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将消息散布出去。”朱启明蓦然笑了,笑容是那样诡异。
“是!”那黑影得令离去。
老将军府。
李燮昨日血溅皇宫,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着,薛氏一直陪侍在侧,不由地暗暗垂泪。
皇帝特意派了荣太医给李燮诊病,荣太医给开了方子,说是若能扛过去就没什么事,可若是抗不过去,那就……
听了这话的薛氏,险些哭晕过去。
“夫人。”李燮缓缓睁开眼,拉过薛氏的手,“苦了你了。”
“老爷,快别这么说,卓儿这孩子命苦,年纪轻轻就……”薛氏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都是我这后娘没当好,他日到了那边,如何有面目去见姐姐?”
“他一直恨着我,也从未拿你当过母亲,难得你宽容。”李燮硬挤出了一个笑容。
“他恨我们,总比知道真相要好,那孩子重感情,若是知道姐姐她是……”薛氏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蓦然闭了嘴,重重地叹息。
李燮微微闭目,两行浑浊的眼泪滑落,打湿了枕头。
在床上了养了几日,李燮逐渐能下床了。这日,他坐在院中,望着一旁大树下放着的一个木马出神,仿佛看到那木马上坐着一个可爱的孩子,旁边一个美艳的少妇望着他在笑,那样美好的画面,此生不再有,他再次老泪纵横。
“老爷,怎么不在屋里躺着?”薛氏走了过来,端过丫环手中的药,轻轻吹了吹,“来,把药喝了。”
李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接过药,一口喝完。
“老将军!”府里的侍卫统领王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老将军,末将有要事回禀。”
李燮将碗递给了薛氏,薛氏带着丫环走了。
“老将军,末将得到可靠消息,此次少将军通敌一事,乃是夏贞与风桦国太子唐舒然勾结,陷害少将军。”王福跪的近了些,低声说。
“此话当真?”李燮的目光骤然一亮,瞬地又黯淡了下去,人已经都没了,现在知道这个又能如何?
“老将军,我们已有确凿的证据,这次定能扳倒夏贞,为少将军报仇!”王福见老将军的眸色黯淡,不由地有些急躁。
李燮的神情再次震了震,目光也亮了起来,卓儿活着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保大理皇朝家国安稳,如今夏贞胆敢与敌国勾结,若是不将他扳倒,如何能对得起儿子在天之灵。
“好!去将所有的证据搜集齐全,老夫明日要去上朝。”李燮一拍椅背,低声说。
“是!”侍卫得令离去,转身的一瞬间,嘴角略过一抹诡异的笑容。
“咳咳……”李燮蓦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爷!”薛氏惊呼着跑了过来,慌忙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又给他喝了口茶,他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李燮骤然笑了,笑得那样凄惨,李卓前去边关,皇帝只给了五万大军,而他前脚刚走,府里的所有人后脚就都被抓了起来,被指认奸细的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如今边关刚刚传来消息李卓带领的大军全军覆没,这边就有人得到消息,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场阴谋,是夏贞与风桦国太子勾结陷害李卓。
这一切,是否太过巧合?
“老将军。”
李燮诧异地抬头,却看到一个姑娘款款走了进来,那姑娘一身粗布衣裳,脸上黝黑。
“你是?”薛氏诧异地问。
“我是叶凡。”那姑娘用手抹去脸上的黝黑,露出了本来面目,赫然是消失了许久的叶凡。
“你居然还敢回来?”李燮忍不住站了起来,拿拐杖将地板打得“啪啪”响。
这个敌国的奸细,若不是为了她,他们李家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李卓也不会……
“老爷!”薛氏拉着气愤的李燮,扶着他重新坐下,“听听看她怎么说。”
叶凡一路风尘仆仆,已是十分劳累,却没有停歇片刻,回到云城便直接来了老将军府,面上显现出浓重的疲倦,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眸依然灵动。
“老将军,请容我今日歇息一晚,明日将我交给刑部,我由李家交到刑部,会免去皇帝对你们的疑心。”叶凡说着这些,就如说别人一般,面色平平,“而且,我有办法救牢里的那些人。”
“大言不惭!”李燮怒斥,“牢里的那些人,是皇上亲下的旨意,全部斩杀,你一个小小的丫头,有何能耐,能让皇上改变心意?”
“云城已经传遍了,李卓是夏贞与唐舒然联手陷害的,既然如此,皇帝就没有杀那些人的理由,若是再加上我,他们就有活着的可能。”叶凡方一进城,她就听到消息,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思。
李燮蓦然笑了,笑得不能自已,一个小丫头片子,狂妄自大,居然说凭她一己之力就可以力挽狂澜,这让他如何不笑。
“姑娘,当初卓儿中意你,虽说老爷不同意,但你毕竟是卓儿看上的人。”薛氏柔和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不知为何,她心里觉得这个姑娘不是坏人,“快走吧,若是被抓住了,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了那份罪?”
“多谢夫人关心!”叶凡对着善意的薛氏笑了笑,转而向李燮,“就算你不相信我,但是将我交出去,也是对你们李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可是你自找的。”李燮冷笑,转身走了。
薛氏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
第20章 沉着应对
叶凡真的是太累了,自己只有好好休息,才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日的一切。
李燮将她安排在一间柴房里,薛氏偷偷给她拿来了被褥,还拿来了一些热乎的饭菜。
“夫人,谢谢您。”叶凡感谢善意的薛氏。
“唉!吃吧,吃完了好好休息。”薛氏微微颔首,叹息着出去了。
为了躲过官府抓她的人,叶凡一路风餐露宿,也是累了,吃完就躺下睡着了。
梦里,唐舒然和李卓两个人的面孔交替出现,她的表情也是几度变换。辗转反侧中,天渐渐亮了。
“姑娘,醒了吗?”薛氏在门外轻声问。
叶凡推开门,看到薛氏带着丫环,丫环手里拿着梳洗的东西,还有一身干净的衣服,以及饭菜。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若是李卓还在,那该有多好。
她在丫环的服侍下洗了澡,穿上干净的衣服,顿时觉得这些日子的疲乏一扫而光,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老将军,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叶凡走出柴房时,发现李燮远远地背对她站着,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卫。
听到她说话,李燮未动,那侍卫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不必去刑部了。”李燮依然背对着她,“皇上已经知道你回来了,召你进宫。”
“什么?”叶凡吃了一惊。
她这一路上一直小心翼翼,乔装打扮,怎么就会漏了行踪呢?何况若是漏了行踪,那些官府的人早该将她抓起来了,又怎么会等到今早才召她入宫?
除非,是昨夜有人将她的行踪透露给了皇帝。
李燮并未理会她的诧异,带着侍卫自顾自走了,叶凡慌忙跟了上去,事情突变,她还来不及思虑周全。
皇宫大殿。
李燮与叶凡进大殿时,就瞧见有一个中年大人跪在那里,全身颤抖着,一副恐惧的模样。
叶凡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想想今日的情形,也知道这个应该是夏贞,看来皇帝也知道了那些传言,大清早就在这里审问夏贞。
他们进来之后,按着礼节给皇帝叩首行礼。
“起来吧。”朱启明的声音不高不低,也听不出来有丝毫情绪。
他们二人站起身,李燮便站到了一边,叶凡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她一袭浅蓝色衣裙,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梳了一个发髻,肌肤白皙胜雪,明眸皓齿,亭亭玉立,面对众人的眼光丝毫不惧,淡定而从容。
朱启明眯起眼,打量了许久,这样一个女子,这份气度,说她是奸细,只怕无人不信。
“皇上,害少将军的是这个女奸细,与微臣无关呐!”夏贞大呼冤枉。
“夏大人,奴婢可是您派去陷害少将军的,您不能丢下奴婢不管。”叶凡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跪在了夏贞的面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这个贱丫头!”夏贞惊恐地离她远了些。
李燮诧异地望着叶凡,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你说是夏大人指派你去陷害少将军?”沉默了半晌的朱启明终于开口了,依然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是,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叶凡低着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眼底,“当初风桦国太子偷偷潜入云城,就是为了与我家主人相见,却被李卓发现,太子受了伤藏在青龙寺里,主人派我去救了他,后来又借故接近李卓,赢得了他的信任,然后以奴婢是奸细之名,陷害李卓。”
“那你为何今日要倒戈相向?”朱启明望着她,目光仿佛要将她剖开一般锋利。
“那是因为他居然想要杀我灭口!”叶凡对夏贞怒目而视,那神情任谁都会觉得,她是恨夏贞入骨,“皇上可以派人去郊外查,那次若不是李卓救我,只怕我已死了。”
她说的话半真半假,令人很难分辨,那日在城外她遇到截杀,而且是两拨人,后来射箭的没有露面一直不知道身份,但绑她走的那些人,李卓已经查清楚,的确是夏府的人,那日李卓与卫柯说话,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些。
“你血口喷人!”夏贞作势就要上来打她。
“放肆!”朱启明呵斥住了他,继而又对着叶凡,眼神凌厉,“接着说。”
“从那日开始,奴婢就知道,若是没了李卓,奴婢必死无疑,这才在禁军包围少将军府的那夜,逃了出去,本想去边关找少将军,半路却听到他们的军队全军覆没。”说到这里,叶凡有些微的情绪波动,她偷偷握紧手掌,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方才忍住愤怒,“奴婢便回来投奔老将军,寻求庇佑。”
听到此处,李燮额头的青筋暴起,望着夏贞的目光冷厉如刀,若是目光能杀死人,只怕夏贞已是千刀万剐了。
“皇上,微臣有夏贞与风桦国太子唐舒然的书信为证。”李燮从袖中拿出一叠书信,这是王福给他的,说是一众侍卫拼了命才从夏府偷出来的。
“夏贞,你还有何话说?”朱启明望着夏贞,眸中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皇上,微臣冤枉,他们联合起来陷害微臣啊!求皇上给微臣做主!”夏贞痛哭流涕,不停地磕头,“咚咚”作响。
“带下去。”朱启明吩咐。
立刻有两名侍卫进来,架着哭着不停地喊“皇上饶命”的夏贞,出了大殿。
李燮的眸中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盯着被拖出去的夏贞,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
“你……”朱启明转而又看着叶凡。
“求皇上看在奴婢揭发夏贞的份上,饶奴婢一条性命!”叶凡慌忙匍匐下去,全身颤抖着,一副惧怕的模样。
李燮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他不知道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但只要能够为卓儿报仇,他也不想去理会了。
“你与那夏贞陷害我儿,致使我儿战死沙场,还要受此屈辱,你万死都难解老夫心头之恨。”李燮一席话掷地有声,说着,两行浑浊的泪水落下。
“老将军可要保重身体。”朱启明关切地说。
他睨了一眼身旁的内侍,内侍立刻会意,走下台阶扶着李燮。
“多谢皇上关心,老臣的身体无大碍。”李燮微微弯腰表示感谢。
“把她带下去,押入天牢,听候发落。”朱启明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人将叶凡带下去。
叶凡被带走时,看了一眼李燮,淡淡一笑,眼神说不出的悲凉,转瞬即逝,快的让人觉得她根本就没有往这边看过。
老辣如李燮,也不由地怔了怔,只这一眼望去,他蓦然觉得,这个姑娘方才所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李卓,心中的震动不小。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在心里。
朱启明瞧着他们两人的神情,却并未看出任何端倪。
“皇上明察秋毫,还我儿清白,老臣一家上下感谢皇上恩德!”李燮感恩戴德地说。
他说着双膝跪了下去,近日他的身体状况明显下降,下跪的时候,身体颤颤巍巍的,在内侍的帮助下好不容易跪下。
“老将军这是做什么?”朱启明转而呵斥内侍,“还不快将老将军扶起来?”
内侍慌忙上前将李燮扶了起来,退到一旁。
“爱卿。”朱启明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李卓是朕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是什么品性,朕还能不了解吗?朕早已觉得此事有蹊跷,派人一查,这才查出原委。”
“多谢皇上!”李燮想要再度跪下去,却被朱启明扶着。
“朕知道,老将军痛失爱子,朕又何尝不心痛?”朱启明说着,竟留下两行泪,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老将军请节哀,朕不会忘了李家的衷心,朕这就下一道圣旨,追封李卓为护国大将军,赐李家免死金牌!”
“求皇上收回成命!”李燮这次不顾皇上阻拦,再度跪了下去。
“老将军这是为何?”朱启明诧异地问。
“卓儿此次遭人陷害,若不是皇上恩德,又岂能这么快昭雪?皇上给我李家的,已经够多了,老臣一家,不敢再有任何奢求。”李燮一席话说得极其委屈。
“这是什么话?朕就是要给李家无上的荣宠,让他们都知道,世代忠臣该是什么样,朕倒要看看,究竟谁敢再出幺蛾子?”说到最后,朱启明的声音已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来人!去将少将军府里的人放出来,带人去夏家,抄家,男子全部押入天牢,女眷全部流放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