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希行
时间:2018-05-09 14:42:10

  这样死了尸体很难看,会不会吓到她?
  又一想,什么能吓到她。
  锵啷一声,耳边巨响,还有火光四溅,长矛被撞飞,又噗通一声,是人翻到落地。
  郭子安握着长刀的手也砍下来,前方的黑甲卫迎战,锵啷一声二人相撞。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间。
  长刀再挥,身前的黑甲卫却已经噗的一声栽倒,在他身后插着一根树枝。
  树枝?
  郭子安抬起头看向前方,山石嶙峋中有人走来,走的很慢,摇摇晃晃。
  “先退去与笃大人会合。”
  “上山的就不要救了,救不回来了。”
  “现在要防着黑甲卫们冲下来,我们这边太危险。”
  王烈阳等人被官兵们拥簇着要上马,其间夹杂着宋元喝令上山,但此时此刻没有人听从。
  “山上传令黑甲卫们已经伏诛。”
  就在众人要上马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
  这怎么可能?就靠着郭子安领着的区区人马击溃了黑甲卫?接到传令的兵丁神情都似乎不信。
  脚步踏踏从苍山而来,虽然看上去形容狼狈,但确信是自己人。
  王烈阳等人迎上去,刚要问怎么回事,走在前方的兵将们散开两边停下,有一人在众人的注视先晃晃悠悠走来。
  西斜的日光下这人的形容比兵丁们还要狼狈,大约她也知道这一点,走出来后停下脚,抬起手整理了下衣衫,理了理头发,又用袖子抹了下脸,似乎要让大家看清楚她是谁。
  然后她从身后拿出明黄的卷轴举起来,手一松哗啦展开。
  明黄刺目,看不清其上的字,但这时候还要去看上面的字,那就是个傻子了!
  王烈阳跨上前一步,迎头跪倒,双手伏地,朗声颤颤包含着激动欢喜悲痛。
  “帝姬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他的拜倒,身后哗啦一片,先是王烈阳这边,紧接着其他犹豫的大臣也跪下来,再然后胡将军以及兵将们,苍山脚下乌压压一片,唯有一人站立。
  还有一个宋元,但他是躺在担架上,此时被放在地上,并不显眼跟跪着没什么区别。
  薛青嗯了声,将卷轴一收。
  “爱卿们平身。”她道。
  “你!”
  被遮挡了视线的宋元听出了声音,惊怒的抬起头挣扎起身。
  “为什么是你!”
 
 
第一百四十章 自去
  营地再次安置,一架由营帐布搭成的屏风围绕一处,前方王烈阳率官员们静立,有太医们进进出出,伴着声音传出来。
  “秦潭公的确是在山上。”
  “偷袭我和宋婴,还好四大师在制止了他。”
  “秦潭公在与四大师的争斗中跌下山崖死了。”
  “临死前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杀害先帝皇后,以及真假帝姬。”
  “四大师自愧未能制止秦潭公祸害苍生,将手书给我,携宋婴归隐而去。”
  营帐布遮挡后薛青声音传来,寥寥数语描述了山上发生的事。
  先前在山下,面对拿着手书出现的薛青,宋元震怒不已质问,薛青并没有当场喝令将他拿下,当然,也没有立刻当场讲述山上发生事。
  有王烈阳在,众官也不会没眼色到让帝姬殿下受此辛苦。
  治伤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帝姬殿下昏睡过去,十天半个月不与他们说话,也没有什么不妥。
  手书在手,帝姬之身,做什么事都合情合理。
  薛青并没有让大家等十天半个月,一边更衣洗漱治伤吃药敷药,一边将山上的事讲给众人。
  “原来如此”王烈阳点头感叹。
  其他人尚未跟着附和,宋元愤怒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你胡说八道!”他喝道,人已经不躺在担架上,撑着杖子站起来,“你说的都是假的。”
  王烈阳皱眉道:“宋大人,你还是快快认罪吧,四大师已经说了这都是秦潭公的阴谋,你果然始终都是秦潭公的走狗。”
  宋元不理会他,只看着薛青声音所在。
  “你说四大师说,四大师为什么不亲自来说?”他的声音颤抖又冷冷。
  “四大师说他愧对苍生所以不再见了。”
  薛青的声音传出来,似乎因为疲惫而些许懒懒。
  “你胡说。”宋元道,“分明是,你把他们都杀了。”
  有官员要出声制止,王烈阳垂目轻轻摇了摇头,那官员便领会不再言语。
  薛青的声音依旧懒懒,并没有愤怒,反而几分笑意。
  “宋大人真是把我当神仙了啊,我要是这么厉害,还用等到现在啊,早就把他们都杀了,现在怎会躺在这荒天野地。”
  说到这里又一声轻叹,不用多说话,在场的人心里顿时同感疲惫。
  是啊,想想这些时日,落得满身伤痛,里外兵马围困,几经死难危机。
  苦啊。
  “薛青,你不用花言巧语,你”宋元声音冷冷颤颤。
  “住口。”薛青打断了宋元,声音淡淡,却让现场一静。
  哗啦一声,充作屏风的布扯开,斜倚卧榻的薛青展露与众人眼前。
  一张卧榻上薛青斜倚,散落的头发扎起露出清丽面容,破损的衣衫更换,不似先前的乞丐逃难模样,此时一条胳膊还裸露在外,蝉衣跪坐专注的裹伤口。
  “孤不想再为此事劳心伤神。”
  “孤就是孤。”
  “有大周皇陵黑石可证。”
  “有皇寺手书可证。”
  “上有父母下有皇寺,还有谁要证孤!”
  啪的一声,明黄卷轴拍在几案上,几案抖了抖,在场的人心里也不由的抖了抖。
  王烈阳噗通跪下:“殿下息怒,臣有罪。”
  其他人亦是下跪顿时一片认罪。
  宋元撑着杖子独立。
  “父母可证,你也敢说,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他道。
  “拿下。”薛青淡淡道。
  这一次再没有人迟疑,两边兵将上前将宋元按住。
  “薛青你”
  宋元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下巴就被卸掉拖了出去。
  现场一片安静,官员们跪地无声,感觉薛青的视线扫过,她没有再开口说话,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谁,还有疑问?
  谁,还要质问?
  谁,是宋元的同党?
  视线扫视很慢但似乎又很快,一呼一吸间薛青的声音再次响起。
  “相爷,众卿们快快起身,此事与你们无关呐。”
  打破了凝滞。
  王烈阳没有起身,在地上再次叩头,声音哽咽悲痛:“殿下,臣惭愧,识人不清,不辨是非,致使殿下受此磨难,臣有罪啊。”
  众官亦是俯首齐声:“臣等惭愧,臣等有罪。”
  薛青轻叹一声:“不知者何罪之有。”
  蝉衣剪下伤布起身垂头后退,薛青抬起裹着伤布的胳膊,俯视众人:“诸位大人,请起。”
  这一次不用王烈阳为领,众官齐齐俯首。
  “谢殿下。”
  众官起身,外边有报,笃大人到了。
  伴着传召笃披甲而来,并没有抬头看薛青,垂头在几步外停下单膝下跪施礼。
  “臣得到消息有兵马向苍山来,无令擅自调兵前来,请殿下恕罪。”他说道,声音沙哑,虽然低着头,先前走来时大家也看到他憔悴的形容。
  可见是日夜不停急行军而来。
  薛青没有说话,看着俯身的笃,若有所思。
  她不说话,现场的气息便陷入凝滞。
  “这次又是笃大人机敏察觉,率兵来救。”薛青说道,打破了沉默,“就像十年前一样,孤要怎样谢你才好?”
  她的声音淡淡又轻柔,似乎带着笑意,又些许怅然,令人闻之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笃再次俯首道:“臣之本分,不敢居功。”
  王烈阳轻叹,亦是再次俯首:“殿下,这正是天佑大周啊。”
  众官附和。
  “奸佞得诛,百姓们受苦了。”
  薛青坐正身子,越过众人看向前方,夕阳西下,暮色笼罩。
  “摆驾回宫。”她道。
  帝姬殿下一声令下回宫,并非立刻就拔营走,要安排的事太多,清剿秦潭公余党兵马,沿途信报,殿下的身体伤情等等,一夜忙碌,无人入眠。
  当然此时的无法入眠跟以前不同,内有帝姬已定不用辗转反侧思虑,秦潭公死去,外有笃的兵马围护,忙碌而心安。
  天光大亮的时候,回宫的仪仗准备好了。
  但又有一个问题不得不打扰帝姬殿下。
  “宋元闹的很厉害。”王烈阳低声道,“当然他闹得再厉害,也能看得住。”
  薛青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王烈阳便又道:“秦潭公已经死了,宋元作为其党,当定罪审判昭告天下,只是他伤重,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回京。”
  如果他一心求死的话。
  薛青睁开眼道:“他要如何?”
  王烈阳道:“他要上山去找宋婴。”
  薛青嗯了声:“让他去吧。”
  王烈阳微微愣了愣,就这样?
  “殿下竟然是同意了?”
  “让宋元上苍山去找?”
  王烈阳回到自己所在,立刻被心腹们围着询问。
  王烈阳点点头道:“还不用派人看着他。”
  “那宋元要是跑了呢?”
  “那苍山上可清理过了?”
  有人疑问还有人疑虑。
  薛青下山到现在人马都在这里,可以确信没有去清理过苍山。
  “清理什么?”王烈阳皱眉道,“有什么可清理的,难道你们也认为宋元说的,她把人都杀了。”
  众人忙一片嘘声,些许慌乱。
  王烈阳哼了声甩袖:“不要像宋元那么蠢。”
  “相爷,我们是说,就这样放下宋元,不带回京城审判定罪昭告天下。”一个官员低声道,“毕竟真假帝姬闹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分出了真假,该定罪的定罪才算有始有终,她就不怕天下不服?”
  “天下不服又怎样?”王烈阳沉声道,“她拿着手书,又有先前黄沙道地宫门为证。”
  更重要的是,宋婴不见了,天下没有第二个宝璋帝姬了。
  众人对视一眼。
  “还以为相爷会劝一劝殿下呢。”一个官员表明真实目的说道,“毕竟这件事这样做不合理啊。”
  自从薛青下山后,王相爷的表现是言听计从,有点不像他了。
  做事要讲理吗?
  是的,王烈阳一向遵从这个,也毫无畏惧的会据理力争,但
  想着那个从苍山上摇摇晃晃走来的瘦小狼狈的样子,在想着躺在卧榻上文静清秀的样子
  知道这一次只能有一个人下山了,但当真的她一个人下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心里不安。
  万一,宋元说的是真的呢。
  她,把那三个人,都杀了。
  可怕。
  如此,这天下谁能奈何她?
  先避其锋芒,不要莽撞,做事一定要慎重啊,王烈阳摆摆手。
  “听殿下旨意行事便是。”
  日光大亮,苍山下人马喧喧,无数马蹄脚步踏起尘烟,而此时的山上反而是一片清明。
  昨日守山的黑甲卫活着的散逃被追缉,死尸都被清理,一夜湿气血迹都散去了很多,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有脚步声声音在安静的山间响起,伴着人声呜咽。
  “殿下啊。”
  “殿下啊你在哪里?”
  “婴婴啊,你在哪里?”
  宋元拄着一根木杖,因为烧伤双眼视线模糊,跌跌撞撞摸索着前行,不知跌了多少脚,喊的嗓子出血,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山下的喧嚣听不到了,他也爬到了半山腰,伤痛疲惫让他随时随地都要昏死,但又始终没有倒下,一步一步的向上挪,忽的视线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
  “殿下!”他抱着木杖惊喜的站直身子,用力的瞪眼看去,“殿下吗!”
  刺目的日光下影子越发的模糊,似乎是人影,又似乎是块山石,一动不动的挡着他的前方。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抛却
  “殿下!”
  宋元再次喊道,向前走了几步,视线比先前好了一些。
  这不是女孩子的身形。
  “季重?”
  “季重!殿下呢?”
  宋元脚下一个踉跄,再抬起头,眼前的影子已经消失,只有一块山石矗立。
  果然是山石啊。
  一口气松懈身子再也撑不住,宋元扶着山石软倒,有日光透过稀稀拉拉的树木晒在身上,炙热恍若再次被火烧。
  “殿下,殿下不见了。”他声音喃喃,“殿下被害了。”
  说道被害这二字,声音又猛地拔高,手攀山石挣扎要起身。
  “殿下不能有事!殿下啊,娘娘的托付啊,我,怎能辜负。”
  力气到底用尽,挣扎了几次爬不起来,跌落在山石下,声音呜咽含糊听不清说的什么。
  黄居蹲在一旁的山石上,漠然的看着。
  这就是宋元。
  先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容易的看清他,现在也看不清了,脸上裹着伤布遮住了。
  宋元对他来说是陌生的,这个名字其实也是,直到朱义凯来到黄沙道他才知道世上这个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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