的尸体再磕吧。”
王亢被她唤醒,疯了一般冲出去,边跑边哭“姨娘!”
梁心铭随手掸了掸官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施施然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欣赏这假山石洞。这座假山造的甚为奇妙,在外面看着不大的一座石山,里面却大有乾坤,仿佛迷宫一般。一个不留心,就会绕晕了头,出不去。
王亢哭着冲出假山,跌跌撞撞地奔向河边。
“亢儿!”
一声呼唤从对面传来。
这声音是那么熟悉。
是他的姨娘,梁心铭口中已经上吊死去的姨娘!
王亢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在河边草地上,呆呆地看向前方,眼看着黄姨娘从石桥上奔过来。
河边大柳树下,梁心铭所说的、去方家处置抹了脖子的方姑娘善后事宜的大哥,正站在树下,也看向石桥方向。
黄姨娘奔到王亢身边,喜极而泣道:“亢儿,可找到你了——”说到一半发现王亢头脸血乎乎一片,抓住他胳膊惊叫起来——“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
王亢恍若经历了一场大劫一般,死里逃生,百感交集地看着黄姨娘,任凭她摇晃自己,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