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这辈子跟他就这样的打算。
仍旧独自坐在办公室的顾呈看了眼电脑屏幕上回馈过来的提示，显示对方拒绝添加好友。他在这坐了三个小时，从找回记录到对着她的表白发呆，心头竟然一松。
“云抒。”他叫她的名字，唇角翘了翘，“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要我不管你这事做起来挺难的。”
话一说出口，心底的郁结也松了。
沈云抒却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呆愣许久仍回不过神，“什么意思？”
顾呈笑：“晚上回家你要我别管你，现在我告诉你答案。”
“我比较笨，你能直白点吗？”连呼吸都要停止，她爬起来，光着脚在房间来来回回的走。
“是挺笨的。”他起来关电脑，准备回家，“今天小何找到了米菲落在合聿的东西，明天我想跟你在公司碰个头，顺便说一说我办公室的设计。”
秒转的话题，沈云抒反应不过来了，“不是，回上一个话题。”哪有什么米菲丢的东西，一开始就是她找的借口而已。
顾呈穿上外套，从柜子里抓了把糖装衣服口袋，“太晚了，睡吧。”
“都这样了我能睡着？”她没好气，“要我睁眼到天明？”
“睡吧，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清。云抒，我不想跟你隔着根电话线或是网线说话。”
焦躁的心情被他一句话抚平，沈云抒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好。”
电话很快被挂断，房间里开着空调，但她光着脚走来走去，寒气直往脚底钻。
她弄不明白现在跟顾呈到底算什么，这一天的时间，反转的戏码太多，打得她措手不及。
这回，她直接把手机关机放到抽屉里，然后，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洗脚，等上了床，竟一夜好梦。
一觉睡到快中午，沈云抒到合聿，前台姑娘热情得一如往常，她往顾呈的办公室方向走，走了几步，又折回到前台。
“我去会议室等，你能叫顾呈去那儿吗？”她迟疑着说。
前台姑娘下意识要拒绝，但想起她跟顾呈的关系，默默点头，“好。”
沈云抒穿过办公区，在会议室找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坐好，她在心里打腹稿，有些话她必须要问清楚。
反正她就要回美国了，大不了以后避着他走呗。
没有等很久，有人推开会议室的门，沈云抒抬头看过去，是顾呈。
他大约是睡得不好，看着有些憔悴，手里还端了个陶瓷杯。
沈云抒立刻坐立不安起来，见不着他的时候她还能时刻提醒自己要淡定，跟他保持距离，一遇上他，什么都失控了。
“来了？”顾呈笑了笑，把手里的杯子放到她面前。
她坐直看了眼，还是热牛奶。
“嗯，来了。”
顾呈坐到沈云抒对面的位置，看她小口小口的喝牛奶，“好喝吗？”
“挺好。”她顿了一下。
他闻言，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从会议桌的桌面上滑过去，“阿尔卑斯，原味的。”
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整得一头雾水，沈云抒盯着桌上的糖，“我没那么爱吃糖。”
“哦，那我现在爱吃。”顾呈给自己剥了一颗，说话声有些含糊，“看来某些习惯会传染。”
她呼吸一滞，她爱吃糖，最喜欢阿尔卑斯。
见她不吭声，他问：“怎么选在会议室？”
沈云抒把装了热牛奶的杯子推到一边，一本正经的模样，“遇上再难搞的客户，一进会议室我就能说得他哑口无言。”在顾呈办公室，她会紧张。
顾呈笑了起来：“我是客户？”
“既然有些话要说清楚，就一条条来。”她选择将主动权抓到自己手上。
谁知，他直接打断她，“我们玩个游戏。”
“不玩！”
“玩吧，跟小时候一样。我坦白一条你说一条，接不下去的算输，输了请吃饭。”顾呈眼里含笑，声音里都带着些愉悦。
沈云抒心中微微一动。
她记得小时候，每次乔家顾家几个孩子凑一起，老要吵吵嚷嚷，顾呈就总用这样的方法，自己为自己说理，说不下去的就得听对方的。
他们之间的“误会”确实挺深的。
顾呈清了清嗓音：“我先来。”
“我没找到米菲的东西。”他说，“怕你不肯见我，又不想勉强你，我只能这么说。”
沈云抒莞尔：“我知道，因为米菲压根没在合聿丢东西。”昨天这也是她的借口。
顾呈没想到，却翘起唇角，整个人都柔了下来，“我是Ville。”
以Ville这个名字进入她的生活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童宇骁会把他的Q.Q给她。那会儿他看到“云卷云舒”加他，他差点没跳起来，但他还是点了同意。
结果，沈云抒一上来就发消息叫他：姐姐。
顾呈就懂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把他当作了童宇骁的助理Linda。
后来他将错就错，又不忍心骗她，他告诉她自己不是Linda，却一直跟她保持了十年的网友关系。有时候他也庆幸自己是Ville，隔着网线，小姑娘会无所顾忌的跟他说很多事情。
他一边觉得自己恶劣，一边又控制不住想知道更多。
比如，她告诉他，她跟舅舅说有男朋友了，舅舅在老宅当众说出来，他就懂了。
比如，她在自己爸爸家，知道她再晚都会打车回去的习惯，他不放心，让出租车直接停在小区门口等她打车。
比如，她从合聿出去，坐在对面的花园哭了很久，他能用Ville的名字给她发消息，想知道她怎么了。
多得顾呈都记不清了。
“我猜到了，童宇骁告诉我这么多年是你关照他要照顾我之后，我那时就猜到了，只不过一直装傻，没告诉你而已。”
他是Ville这事虽然沈云抒早就猜到了，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奇妙。
“你早恋那事闹得沸沸扬扬那会儿，我去老师办公室接你，之后我折回去找了周梓润。”
十年前，顾呈对周梓润说他们还小，不懂什么是爱情。
但周梓润却很倔强。
沈云抒的笑容僵住，她从不知道这事。
而后，又有种难怪如此的感觉。
难怪顾呈一直以为她喜欢周梓润，难怪Ville会要她放弃没有结果的感情。
她看着他，心跳得几乎飞出嗓子眼。
“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周梓润。”
顾呈嘴里的糖越来越小，他觉得自己有些蠢，“我也没有喜欢的人，昨天对郭丽娜说的是骗她的。”为了干脆的绝了她的念头。
但他喜欢沈云抒吗？
昨天察觉她的异样，他下意识想用Ville跟她聊聊，没想到她竟然把他给删了。他忽然间慌了，大半夜的从家里回到办公室，找了朋友教他找回记录的方法。
这些年顾呈早已习惯了一到办公室就挂上Q.Q，昨天一天也是，只不过后来开会，一直没看到她的消息。找回消息后，他看到了她的留言，然后，一个人在办公室坐到凌晨。
他把她当妹妹，至少最开始是。
沈云抒喝了口牛奶：“我昨天其实是来找你的，想告诉你我喜欢了你很多年。”
顾呈眸光微闪，按捺住心底逐渐浮起的躁动，“你去美国之前，我嘱咐童宇骁照顾你，没有别的意思。”最初也不是因为喜欢。
想了想，他决定坦白：“你跟周梓润和乔薇的事情闹得并不愉快，我插了一手把你们分开，看你那时闷闷不乐，我总想弥补你，多照顾你一些。”
足够直白，连给人一丝丝幻想的余地都没有，沈云抒苦笑。
可转念一想，这才是顾呈。
“我去过很多城市，走过很多个街口，都是你去过的。”
“我曾经去美国，在你学校门口等你，偷偷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去过T大，我没有同学在那上课，只因为你在。”
“萧山萝卜干是我要童宇骁给你带的。”
“我告诉我妈我喜欢你这事了。”
……
“云抒，给我点时间。”最后，顾呈说。
最开始，他确实一直当她是妹妹，照顾着，呵护着，甚至一直以为她喜欢周梓润舍不得放手。有一天，所有的关系和以为都被推翻了。于是，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很久，想了很多，结果，发现自己确实放不下她。
喜欢吗？一直都有。
但他也怕她后悔。
沈云抒没再接下话，所以，她输了。
顾呈起身，走到她边上，朝她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是顾呈，不是你二哥，也不是Ville。”
沈云抒没懂，愣了几秒，目光落在他伸过来的手上。
许久，她站起来，跟他面对面，握上他的手，“你好，我是沈云抒，不是乔家妹妹。”
停顿了一下，沈云抒笑着说：“顾呈，晚上我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嗯，质的飞跃来了！
单纯以顾呈和沈云抒的身份相处才能谈情说爱～
PS：“给时间”不是拒绝，也不是不喜欢，以顾呈来看，这是目前最适合他们的相处模式。
☆、第二十二章
顾呈还是没能跟沈云抒吃上坦白后的第一顿晚餐, 临近下班，等最后一个参与劳动仲裁案子的同事回来, 楚誉召集大家开会, 做人员组织架构的微调。
开会前, 他给她发了条微信。
【顾呈：临时开会, 如果结束的早, 带你吃宵夜？】
沈云抒的消息回得很快：行啊, 正好我也忙，可以抓紧时间把书店的图纸完工。
顾呈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她不吵不闹的, 善解人意的连梯子都给他搭上了, 一点都没怪他放了次鸽子。
可他怎么就有些胸闷呢？
楚誉坐在他旁边，开始说这次的人事调动。大部分都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不过是再重复性的多听一遍而已, 顾呈忍不住开始神游。
跟沈云抒的关系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
大概说不清了。
听到她说不喜欢周梓润, 高兴吗？
当然很高兴。
顾呈打开因为开会充充样子的笔记本，提笔在上面写字。想到什么就飞快落笔，神色专注, 一刻没停。
然后, 整个会议室的律师们都惊讶的看到，平日里最不屑在开会的时候做笔记的顾律师这回竟然听得比谁都认真, 会议记录写得一溜一溜的。
楚誉刚说完几个人事变动和组员调换，察觉到身边人的怪异，他微微侧过头瞄了一眼, 不算大的软面抄已经满当当的写了一页，但看着似乎不像是会议记录。
他放慢语速，不动声色的靠过去，下一秒，彻底说不出话来。
会议室突然安静了。
几个律师面面相觑，都想去瞄一眼他们顾律师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冰块脸的楚律师露出这么错愕又古怪的表情。
“嗯，下面说说小郭和小何。”楚誉坐正，清了清嗓音，故作淡定的安排郭丽娜和小何的分组。
脑子里却还缠绕着刚才在顾呈那看到的文字。
他看到什么了？
Ville？周梓润？还有里昂？单身？
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呈浑然没发觉周围投来的好奇又微妙的目光，写完一页，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觉得有些挺傻的，动笔一一划去，再翻了一页继续写。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楚誉的名字。
【楚誉：顾呈，正经点。】
他抬头，恰好撞上楚誉投来的视线，四目相对，他唇角翘了翘，低头打字。
【顾呈：我要请年假，最近几年的攒一起都请了。】
楚誉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就差把手机盯个窟窿出来。
这个顾呈！
【楚誉：滚吧！】
【顾呈：嗯，滚了。】
顾呈停笔，今天写到这差不多了，他用手机把刚才写得一页多纸拍下来，发给沈云抒。
然后，作势真的要起身离开。
结果，楚誉咬牙切齿的声音，“顾呈，后面的你说。”
有人偷笑，开始下注是不是顾律师谈恋爱了，也有人窃窃私语，是不是楚律师跟顾律师看上了一个姑娘。
沈云抒收到微信的时候，正埋头认真的作图，书店的工作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尤其她工作起来不要命，什么事都打断不了。但没想到，发来消息的是顾呈。
她点开，是两张照片，最普通的笔记本，简单的水笔写出来的字，满满的写了一整片。
是顾呈的字迹，很好看。
沈云抒捧着手机，放大图片，呼吸一滞。
随即，唇边的笑意渐深，透出一份甜意。
顾呈说他很早前就用他的小号关注了她的微博，看过她去莫斯科，也看到她去澳门的观光塔蹦极。
顾呈说他在里昂的两年一直关注着她的学业，她的一位外教老师就是他介绍给童宇骁的。
顾呈说她去了工作室之后，第一年肠胃炎进医院，他其实也在。
顾呈说乔薇毕业后想留在北京工作，被他阻止了，因为他以为沈云抒对周梓润念念不忘，他不忍心她难过。但他也说，他现在后悔得命，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武断，白白误会了这么多年。
顾呈还说他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单着，从没有人再走进他过心里。
一件件事，写得毫无前后时间顺序，甚至很凌乱，显然是想到什么就写到哪里，然而，沈云抒看着看着，却很想哭。
她窝在沙发，老板娘过来问她要不要续杯，她摇头拒绝。
想了想，沈云抒也拿出自己笔记本，跟顾呈一样，礼尚往来。刚动笔，忽然就写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