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斯筠看了眼倒在自己身上的段玉裁一眼,只觉麻烦,看来荀离鹤想撮合她和段玉裁之心未死。
她单手把门合上,抱着这么一个体型的男人难免有些吃力,她艰难地移动着步伐,朝着沙发而去。
抵达沙发处,她把手一松,怀中的男人就这样重重地朝着沙发上倒去,孟斯筠以为正是解脱之际,男人突然像挺尸了一般,长臂一展,扣住她的腰际,连带着倒了下去。
孟斯筠瞠目结舌,几秒后,鼻尖就传来了阵痛,她揉了揉酸楚的鼻子,抬头就看见一张放大了数倍的俊脸,不同于东方人扁平温和的面庞,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连那一双阖上的眼都似画笔勾勒出来的一对纤薄的蝶翅,本是冷白的皮肤因为醉酒染上了粉色,此时仅是睡着,眉头却还是拧着的。
这种异域长相在她那个朝代可是稀罕得若珍宝,也就只有皇亲贵胄能一睹芳容。
今日的孟斯筠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抬手就想去抚平他紧锁的眉毛。
段玉裁似乎有了点意识,半睁开眼睛,睫羽微垂,静静地看向了胸口处的孟斯筠,四目相对。孟斯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有多么暧昧,有多么不合常理,有些尴尬地落下,然后双手撑起身子就想下去。
段玉裁手臂一收,孟斯筠又被带回了他的怀中.
孟斯筠这次有点生气,手肘抵在段玉裁的胸膛上,压着火气道,“段公子,放手。”
“孟竹?”段玉裁此时有点恢复神智,声音因为醉酒的原因变得喑哑,此般唤着,更添了点暧昧。
“是我。”孟斯筠见段玉裁认出自己,想到刚刚自己的行为,更加心虚,脸红了几分,心里嘀咕,这人不是醉的不省人事了?
段玉裁得到了答案,似乎有点消沉,松开手,阖上眼便又醉了过去。
孟斯筠得了解脱,立马从他身上下来,寻了件备用的小被单给他盖上。她平静下心情,又坐到书桌上,伏案画画了。
这一画便画到了凌晨三点多,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亢奋,看着自己笔下快要完成的画作,又想着明天也就下午和晚上有戏,于是就打起精神继续画着。
早上七点,可闻鸟声阵阵,可嗅风间的花草香。
段玉裁伴随着一阵因宿醉的头痛醒来睁开了婆娑的睡眼。他用手肘抵着沙发坐起,阖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眼,视线清晰了许多。
他一扭头便看到,伏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孟斯筠。窗口正对着她,晨曦透过白纱的窗帘投映到她的脸上,显得她的面颊特别白皙通透。
心中的烦闷和痛苦也减轻了不少。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单,觉得好笑,想起昨晚醉倒之前荀离鹤那欠扁的笑容,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他看着孟斯筠的目光有了点温度,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
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被她头压着的那幅画,那是一副工笔画,线条笔触宛若游丝,秀气间透着劲道,古朴又飘逸。而画中是几株开的正盛的扶桑。
扶桑?段玉裁细细欣赏着这幅画,扶桑红的热烈,宛若傍晚时天边的火烧云,又如少女娇笑的红唇。
扶桑,又名朱瑾。
“朝霞映日殊未妍,珊瑚照水定非鲜。千叶芙蓉讵相似,百枝灯花复羞燃。”段玉裁轻轻地吟出了南朝诗人江总的《朱瑾花赋》,以前读到这诗时,只觉夸大了不少,现实中的扶桑的姿色乃能比肩朝霞与珊瑚。今日见此画,不得不承认这诗写得精妙。
画中仿佛还有一只蜜蜂驻足于此,使得整个画面不尽是妖艳,倒添了几分可爱和温馨。
受段父段母的影响,段玉裁从小便喜欢研究古画和书法,家里也珍藏了几幅孟竹的遗作,他如今还有点在梦中的感觉,一个古代有名的才女如今正在自己旁边安睡。
也是因此,他才向她提出每月画一幅国画加无片酬拍摄《孟竹传》这个惩罚,来弥补她代婚的过错。
这幅画也不知道废了她多少的心力和时间。
段玉裁觉得很荣幸,
而这个秘密,永远只有他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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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台戏 孟竹传(15)
段玉裁轻手轻脚地把孟斯筠横抱了起来,将她移到床上,掖好被子。
他把书桌上的画作卷好,还是不忍心她画画和拍戏两头兼顾,又拿起书桌边缘的便利贴,写道,“若是疲乏,可免去作画,专心拍戏。”
他从小临摹柳体,字迹骨力遒劲、却又带了秀逸,很是精神。
又注意到旁边放着的剧本,拿了起来,翻了翻,里面的注释和自己的心得写满了整个扉页。
倒是认真。
段玉裁放下剧本,将便利贴贴在了剧本封面处,然后坐回沙发,拿出手机,似乎并不急着退出孟斯筠的房间。
孟斯筠所在的酒店是业界有名的大宋酒店,对于艺人的私人生活也保护得极为严密,一般狗仔是要不到酒店的监控视频,要想进入艺人居住的楼层必须得持有艺人或者剧组给的工作者才可进入。而孟斯筠住的楼层又高,窗外探去,便是广阔的天空。
即使这样,段玉裁前不久刚刚与孟斯筠传出绯闻,还是要稍微避嫌下,他可不想被狗仔拍到,第二天登上娱乐热搜。
一点开微信,便立马弹出了荀离鹤的消息。
【00:18】
【一只仙鹤:嘿嘿,正所谓,忘掉一段痛苦的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
段玉裁扶额,就知道这小子昨晚是故意的,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7:45】
【镂玉裁冰:荀少这是转行当红娘了?】
段玉裁笑着摇摇头,又点开了罗秋的头像。
【镂玉裁冰:今天我可能会晚点回公司。】
【一叶落一秋:知道了。】
【镂玉裁冰: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等我回来再处理。】
【一叶落一秋:好,对了,段总,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段玉裁公司事务繁重,他不敢落下太多,于是回道。
【镂玉裁冰:下午四五点离开X市。】
【一叶落一秋:好的。】
说罢,他便关了微信,收好手机。他起身从孟斯筠的书桌上挑了本书,开始看了起来。是汪曾祺的《受戒》,书名虽叫受戒,但是却是汪曾祺的短篇小说集,《受戒》只是其中一篇故事。
汪老先生的文字朴实温馨,极具感染力,特别是在美食的刻画上入木三分,虽只读其文却能感受到食物的色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他曾拜读过汪老先生许多作品,也十分喜欢这个作家,因而拿了他的书再次品味,打发时间。
不知看了许久,手机又震动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书,怕吵到正在睡觉的孟斯筠,起身走到卫生间才接了电话。
“喂?”
“你昨晚醉的这么厉害,今天还能起这么早啊。”对面传来了一如既往的聒噪声音。
“生物钟。”
“昨晚,你和斯筠……有没有那个什么啊?”荀离鹤暧昧地一笑。
段玉裁无力吐槽,好笑道,“你是狗血剧演多了?我都醉成那样了。”
“而且,荀离鹤,你昨晚把我扔给孟斯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刚和她闹过绯闻,若是被狗仔拍到,孟斯筠的事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段玉裁这话隐隐地有了些怒气。
“放心放心,这一楼层的楼梯口都是要用专门的钥匙才能开启的,而且我昨晚确认过了,没狗仔溜进去。”荀离鹤感觉到段玉裁的怒火,解释道。
“你昨晚装醉?”
“额……谁知道你这么不胜酒力,像个姑娘似的。”荀离鹤揶揄道。
段玉裁可没心情听荀离鹤开玩笑,“罢了,你等会确认安全的话,接我出去。”
“知道啦……”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段玉裁开了门,见荀离鹤手里拿了个袋子,“换身衣服出去,你这身西装太显眼了。”
段玉裁点点头,拿了袋子转身进了卫生间。
荀离鹤顺势带上门,看到还在睡觉的孟斯筠,睡容安详,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他不禁嘀咕了一下,这时候斯筠早就应该醒来了呀,怎么今天还睡着?
那不成……
想到此处,荀离鹤眼睛亮了一下,做贼似的往后溜到卫生间门口,靠在那里,一风流公子哥的样子,促狭道,“真的——没有?”
段玉裁已经换好宽松的卫衣,见荀离鹤的语气如此,无奈道,“她昨晚通宵作画,到了早上才差不多睡着。”
想想又补了句,“你心思怎么就这么龌龊?”
荀离鹤心里切了一声,但表面上还是乖乖认错了,露出一个非常真挚的笑容,“老大,我下次不敢了。”
段玉裁把卫衣的帽子戴上,看了一眼荀离鹤,拿上画卷,然后快步走出孟斯筠的客房。
荀离鹤摸着下巴,体味了一下那眼神,明显就是在说,鬼才信你。
他气极,连忙快步追上段玉裁。
小爷,我也是讲信用的好不!!!!!
孟斯筠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她迷茫地支起身子,离风已经在她房间呆了一会儿,这时候正在烧热水切水果。
昨晚通宵太晚,导致她现在醒来感觉全身酸痛,她认真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昨天太困了直接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而现在她却躺在床上?真是怪事。
难道是……
她把心头那股怪异的想法压下去。
离风见孟斯筠醒了,放下手中的活,说道,“斯筠姐,你醒的正好,刚刚酒店那边来了电话,说是十二点会送中饭过来。”
孟斯筠点点头,从床上下来往卫生间走去,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又埋头做自己事的离风,“你点的?”
“不是啊,我还以为是斯筠姐你点的……”离风立马回道,顿了一下,继续道,“对了,斯筠姐,你剧本封面上好像贴了张便条诶~”
孟斯筠蹙眉暗忖着,怎么又是莫名的点餐服务,又是便条?
她换了个方向,朝着书桌走去,惊愕地发现昨晚赶完的画作不翼而飞,她这才意识到昨晚并不是一个梦……
这段公子也真是的,怎么就跟个田螺姑娘似的。
她拿起那便条看着,他的字迹倒是比起大多数现代人要好看。
离风有些不解,踟躇着问道,“昨天是有谁来过吗?”这字迹明显就不是斯筠姐的啊,反倒更像出自男人之手。
孟斯筠手一僵,连忙扯起一抹笑,“别想太多了。”
离风只得把这疑问再次压下心头,另挑了个话题讲,“对了,斯筠姐,今天下午老大要来探班。”
孟斯筠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离风口中的老大是谁,心中一喜,“妍姐要来?”
“对啊,好像还带了一个新签约的妹子来。”
孟斯筠点点头,把便签扔进垃圾桶,拿起剧本开始看了起来。今天下午拍的是孟竹和赵洛卿大婚的重头戏。
而这场戏里包含了一场吻戏,想到这孟斯筠还是有点发憷,她连连感慨,现代人果然开放,这种夫妻才能做得事竟然也要求演员真做。
她细细回忆自己看过的电视剧,几乎每个演员对吻戏都十分投入,也因为他们的投入和敬业,使得两个角色间的情感澎湃而真实。
段玉裁静静地站在张导身后,神情专注地看着监视器里角色的表演。这时候场景是入春阁,拍摄赵洛卿与其真爱许清清的分手场面。入春阁在当时算是一等妓院,里面的女子等级划分森严,并不是所有□□都能随嫖客任意玩弄的,如许清清这种,有花魁之名加身,又有才的女子,一般是清高的艺伎,淤泥里的荷花。但是,不论怎样,许清清仍是贱籍,如果哪位权贵子弟强要她,老鸨也不会多加阻拦。
所以许清清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生怕哪一天清白就被哪位无赖纨绔毁去。既是皇亲贵胄、才貌上乘、且对她有心的赵洛卿无疑是携她离开这醉纸金迷地、荒淫晦暗处的唯一希望。许清清心思玲珑,自然明白赵洛卿野心不小,他这种身份的人,永远也不会娶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为正妻,他对她的心意在那滔天的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她心甘情愿地当他一枚棋子,只求为他妾,陪他一生。
剧组的坏境静的可听闻彼此的呼吸声。
在戏中,罗洺芸完全进入了角色,她强忍着哭声,说着违心的祝福之语。荀离鹤面露心疼,把她搂入怀中,郑重而严肃地承诺道,“清清,我定不负你。”
罗洺芸擦了擦泪痕,笑着摇摇头,“王爷,清清不敢奢求什么,只求王爷你能事事顺遂、谋略大成。”
段玉裁专注地看着这戏,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下,他转过头去,看见一双波光潋滟、明艳至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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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台戏 孟竹传(16)
“我那有缘无分的未婚夫,好久不见~”来者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那笑意却止不住。
段玉裁气笑了,“我记得我们几天前刚见过。”
“那啥,不是诗经有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不见你一天我都觉得煎熬啊~~”高幕伸出手缠着段玉裁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道,暧昧至极。
段玉裁皱了眉头,高幕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马上就放开了,站到他身侧,换了个话题道,“我昨天去见宋妍,她好像签了个新艺人啊。”
段玉裁点点头,“是吧,不过正式约还没签。”
“听宋妍的口气,好像还挺喜欢那妹子的,”高幕手抵着下巴,继续道,“真难得呢,能得到宋大魔头的喜欢……”
“你这话若是让宋妍听见了……”段玉裁正要说下去,就被一阵高跟鞋走出来的塔塔声打断了。
“啊,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高幕整张脸皱在一起,在心里默默祈祷刚刚被句话没被宋妍听到。
高幕怕的人不多,宋妍就是其中一个。
宋妍笑着看了一眼高幕的表情,心下了然,戏谑道,“高小姐,看这脸色,怕是又说了我不少坏话。”
“哪能啊……我对宋大经纪人可是一片挚诚的。”高幕娇笑着发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