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上课趁老师不注意往我身上扔纸团来着,我就捡起来扔了回去,扔得正起劲,被老师逮住了,说我扰乱课堂。”
“咳咳咳!”江伽被自己的口水呛咳了,见妹子一脸‘没事吧你?’的关心样子,吞吓了本来想说的话。
她想说你咋就这么实在呢?到了嘴边就换成了“这,这是个好的开头,不过首先一条是得机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且尽量不要让老师站在对方的立场,哪怕不帮你也得保证中立。”
“你成绩怎么样?”江伽问。
“还不错!”
“那就好,总之你起点可以,这玩意说白了——”说着江伽顿了顿“啧!我在教你什么呢?”
“喂!别说一半留一半呐!”对方急了,见江伽看过来,脸有点红红道:“我觉得虽然现在被罚站,但心里高兴啊!以前都只知道生闷气不得要领的,突然暴跳起来老师还以为我有病。”
“你,你再教教我呗!那天我看你明明自己啥亏没吃,还把那些人怄得一脸血,可带劲了。”
江伽无语,心说果然在外人眼里她还是占尽了便宜呢,就听妹子接着道“那个,你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
江伽回到教室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下来的,突然有些懊恼,人家妹子一看就是好妹子,跟她芯都黑透了可不一样,顿时有种带人入歧途的愧疚感。
可下课手她掏出手机看到上面一条信息后,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想了想,江伽分别给双胞胎和阿喻发了消息,让他们放学后别等她,她有点事要办。
然后度秒如年的熬过最后一节课之后,迅速的窜起来拿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急匆匆的跑出了教室。
这和她悠哉的状态相去甚远,有几个女生被她带过的一阵风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江伽跑到校门外,喘着气开始找人,果然在不远处的树下找到了经久不见还是异常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看着只有三十出头,英俊的不像话的男人。他身量高大,眼神中带着年龄赋予的成熟和沧桑。
虽然这里来来去去都是身处最美好年纪的鲜活少年,但和这个人一笔却青涩稚嫩得不能看。
对方无可挑剔的长相还另说,那略带忧郁的气质和成熟的荷尔蒙才是最致命的。
此时校外往来的人已经多起来,好多女生上车之前无一例外的瞟了对方一眼,然后脸红红的别过头去。
学校周围是禁烟的,可谁也没法鼓起勇气去打扰他抽烟的姿势。
不,还是有的。
江伽走过去一把将他嘴里的烟抽下来,在树上摁灭了扔垃圾桶里。
“这就是你答应我的戒烟?啊?爸!”
第28章
江伽自有审美意识以来, 就知道她爸长得帅。
孩子都这么大一人,不但完全没有一般中年大叔的臃肿和油腻感,反而时间沉淀了他更别具一格的魅力。
江伽对比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就一无所事事的混子,别的人都是一脸油滑之相,和这种人对话就得下意识捂紧钱包提防人开口借钱。
可她爸就不,一身的气势哪怕没有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 也没有细节中暗示身价的饰物, 依旧跟个大明星微服似的,走在人群中目光就会自然而然的集中到他身上来。
她妈说她亲爹这叫究极的不要脸, 估计是软饭硬吃到一定境界, 所有坦然无畏,就连气质都变得理所当然, 不知道在外面又有多少富婆上了他的当。
江伽觉得她妈在这一点人上还是有失偏颇的, 毕竟她深恨自己亲哥居然是个跟前夫半斤八两的不管孩子的人渣,所有在她那里已经听不到什么客观公正的评价了。
不过爷爷奶奶以前倒是偶尔会跟她说起她爸的事, 说他们老江家上下几代长得都好, 她爸更是最晃眼那个。
关键是他不但相貌好, 从小就看起来和周围的人格外不一样。
他们家也没有干倾全家之力供养男丁的蠢事, 她爸据说从下也听话懂事, 干活勤快不说还要带妹妹。
但就是不同于同龄中在泥地里打滚的小子,以前爷爷进城办事也看到过城里那些干干净净家庭富裕的孩子,可打心眼里还是觉得跟自家没法比。
按他们的说法长着长着人就歪了,好好一人, 突然就变得三五不着调,老婆怀孕都栓不住心,最后把人气跑了,留江伽一个人可怜。
爷爷他们每每说到此都是咬牙切齿的,又对于本来前途无量的儿子突然堕落带着无以名状的悔恨。
江伽是不知道她爸以前是什么样子,但自懂事以来就不曾对他抱有期望是真的。
可即便如此,在下午收到他的信息时,江伽的心里确实惊喜雀跃的。要不是还存着理智,她可能都等不及上完最后一节课。
她挽着她爸的胳膊,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来这一路已经就抽烟的话题把他数落了个遍。
接着才貌似随意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转到这念书了?之前告诉你我妈结婚的事你不是都不理吗?”
江执闻言笑了笑“诚心找哪有找到自己闺女的。”
“你拉倒吧,还诚心,这是你配得上的字吗?肯定是跑以前的学校没找到我,从老师那里忽悠来的吧。”江伽翻白眼道。
她对她爸不靠谱的印象已经入了心,却不去想他都没有提前跟她联系,根本不存在去以前学校扑了个空的可能。
江执也不反驳,他每次时间都不多,也从不浪费在无意义的争辩上,一般数落什么就听什么。在江伽看来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人说久了自己都觉得无趣。
搓了搓闺女的头“走吧,先去吃饭。”
两人找了个餐厅坐下,江伽却还是不放过他“妈结婚的事怎么算?你自己妹妹结婚诶,就这么一句话都没有晾着?”
江执无奈“我开口才是把她好好的新婚之喜都败没了吧?”
见闺女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又要发火的样子,忙道:“等她回来我会找时间联系的,小孩子家家的别操心大人的事。”
“那你就拿出大人样来,隔着电话线难道我妈还能把你揪出来揍一顿?要真那样你还活得到今天?”江伽接过他递来的菜单,忍不住又开始数落到。
“我妈那人你是知道的,要是让她知道我又偷偷见你,不要说你,首先我就得倒霉。所有说为了转移火力,反正你得在她回来之前先把这枪眼堵上,要我被骂了我跟你没完。”
江执对女儿是没有办法的,倒是知道她为了让自己联系妹妹都无所不用其极了,可这里面的事哪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但即便这样,听到闺女可能会挨骂(他妹又不是干不来),还是有些担心——
“我听说你搬新家里一个多月了,怎么样?还习惯吗?那家里四个小子有没有欺负你?你姑姑也是心大,这才认识几天就这么放心?”
“哎哟听听,这是谁居然有脸对给他养了十几年闺女的人说三道四诶!”江伽顿时受不了的讽刺道。
“我妈要真这么想的等得到现在才结婚吗?你就巴不得人一辈子伺候你闺女对吧?”
江执听了这话自动过滤其中的编排,眼神却是没有了刚才的漫不经心。
“这么说真的在那边过得不顺了?谁给你气受了?跟爸爸说。”
“嘿你这人怎么就是听不懂别人说话?我前前后后哪个字说过受气了?你自己成天过得颠三倒四的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似的对吧?我好得很。”江伽冲他翻了个白眼。
江执却不为所动,他拉过女儿的手,并不很细腻光滑。
虽然修长纤细,和她妈妈一脉相承的好看,但掌心和指腹却都是与这个年纪不符的薄茧。
这就是他女儿,生来就是征服生活而不是被环境随波逐流的。他从来都知道她有多强,没有遗传到半丝她妈妈的脆弱,骨子里每一寸倔犟都像他。
江执骄傲之余却又心疼,他拨了拨女儿手心的细茧“爸爸就算再没用,怎么可能听不明白自己闺女到底说了什么?”
“要真没事你早开始炫耀了,怎么会揪着你姑姑说这么多?说吧,就算你姑也不乐意看你在那儿待的不痛快的。”
江执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想了想道:“你姑这次嫁的人不错,不至于让你委曲求全,但人的秉性多种多样,要是实在合不来也不要强求,说出来爸爸帮你捋捋状况。”
“如果有麻烦咱就解决,实在不方便的,爸爸这里也有钱,可以重新帮忙置办——”
“那你回来跟我一起住吗?”江伽打断他的话,有些压抑不住的烦躁到:“你不回来就别做这样的安排。”
她其实不想说这答案显而易见的话,如果光是这样他就能妥协回家的话,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就。
可他的大手握住自己的,他能看到她手上的细茧,她何尝又感受不到他手心干燥粗糙的触感。
不是说在外面混日子花天酒地吗?可这手完全就不像懒惰自私的家伙能拥有的。
她要有察觉,通过一些细枝末梢,殷殷有种怀疑他的日子并不是他们让她以为的那样。
不过每次问起妈妈,她都用暴躁掩饰自己的讳莫如深。江伽一天天长大不可能永远被同样的理由糊弄。
她抬头看着她爸,第一次试着试探到“找学校也是,陆叔叔家也是,你咋一天神神叨叨的什么都知道啊?”
江执的应对更简单,他笑眯眯道:“我闺女在的地方哪能不知道?都看着呢?”
这牛逼吹得,把江伽欧得直翻白眼。
偏这时候菜也上来了,就他们这一桌,在餐厅入座率并不低的情况下,居然上个菜都好几个人服务。
其中一个看制服还是他们的女经理,一群人殷勤的将中档消费的中餐厅架势搞的跟要上满汉全席了。
居然还有人开始帮忙剥虾,她看那架势只要她爸稍微表个态,这些小姐姐就能把食物喂他嘴里。
江伽火气蹭蹭的顿时就怒了,筷子重重的往碗上一放——
“我说各位小姐,餐厅生意是有多冷清一桌子需要这么多人?没看见后面那桌的大叔等菜都等到望眼欲穿了吗?你们让我们平白受别的客人白眼真的好吗?”
江执见女儿醋上了,好笑的摇摇头,对周围的人道:“我们自己就可以了,需要的时候再叫人。”
当事人都发话了,小姐姐们再失望也只得离开,不知道谁离开之前小声嘀咕了一句“年轻而已!”
显然是误会了,不过江执的外表和风情不误会才叫奇怪了。
江伽就这事又是一通数落“你是不是在外面招蜂引蝶干惯了?哎哟那说话叫一个斯文有风度,我跟你说,在你自己闺女面前还是注意点影响。知道我们年轻人对你这样怎么说来着?”
“怎么说?”江执边给他夹菜剥虾,边兴致勃勃的听女儿数落。
“说好听点叫暖男,说难听点叫中央空调,对哪个女人都好,但是从来没有原则。”
江伽将她爸剥好蘸了调料的虾一口一口塞嘴里,抱怨道:“唉!反正该上你当的女人已经吃了教训了,我操什么心?活到现在还全须全尾的没被人废胳膊废腿,你就期盼接下来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江伽一和她爸在一起就会变得喋喋不休,并且刻薄指数呈几何增长。
不过她爸永远都是那副笑眯眯讨好的样子,要不是江伽耳朵不聋还以为自己在不断说他好话呢,比这更难听的他都乐呵呵照收不误,这才到哪儿?
吃完饭就是例行的买买买!
她爸每次回来看她都是准备足了钱的,虽然现在住进豪门,陆家什么都不缺,而辰希又是细心的,她差什么很多就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他就已经给准备好了。
他之前说的单独弄个房间给她当衣橱,现在已经弄好了,江伽当时进入就差点被闪出来,辰希是相当兴致勃勃的,不过可惜的是最近一直上学,江伽穿私服又以简单舒服为主。他的品味还没能发挥用武之地。
但不缺和消费是两码事,更何况花自己亲爹的怎叫一个舒坦。
江伽父女俩来到商场,一口气买了三条裙子两双鞋,还有一支手表。
手表是给她爸买的,用的江伽自己存的钱,坚持没让他结账。
是个价格不算太贵的国际品牌,顶配是别想了,亲民线江伽还是买得起的。
江执收到礼物乐坏了,立马就戴上,却看到它女儿努力绷住要往上翘的嘴角,奚落道:“一块表都稀罕成这样,平时得多埋汰这玩意都不买。”
“那些哪能跟闺女送的比?”江执得意道:“你姑都没收到过这么贵的吧?”
江伽闻言不乐意了“你哪里来的自信跟我妈比?都送你了还没她的份,那我是白眼狼吗?”
“是是是!我女儿最孝顺!”江执毫无选择的选择不跟妹妹比拼这一点。
江伽看着他,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又觉得有些不甘心,顿时气场有些萎靡。
江执对女儿的了解何其深,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又有什么事想做又撇不来面子。
便耐心的温声道:“怎么了?还想要什么?都可以跟爸爸说,只要你要,爸爸就给你买。”
江伽心说要你别再离开了能办到吗?可这种渴望她早就在无望种学会了三缄其口。
她想了想,拉开书包把夹在书页里的那层花花绿绿的破布拿出来。
然后对她爸道:“里面的沙子没了,你可不可以帮我重新填起来。”
江执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自己都想了好久才想起这是什么,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动容,还有微不可查的痛苦。
头一次他开始衡量自己做的事真的值得自己错过女儿至今为止的人生吗?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是出类拔萃的,知道这种动摇对现状毫无意义,与其质疑选择,不如让进度加快。
他接过空芯娃娃,摸了摸江伽的头,父女俩去买了棉花和针线,找了个清静的地方。
江执用剪刀拆开娃娃,塞入棉花,然后一针一线的还是如同当年一样笨拙的缝,江伽坐在他旁边拖着下巴安静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