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一直是副手，沈太医被打出去之后他也就被扶正了。不过这些日子，他就是个苦瓜脸。伴君如伴虎，他还想多活几年啊。结果这位被儿子诊断活不了多少的皇贵妃又出新花样，李老头真的觉得自己也快活不下去了。
“是，太医院应该还有教化天下大夫的作用吧？那叫啥来这？”她看向了小李太医。
“太医院制度延用前朝的制度，太医院对天下大夫有征召、选任、罢黜之责，而总结来说，一预授填注，二分科顶利，三内外通叙，四大考等第，五甄别医官，六收补习学!”
“听不懂，能说人话吗？就说有教学生的功能吗？”
“有！”小李太医老实了，直接说道。
青妤看着老李太医手一摊，“您做太医院正，总不能除了照顾宗室这些上得了名牌上的贵人之外，啥也不做吧？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依本宫看，一医功成万病人！你们教那些学医的初始太医们用什么做教学？还一年两考，考什么，这些小太医怎么来诊断病例？”
老李太医想想，这话还真是。但是真的弄个地方出来给太监、宫女们治疗，这个他真的觉得有点异想天开。
“有这么为难吗？”青妤看着老头的苦瓜脸。
“娘娘，一般宫里有脸面的嬷嬷和谙达们是可以去太医院拿药的。”李老太医郁闷的说道。
“那换个话题，我们不说给太监和宫女治病，这些医学生们能去给百姓看病吗？”
“一般来说，医学士们有落地举子，不过这种很少，大多都是原本家里就学医的，于是子承父业。到医学科里混一下罢了，人家家里都开着医馆的。”老李太医只能说实话，这些人真的不缺病人。
“所以您想说什么，你们都是高贵的太医，所以不能照顾宫里这些可怜人？”青妤冷冷的看着李老太医，她听懂了，这位根本不想接受这个提议。因为他们不能伸这个手，他们不能给这些贫贱的太监与宫女一点点宽仁。
“娘娘，微臣不敢！”李老太医忙跪下，小李太医忙跟着跪，他也觉得父亲这么拒绝有点过份。又不是让他们这些正式的太医做，只是让那些医学士们增广见闻罢了。不过，当着亲爹的面，他还真的不敢反驳，只能跟着跪下。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说这些话不是挺敢吗？你们太医院开太平方的事，本宫都懒得说。你们逼得本宫都自己开始看医书了！李太医，本宫的身体相信你知道得很清楚，本宫不怕死，但本宫真的不怕抓几个垫背的。”青妤冷笑着盯着老李太医。
“娘娘！祖宗规矩……”
“呸！你现在说什么祖宗规矩？刚你儿子都说了，本朝太医院的章程延自前朝，哦，对了，你是汉人。可是你祖宗的规矩可是有惠民局，有药属局的。你信的是哪个祖宗？”辩论起来，青妤可不输给任何人。
“怎么好好的，姐姐发这么大的脾气？”杏贞摇着扇子悠悠然的进来。
“你别告诉我门口又没人。”
“有人，不过姐姐在骂人，都不敢回话，妹妹就自己进来了。要怪就怪妹妹吧！”
“行了，自己找地方坐。”青妤摆了一下手，目光还盯着下面已经有些发抖的老李太医。
“娘娘，我们做，奴才做。”小李太医爬到青妤的座前，泪流满面。
一般汉官自称就会说下官、微臣。但满人，就算是王爷，也得自称奴才。此时小李太医都自称奴才了，也就是向青妤投诚了。
“回去拿章程，若嫌丢人，就在前门大街上弄一个惠民署之类的地方，一面太监宫女也可以去看。反正都是皇上的德政。老爷子，医者仁心，若您连这个都没有，您纵是华佗再世，本宫也瞧你不起。”
李老太医趴在地上，简直都要羞愤致死了。
第64章 中医之困
“娘娘，找地方，给平民和宫人看病没什么。但是药品怎么办？宫里的药也是有定数的。”小李太医也不敢打断忙提出实际的困难。
“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些从贪污太监那收的银子皇上交给本宫了，本宫也不缺这点银子，总要为宫人，百姓做点事。让大家知道皇上圣德。”
“是，那奴才去找人……”
“药品不用你管，那个我会着人做，包括以后宫中的药品，本宫会亲自处理。”青妤眼神冷淡。
李老太医和小李太医一块抬起了头，这是什么意思。当然，他们还真的不怕啥，因为太医院的药材得由内务府采买，而他们只是跟着去鉴定好赖罢了。当然了，他们从验收这点上也能弄点散碎银子花花。
“娘娘！在宫内弄几间屋子即可，弄在宫外这样乱！”李老太医觉得自己不能不说话了，对着青妤一拱手，苦着脸说道。
“本宫一开始说了，让你们做个医务所，你不是不答应吗？”青妤笑了。
“成，就办医务所！”李老太医咬着牙说道。
“这儿本宫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的。”青妤冷冷的看着他，还没搞清状况？真拿自己当个人物吧？
“娘娘，这是会出事的！”李老太医没想到青妤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总不能因噎废食吧？真的要乱说话的，回头打死就是了，该给他们看的病却不能不管。人也是资源，人万一都死光了，我上哪去买人？我已经通知内务府，不让他们再进太监了，我会用现有的人。”青妤摆手，“不过你说的也对，太监无所谓，宫女们在外头受了委曲找谁说理去。你的建议很好，就在宫内也办个医务所、大夫和医学士轮值。”
杏贞‘噗’的笑了，对着下面的两人摆手，表示可以当自己不存在。
李老太医是扶着小李太医的手臂出去的，跪得太久了，膝盖咯咯的响，他学医到今天，已经近四十年了，就算当年父亲也没有这么骂过他，他若不是怕累及全族，真的一头撞死在永寿宫的柱子上了。
当然了，他最受刺激的是，他们出来时，皇贵妃问他一句话。
“哦，差点忘记了，本宫听说，你们传医术，除了自己的儿子，其它人都是要留一手是不真的？”
李老太医当时差点晕过去了，他想着万一皇贵妃说让他多招学生，公开药方他就真的跟她拼命。愤愤的怒视着青妤！
“那你们写书吗？你们一生经历过的病人、药方，还有疑难，可曾有过记录？”青妤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定是不传的，忙再问道。
“这个倒是会。”李老头纠结了一下，还是点头。
“这个很重要，本宫不会让你们公开，但是一定要传下去。哪怕只教自己的儿子！还有就是医学科里，还是得多招些学生！把最聪明的挑出来，多教些医术。在本宫看来，药方也是人做出来的，你们教好了，说不定会有越来越多的新药方出来。你们那些老规矩，弄不好真的会把中医玩完的。”
青妤忙说道，她也知道自己让他们公开不可能，但是，却也希望这些好东西别失传了。她在国外时，那些中医院不知道多吃香好不。英国的同仁堂每天人满为患，大把的老外来做针灸和拔火罐。
结果回了国，却发现不知道哪来的叫嚣着让中医公开药方，还有什么要消灭中医，她懒得跟人打嘴仗，但也深深的无奈，就算知道自己现在做的，等自己死了，一切还是会回到原点，但是，她还是想努力一把。
李老太医怔怔的看着青妤，都不知道该跟青妤说什么了。就算是他们李家的医术，好些已经失传了。而且做太医有着太多的不得以。他们跟青妤刚刚说的，开的都是太平方。保证没有一个是医书上查不出来的。他们留下最大的功用，也就是急救。出了事，用自己的本事把这些贵人们救回来。显出他们的本事，但是，最终，开的还是太平方，吃也可，不吃也成。
所以那天儿子回来说沈太医为什么要激发皇上的热毒时，他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把儿子打了一顿，为什么？说白了，就是显本事。把皇上的热毒激发出来，皇上也不会死，但是沈太医两副清凉补下去，皇上就能马上痊愈。一面显了医术，一面也能黑当时的贞嫔一把。
结果一切没开始就被贞嫔发现了，找个理由挑唆着皇上把沈太医给打出宫来，换了自己这个傻儿子上。他严重怀疑，只怕贞嫔在宫外还有自己的大夫，不然，沈大夫怎么就这么被赶了出来。所以当时让他接位置的时候，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做。总不能告老吧？就算告了老，儿子还在宫里呢！
今天被召见时，他其实是百转千回，不管什么事，他也想好了，面上马上答应，能办的就办。结果一谈就是给太监宫女看病的事儿。这个真不是他没有医者仁心，而是但凡他敢应，他得被太医院的那些人骂死，弄不好就得被他们说成，自己暗地投靠了皇贵妃，赶走了沈太医。
皇贵妃逼着儿子答应了，结果最后还让自己好好教儿子，教学生，别为了老规矩，把中医玩完。现在他无言以对了。他倒没有担心中医在自己的手上玩完，他只担心自己家的医术被玩完。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详细记录自己的每个病例，用的什么方子，有何优劣……生怕仅剩下的这些东西也没了。是传到儿子这代，他就一个儿子，儿子倒是很争气，可是他之前成过亲，孩子还没生，媳妇就死了，他也没想过再续一个，说没那闲功夫。
他现在真的觉得有点害怕了，自己能传给儿子，儿子又能传给谁。看看儿子，他觉得儿子说不得就能真的公开所有的一切。回家的一路上，都颤颤微微的。
“爹，为什么不肯让娘娘办惠民署和医务所？”小李太医忍不住问道。
“宫里守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白吗？”
“可我们是大夫，娘娘有点说得对，咱们医者仁心，看着病人受苦，怎么可以听之任之？”小李太医真有点愣头清的意思了。
第65章 收买
“姐姐怎么就想到办医务所？”杏贞看他们走了，笑眯眯的看向了青妤。
“不是突然想到的，你上次还来的书，看到洋牧师给贫苦的人看病，不收钱的事吗？”青妤看向了杏贞，笑着说道。
“是，说是洋人的医术很好，小小的两个苦药片子，竟然就把人治好了。”杏贞点头，那本书她看‘熟’了，她还真是有些不服气的，生怕再有什么是自己没看到，没想到的。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没对点，“姐姐怕他们收买人心？”
“算是吧？毕竟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鸦片也是这些洋人带进来的，看看把人弄成什么样了？总不能让人觉得皇上还没人家的上帝关切他们吧？再说了，我还是觉得咱们中医博大精深，就是不太好学。”她轻叹了一声，中医的望闻问切，那书写得玄而又玄。她反正是看不明白的，所以这个得手把手的教才成，想到这点，青妤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