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莱文公国最引以为傲的瑰宝，所有臣民最珍视的那朵玫瑰，即公主薇薇安。
这位年轻的公主在艺术方面有着无可挑剔的天赋，皇室的优雅礼仪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最让人心驰神往的，莫过于她绝美的容貌了。
哪怕是隔壁的奥伦帝国里也不乏公主的追求者，莱文公国的城堡里堆满了来自大陆每个角落寄来的礼物和信件。
然而生活在遥远海域里的人鱼王子亚瑟，对于薇薇安的任何事都一无所知。
尽管李歌笛为亚瑟治愈了那可怕的创口，但是曼德银上附着的魔法仍然灼伤了他的嗓子。
不能听到以优美的歌声著名的人鱼的声音，李歌笛内心还是有些遗憾的。
好在人鱼的美貌她充分地见识到了，那些侍女在看到亚瑟的第一眼就羞红了脸。
然而，除了救下自己的李歌笛，对于人类，亚瑟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
当李歌笛走到浴池边上时，负责换水的四个侍女已经被亚瑟的尾巴拍晕丢到了一边。
她们在更换浴池里的水时，稍微接近了这条人鱼一些，遭到了毫不客气的对待。
而此刻，守卫的士兵们紧张地举着长矛将亚瑟包围，却无人敢靠近浴池。
闪着银光的尖刺像极了那夜里屠杀人鱼海域的钩子，这让亚瑟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
他的尾巴拼命拍打着，却只能和一只大型鱼类似的弄出惊人的动静。
对于举着长矛的士兵来说，这条人鱼没有任何杀伤力。
银白色的鱼尾狂躁地拍着水面，巨大的水花高高溅起却只是淋湿了士兵们的身体。
这让亚瑟更加感觉到了愤怒。
他深深地察觉到了此刻自己的无能。
如果自己能够恢复强大的魔法，那么昨夜族人也不至于到那样的境地……
而如今，他只能在这小小的浴池里泡着，像是一只小金鱼似的被困在这里。
他的家乡该有蔚蓝的大海，也该有人鱼的歌声，还有鱼群游曳划过的水波。
可是如今……
什么都没有了。
李歌走到他的身边，人鱼的尾巴飞快地拍向她，却在看清楚她是谁后险险停住。
他如海水般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类少女，是她治愈了他的伤。
亚瑟不愿意伤害她，海族的人是不会恩将仇报的。
“别怕，安静下来。”她挥挥手让士兵们退后一些，“人鱼先生，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并不是伤害你的人。相反，这里的士兵还曾帮我把你抬进城堡呢。”
暴躁的人鱼在看到熟悉的少女后冷静了一些。
然而现在的他似乎被抽空了力气，不再乱甩尾巴，只靠在浴池边上看着李歌笛。
明明是一张温柔漂亮的脸庞，此刻却充满了阴郁和苦闷。
“你很焦虑。”
李歌笛坐在浴池边上看着他，“人鱼生来就是优秀的水系魔法师，但是我看你似乎并不能使用魔法。”
亚瑟闻言，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伤。
她说的一点儿不错。
几百万的人类中可能只有寥寥几百个魔法师，魔法天赋对于人类来说太罕见了。
而人鱼不同，人鱼们受到了海神的宠爱，生下来就可以使用水系魔法。
可是————
那群猎人，在追捕人鱼族之前在海水里洒下了一位强大魔法师炼成的禁魔药水，包括那些特制的勾索，这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准备！
如果不是这样，他仍然可以用自己强大的魔法保护族人，他的母亲也不会被砍断鱼尾……
李歌笛静静地看着他，这条漂亮的人鱼此刻垂下了自己的尾巴。
他蓝紫色眼眸中的伤痛就快要溢出来，也许撕心裂肺的痛哭能让他好受一些————
可是人鱼是没有眼泪的。
亚瑟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再摇摇头。
“别急，你的嗓子得再等一段时间才会好，我请了我们国内最厉害的魔法师来替你看看，说不定他可以让你的魔法恢复……”
李歌笛拿着水果盘递给他:“吃点东西吧？现在得尽快养好你的伤，我发誓，我不会将你囚禁在这儿的。”
她像往常那样跳下水拥抱着这条情绪极其不稳定的人鱼，就像摸着王后养的那只小猫似的。
“好了好了，小人鱼别急，我是你的饲主，你得听我的。”
少女看着他刚才撞伤的尾巴，有一块鱼鳞甚至都快被弄下来了，想来他现在的情绪肯定很糟糕。
水下面的银白色的鱼尾微微摆动着，泛着极其梦幻的光泽，哪怕是最珍贵的宝石恐怕也不及它的美丽。
他注意到了李歌笛眼中的惊艳。
亚瑟默默地拿过一个不认识的水果吃着，哪怕是人鱼也是需要进食的。
尽管他吃着人类的食物像是在啃着上百年的粗糙树皮，但是，他得抓紧恢复魔法，然后赶回去救自己的族人。
李歌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条漂亮人鱼居然直接把菠萝带着皮给啃了！
果然，之前听说的关于人鱼有锐利牙齿的事都是真的。
看着努力啃完一整个菠萝的亚瑟，李歌笛实在是觉得无法继续直视，她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开。
可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一朵小小的水花溅到了她的背上。
回头，果然是亚瑟的尾巴捣的鬼。
他静静地看着她，指了指那盘水果，然后把手伸向李歌笛。
一个冰凉凉的，湿漉漉的东西被置于她的掌心。
那是一片鱼鳞。
银白色的，在根部还带了些深蓝色血渍的鱼鳞，它的表层仿佛镀了一层漂亮的光芒，和珍珠似的，光华流转。
这是亚瑟刚从自己尾巴上拔下来的。
这是他给她，用以交换食物的……
报酬吗？
李歌笛微微发愣。
亚瑟已经潜回水底，那微波粼粼的水是如今他拥有的最后一层屏障。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身上的鳞片了。
可是他还存有属于人鱼族的骄傲。
而此刻，一个杂技团来到了莱文公国的王都。
他们带来了滑稽逗人的小丑，带来了神奇的驯兽表演，像是一颗彩色的球砸进了平民无趣的生活中。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还有无数的打赏纷纷跌入他们的口袋。
然而隐藏在其中的，是不可告人的黑色交易，这是只有莱文公国的贵族之间才知晓的秘密。
“精灵的少女我们只抓到四个……是的，精灵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他们手中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呢。”
“兽人？哦不不不，那些家伙早就被我卖出去挖矿，已经没剩了。”
“但是……这回可是有好东西呢。”
“美人鱼，这可是遥远的海族，虽然被逃掉了大部分，但是这儿还有十多只呢。我们花了大价钱请一位魔法师帮忙才成功的，美人鱼是无法独居的，所以我们找了个大客户一次性卖出去……”
黑色的幕布被揭开。
十几个玻璃缸中被关押着男男女女的美人鱼，他们修长的尾巴在狭窄的鱼缸里只能弯曲着，无法动弹。
鱼缸里时不时被洒入禁魔药水，在海上强大无比的人鱼们，现在却和一只观赏用的金鱼似的。
“这只怎么尾巴断了……”
“哦抱歉，失手砍断了，但是居然还活着，人鱼的生命力真是顽强不是吗？”
打着杂技团幌子，干着贩卖异族勾当的老板露出深深的微笑:“这批货物当然是不能出售的，这是奥伦帝国的王子送给你们薇薇安公主的礼物，我们等会儿将把他们运送到城堡去。”
“预定？哦我们当然可以接受，下个月我们会再出趟海……”
老板带着热情的笑容将黑布重新盖上:“来，我们喝杯红茶再好好谈谈这方面的事，哦，价格？这好说，您该听说过的，我是非常善良且好说话的……”
李歌笛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到来，在昨晚系统传输的信息中她得知，这批人原本会将人鱼赠给莱文公国的索菲亚公主。
索菲亚公主本该是她的姐姐，也是女主角。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她的存在早就被抹干净了，这里只剩下了原本作为酱油存在的薇薇安。
奥伦帝国一直想和莱文公国联姻，他们原本的目标是索菲亚，而现在毫无疑问，这个人选变成了薇薇安。
来自奥伦公国的使团带着几十车的礼物进了城堡求见国王王后，还有薇薇安公主。
在安抚好亚瑟之后，李歌笛带着她的一队侍卫慢慢走向宫殿中。
当年轻而耀眼的公主出现时，那些使臣们也不由得赞叹起了造物主的神奇。
“这是伟大的，奥伦帝国的查尔斯王子赠与薇薇安公主的礼物，希望您能够喜欢。”
使团还带了猎人首领一起来押送这批“货物”。
此刻的他身着华贵的礼服，胡子和鬓角修剪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异族猎人的狰狞，反倒是像个绅士。
他冲着李歌笛优雅地露了个躬，“薇薇安公主，请让我为您展示这次的礼物，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
当遮盖的布被掀开时，那胡子也翘了起来，这可都是他手下收获的战利品。
这次不仅能够收获不可计算的财富，还可以得到两个皇室的友谊，他当然很自得。
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公主，一定会很满意这个礼物的。
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得到额外的赏赐呢……
李歌笛在看清眼前这一幕时，也不由得愤怒起来。
精灵的翅膀被折断，鱼人的尾巴上华美的鳞片所剩无几，那个幼小的地精孩子发着抖，睁大了惊恐的双眼无辜的看着眼前的人类们。
他们本该在森林里漫步，在大山里享受自然母亲赠与的阳光露水，在海面升起月亮时唱出天籁般的歌曲。
他们……
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23、如果人鱼有眼泪 ...
李歌笛站在这些阶下囚面前。
这些灵动而骄傲的生物们此刻疲惫不堪，仿佛这些日子的囚禁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灵魂。
一双双眼中，只剩下了疲惫和麻木。
那条断尾的人鱼已经失去了意识，深蓝色的血将玻璃缸中的水都染了色。
那个……就是亚瑟的母亲吧？
李歌笛仿佛没有多少情绪波动，而是转身面向使团负责人:“为什么人鱼的鳞片都没有了？”
她的眼眸中有着皇室贵族的矜贵，贵族们总是这样的，得把架子摆高别人才会觉得正常。
“鱼鳞……”使团负责人被突然发难，他一时间也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支支吾吾了半天后对着贩卖人鱼的头子怒目而视:“蠢货！没听到公主问鱼鳞去哪儿了吗！”
“鱼鳞……”猛的被喊出来，这人捏着胡子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鱼鳞都被他手下的人拔掉了，这也是他默许的，人鱼的鳞片华美坚硬，在贵族圈子里非常受欢迎。
当初想着只需要卖人鱼，鱼鳞可以拿去犒劳手下的猎人们，手底下的人总得赚些金币才会老老实实地卖命不是吗？却没有想到这个公主会因此而不满，神呐，现在的公主都是这样挑剔难缠的吗？可真是幸运他家那个黄脸婆不是个公主。
“我本来想用这些鱼鳞做首饰的，可是现在鱼鳞都没了。”李歌笛姿态优雅地退后一步坐回椅子上。
“鱼鳞去哪儿了？请给我解释，拿残次品作为礼物赠与我，我相信查尔斯王子不会是这样无礼的人。”
李歌笛的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她就这样高高在下地看着这群人。
在她目光注视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人鱼贩子身上。
人鱼的抓捕和贩卖，包括现在的运输都是经过他的手的，只有他知道鱼鳞去了哪儿。
一群蠢货！遇到麻烦就只知道看他！
这位绅士装扮的魔鬼理了理领结，清了清嗓子道:“亲爱的公主殿下……人鱼是非常邪恶而残暴的物种，在抓获他们的过程中我们不得已使用了武器，想必在我们英勇的猎人在与他们战斗时不慎把鳞片弄下来了……”
瞧瞧，这样说不就好了吗？那个小公主就这样轻易地被糊弄了，这些蠢货可真该跟自己多学学才是。
“真的吗？”李歌笛在对方点头坚称事实如此后，抬起手，松开。
掌心的那片银白色鱼鳞，闪耀着温柔绮丽的光泽。
原本还言之凿凿的人贩子，这时候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是昨天一位侍卫在黑市里买到的，他告诉我，这样的人鱼鱼鳞还有很多。”她说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们胆子真是太大了，居然敢从献给我的礼物上偷东西！”
李歌笛抬高了声音，厉声下令:“卫兵，把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通通给我关押起来！”
不顾这些人的申辩，她和剩下的士兵带着这些异族生物走向自己的宫殿。
莱文公国终究还是不如奥伦帝国强大，她只能找借口寻麻烦，却无法直接处决这些人。
而且……
她回头看了看这些奄奄一息的异族，眼中有些忧虑。
这些人贩子，或许还有些用处。
这些异族全部都被送到了李歌笛的宫殿，四个精灵和一个地精小孩都被放出来好好照顾了。
人鱼则麻烦了一些，他们现在失去了魔法，无法在陆地上生活。
好在宫殿后山有一个湖泊可以让他们安身，他们意识仍然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就沉入了水底。
唯独那只断了尾的人鱼似乎在努力睁眼，想看清楚李歌笛手里的鳞片。
“是他送给我的。”
李歌笛走到水边，此刻人鱼挣扎着用手扶着岸边，努力睁大眼看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