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简单的事儿,连沈静瑶都看出来了,韩煜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盯着周佩芸的目光更冷了,脸色阴沉下来,开口道:“周姑娘,你欲意何为?”
周佩芸噎了一下,拿眼小心地打量了韩煜一眼,斟酌着他说这句话的意思,软软地道:“我就是觉得有些难过,那是我们……”
“没有我们。”韩煜打断她的话,毫不留情地道:“从来都没有。”
周佩芸心中咯噔了一下,她好歹也是跟韩煜相处多很长一段时间的,了解他的性子,她已经从韩煜说的话里听出他生气了,连忙想要解释,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韩煜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她懊悔不已。
韩煜道:“你要是有所求,之前正大光明的说出来,说不定我看在以前的交情份上还愿意帮你一下,不过现在你搞这种小把戏,只让我觉得恶心。”
那就是没机会了,他不会再答应帮她了,她的计划落空了。
此时此刻,周佩芸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实在是没有想到韩煜会这么无情,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抖着唇瓣道:“我,我,不是……”
韩煜懒得理她,也不在意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的看法,反正他从来也没在乎过,径直牵起沈静瑶的手,转身就往玲珑阁外面走,“瑶瑶,这里太臭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第44章
沈静瑶跟着韩煜离开了玲珑阁, 没再多看站在原地的周佩芸一眼。
周佩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抬腿追了两步,就被旁边闪过来的叶飞挡住了,冷着脸道:“周姑娘,请留步。”
周佩芸看了看叶飞, 又抬头看向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的韩煜, 彻底没了希望。
此时此刻, 她终于意识到她用错了方法, 以前在忠勇侯府的时候, 她有时候想让韩煜答应她什么事儿, 先是说一些好话求一求他,如果韩煜不同意,她就哭一哭, 或者让周氏知道她被韩煜欺负了。韩煜因此总会答应她的要求,陪着她种树啊摘花啊放风筝啊什么的。所以她以为她这一次当着他的面再哭一哭, 再有旁边的人说他欺负她了,他肯定会像以前一样妥协, 再答应她的要求。
然而她真真的是想错了韩煜,哪怕是在以前, 他也不是心甘情愿地去做那些事情的, 不过是看在周氏的份上, 因为周氏对他好, 他才愿意答应她, 并不是因为她哭了, 或是旁人施加给他的压力,他才妥协的。事实上,他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些。
沈静瑶跟着韩煜走了出去,忍不住回头去看周佩芸,看她神情期期艾艾地站在那里,都有些同情她了。
在上一世的记忆里,沈静瑶对周佩芸的记忆不深,没什么印象,也不了解她,如今再看她,却又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总觉得她好像藏着许多的心思,只怕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韩煜察觉到沈静瑶一再扭回头去看,拉了拉她的小手道:“在看什么?”
他不觉得后面有什么好看的。
沈静瑶转回头,拧起眉头,担心地道:“我觉得刚才那个姐姐有些奇怪,她好像有很多的心事,我有点儿担心。”
一看就不单纯,这一次没有成功,指不定后面还会整出怎样的幺蛾子来。
韩煜抬手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干什么,这哪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
“我担心你啊!”沈静瑶撅起嘴巴,飞快地道。
韩煜勾了勾唇角,“我就更不用你担心了。”
“哥哥。”沈静瑶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我在关心你啊,你再厉害还不是肉身凡胎,又不是刀枪不入,什么时候都要小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韩煜闻言愣了一下,目光深深地看了沈静瑶一眼,小姑娘对他的关心让他心中一暖,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跟他说“你要小心一点儿”这样的话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厉害,勇猛非常,无坚不摧,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凶险艰难,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描绘得了的。
对上沈静瑶关切的目光,韩煜点点头,道:“好,我会小心。”为了能够一直保护你,不让你被人欺负,我也会小心的。
沈静瑶不知道韩煜心中所想,听到他答应了就很高兴,笑眯眯地拉着他继续逛街。
不知不觉就逛到了晋江社戏班的外面,正好有人赶着去听戏,其中一人道:“今天要唱《贵妃醉酒》,是台柱子江碧水演贵妃。”
另一个看他急切的样子,打趣他道:“你这个月给江碧水投了多少霸王票了?”
那人不好意思地道:“不多不多,也就两三百张霸王票,你可别让我家那位知道了,她晓得了可不得了。”
旁边人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也投了的么,不会说出去的。”
说话间,两人快步走进了晋江社,欢欢喜喜地听戏去了。
沈静瑶拉了拉旁边韩煜的袖子,道:“哥哥,我听柳儿说晋江社的戏很好听,还可以给喜欢的角儿投霸王票,每个月谁得的霸王票最多,谁就可以晋升成名角儿,投霸王票最多的人还可以跟第一名一起吃饭,要求第一名单独给唱戏给他听,听起来很好玩儿的样子,我们也去看看吧。”
有关晋江社给喜欢的角儿投霸王票的事情,韩煜之前也听说过,只是他平日里忙,也没机会来看看,今日走到这儿,沈静瑶说想去看,他本来就是陪着沈静瑶出来逛街玩耍哄她开心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便依着她的要求,带着她去晋江社里听戏去了。
韩煜带着沈静瑶走进晋江社,要了一个二楼的包厢,茶博士领着他们上了楼。
二楼的包厢是走廊这一侧开门进出,左右两边用墙隔开,分成许多不同的包厢,靠栏杆的那一面大敞开,正对着楼底下的戏台子,人坐在包厢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戏台子上的表演。
韩煜在桌边坐下,让茶博士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沈静瑶则欢喜地跑到栏杆边,趴在栏杆边上往下看。
“小心一点儿,别掉下去了。”韩煜在她的身后叮嘱道。
“知道了。”沈静瑶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此时戏还没有开始,戏台子上只有几个打杂的在准备,一楼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兴致勃勃地等着开戏。不时有人提着瓜子花生穿梭在人群中兜售,人声鼎沸,热闹得不得了,外面陆陆续续还有人从门口进来,眼见着一楼大厅都要坐满了。
大约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晋江社的班主上台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戏马上要开始了,请各位客官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班主话说得十分好听,把在场的人都哄得高兴得很,满场气氛更加热烈起来,只等着好戏开锣了。
戏班主随后退了下去,随着一声锣响,《贵妃醉酒》也就开始了。
沈静瑶趴在二楼的栏杆边上,看着扮演贵妃的江碧水从后台里慢步出来,一举一动,婀娜多姿,身段儿玲珑有致,简直跟画上的人儿一般美,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眼去。
“真美啊!”沈静瑶由衷地感叹一句,看贵妃的眼睛都在发光。
坐在旁边的韩煜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男的。”
沈静瑶斜睨了他一眼,心说我知道他是男的啊,我又没说他是女的,可是就算是男的,以他那摇曳生姿的身段儿,化了妆之后,在台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简直比女人更女人,美得不像样,是真的很好看啊!
韩煜何其敏锐,把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看在了眼中,觉得她小小年纪认为男人比女人美这种想法很危险,男人应该阳刚英气,器宇轩昂,不应该过于阴柔妩媚,那样不好。开口教道:“你觉得这样的男人好看?”
“当……”沈静瑶刚想回答,突然发觉不对,转头看向韩煜,对上他锐利的视线,忙笑道:“当然没有哥哥好看咯,哥哥英勇神武,龙骧虎步,谁也比不上你。”
韩煜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不由愣了一下,下一瞬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伸手点了点她道:“你这是狡辩!”
沈静瑶朝他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一本正经地道:“哥哥本来就好看。”
被夸奖了,韩煜微微弯了弯嘴角,心里倒是很高兴,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晋江社的《贵妃醉酒》确实很好听,台柱子江碧水唱功了得,声音婉转动听,功底深厚,一般人打马也及不上,难怪能成为名角儿。
一场戏唱完,班主笑嘻嘻地上来求大家打赏,大厅里的客官纷纷往台上撒铜板银钱等物,一时间稀里哗啦的声音四处响起。
喧闹之中,突然有一个金色的东西从二楼一间包厢投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直接落到了底楼的戏台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声响。
金子砸在台面上的声音实在太响了,在场的人俱都静了静,纷纷朝金子投出来的包厢看了过去。
处在二楼的韩煜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情况有异,放眼看去,底下的人纷纷抬起头看了过来,视线都是朝着他们这个包厢的方向。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儿,忙伸手把趴在栏杆边上的沈静瑶拉到身边。
沈静瑶也吓了一跳,紧张地拉着他的袖子,道:“哥哥,金子不是我们投的。”
“我知道。”韩煜应了一声,脸色沉了下来,耳尖地听到隔壁的包厢传来响动,想来隔壁的人是想趁机离开,连忙向旁边的叶飞使了一个眼色,叶飞心领神会,一个闪身就出去了。
一楼底下,和在场看热闹的人一样,晋江社的戏班主还以为是韩煜他们投的金子,忙向他们拱手道谢,“多谢公子和小姐抬爱,晋江社感激不尽。”
戏班主还在说着感激的话,韩煜根本没心思听,拉着沈静瑶往包厢外面走,刚到门外撞上赶回来的叶飞。
“怎么样?”韩煜问道。
叶飞摇了摇头,“只看到一个背影,身边跟着几个高手。”
韩煜默了一下,差不多已经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对叶飞道:“我知道了,先回去吧。”
一行人便匆匆下了二楼,这次没有走前面出去,换了后面另外一条通道离开。
韩煜一路把沈静瑶送侯府,看着她进了信义轩的院子,才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对叶飞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叶飞不放心地道:“大公子,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人多反而麻烦,我自己去就行。”韩煜摆摆走,大步走了。
第45章
夕阳西下, 阳光洒满整个山谷,金灿灿一片, 草木花叶上都上涂上了一层黄金一般。
这里是城外黄金坡,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蓝一白两个人, 玫瑰金色的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在草地上落下两道修长的影子。
白色的男子手中执扇,腰间束着腰带,挂着一块碧绿玉佩, 慢条斯理地摇动着手中的扇子, 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 脸上略带着笑意, 对身旁的男子道:“煜公子, 好久不见。”
对面穿深蓝色锦袍的男子当真就是韩煜,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的北宁王, 目光清冷,淡淡地道:“北宁王不在北宁城守着, 怎么有空到京城来?”
北宁王微微一笑,一派闲适模样, 风流潇洒地道:“最近闲来无事,所以到处走走。”
韩煜拿眼瞟了他一下,嘴角微勾, 往前走了两步, 道:“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北宁王府守卫不利, 王府才丢了东西了。”
微风吹过树梢, 发出沙沙的声音,北宁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煽动着手中的扇子,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不值一提。”
是不是真的小玩意儿只有北宁王自己清楚,那几本账册丢了,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派人出去封城抓人也迟了一步。他不用猜也料到那几本账册去了哪里,肯定是让人送进宫给了皇帝。
那几本账册是他多年来积累的心血,不光是银钱还有人脉,都是他花费许多精力经营得来的宝贝,就这样被皇帝拿了去,让皇帝得了便宜,他如何肯甘心?是以特意追到京城来,寻求能够转圜的机会。
北宁王是先帝最喜欢的小儿子,比当今皇帝小二十岁,先帝临死之前给了他一块免死金牌,还留下口谕给皇帝要他善待北宁王,确保他一生无忧、平安顺遂,是以北宁王在封地上只要不明着造反,只是蓄积金钱和人脉,皇帝就算知道也拿他没办法,根本不能对他怎么样。
韩煜当初接了皇帝的密旨,到北宁城偷账册,也是想给北宁王来个釜底抽薪,断了他的财路和人脉,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地老实点儿。
谁知北宁王大概也是猜到了皇帝只敢背地里对他动手脚,表面上还是要对他客客气气关爱有加,毕竟他有免死金牌和口谕护身,所以他不但没有在北宁城老实待着,反而因为账册丢了,心里不甘,追到京城里来了。
韩煜道:“王爷真是财大气粗,在晋江社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
北宁王呵呵一笑,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不这样怎么能引起你的注意?你身边那个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韩煜挑了挑眉,“王爷引起旁人注意的手段真特别,这么有钱怎么不去捐给北宁城的穷人。”
北宁王收了手中的扇子,叹息一声道:“我也想北宁城甚至整个大盛朝都没有穷人,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韩煜心中冷笑,好大的野心!
……
忠勇候府福鹤堂。
韩岳昨日晚上回府之后,也没有去看老夫人王氏,只顾着陪了沈秀英一晚上,白日里又处理了一些事情,进宫去见了皇帝,傍晚才出宫回府,走在回信义轩的路上,碰见老夫人王氏身边的李嬷嬷,说是奉了老夫人的吩咐,请他去福鹤堂一趟。韩岳想了想,就跟着李嬷嬷去了。
到了福鹤堂里,老夫人王氏坐在正屋的榻上,韩岳上前行了礼,老夫人王氏笑着让他坐下,又让丫鬟立夏捧了茶上来。
今日立夏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褙子,面上略施脂粉,皮肤粉粉嫩嫩的,好似都能掐得出水来,就跟枝头上的花朵儿一样,她捧着茶慢步走上来,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腕上戴着一个白玉镯子,衬得她越发肌肤赛雪。
“侯爷,喝茶。”声音轻软动听,犹如微风拂过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