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逼着自己看向窗外。
月光已经黯淡到了极点，很快就被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一丝光芒也漏不出来。
他想起地理课上，老师说过的话。
月球本身是不发光的。
是太阳的光和热落到了月球上，才让人产生了月亮发光的错觉。
月全食开始的时候，月亮走进地球的影子里，所有的光都被遮挡住，只剩下一个暗红色的影子。
他低下头，看向睡得香甜的唐珂。
唐小姐不知道，他身上的所有光和热都来自于她。
他汲取着她的热量，拼命成长，永恒的以她为中心，稳定的行走在属于他的轨道上。
可是现在，他要消失在她的世界之中了，哪怕只是短暂的分别，他也舍不得。
他不想走进影子里。
他想走进她心里。
窗外的月光已经凝成了浓稠的暗色，雷霆久久的凝视着唐珂，缓慢的低下了头。
夜色给了人勇气。
所有的情绪都会在黑夜之中无限的放大，直到无法承受的极限。
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贪婪和渴求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眼中的墨色逐渐浓郁起来，他按住乱跳的胸口，一寸一寸靠近。
终于，他诚挚的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轻轻的，像是蝴蝶扇动翅膀，像是露珠滚下玫瑰，一瞬间的震颤，只有他自己知晓。
唐珂被他唤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月全食已经到了尾声。
她揉了揉眼睛，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黑炭……”
“嗯？”
“我昨天晚上梦见，你咬了我一口。”
雷霆无言以对。
他还确实是咬了她一口，不能怪唐小姐随口污蔑。
虽然他没露牙，也没弄疼她。
唐珂忽然眼泪汪汪，“黑炭，以后在赛场上不准咬人！”
会被罚的。
“好。”
唐珂眼珠子转了转，又加了一句，“不在赛场上也不准咬人！”
“……好。”
“拉钩？”
“拉钩。”
他勾住了她软绵绵的小指，装作不经意的握住了她的手，一触即分。
唐珂咬着被角，翻了个身，声音含糊不清，“等你走的那天，我一定不去送你！”
分离这种事，她想，她大概是没有办法习惯的。
“我就在这儿，等待和你重新相遇。”
雷霆没有说话，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唐小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着之前还在想，他一定是在嫉妒她的头发可以留的这么长。
以后他走了，谁给他理发呢？
真是个巨大的难题！
第22章 战场
雷霆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天, 唐小姐从花鸟市场抱回来一盆绿萝。
听卖花的大叔说, 绿萝是生命之花, 具有十分顽强的生命力, 无论是在水里还是在泥土之中，它都非常容易成活。
最重要的是, 绿萝的花语, 是守望幸福。
唐小姐美滋滋的抱着花, 准备送给雷小狼做临别礼物。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唐先生摇了摇头, “要送人？”
“嗯！”唐珂眼睛亮晶晶的, “等到花开的时候, 我就可以重新见到他了！”
唐先生只能叹气。
“可可，飞机上不能带盆栽。”他无情的道出了事实。
“啊？为什么呀？”唐珂瞬间垂下头来, 抱着花盆的手一紧，和绿油油的叶子大眼瞪小眼。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重新打起精神, “没事，这一盆我可以留着自己养，直接给他送种子总可以了吧！”
唐承越已经不想打击她了。
“宝宝，国际航班, 是不允许带植物种子的。”
物种入侵本身就是很敏感的问题。
唐珂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这也不能带, 那也不能带, 我总得送点什么吧？难道我要把自己打包塞进他的行李箱里？”
其实, 按她的身高体积来看，这件事并不算难。
唐先生抖了抖报纸，“不行，你爹禁止你跟人私奔。”
唐珂耸耸肩，把自己扔进了软绵绵的沙发里，抱着抱枕打了个滚，“我决定了，我要再去大街上抢个男人回来！”
唐老爹一挑眉，“抢？”
这个字真是非常符合唐小姐的个人特色了呢！
“不不不，捡捡捡！捡个更高更黑更好玩儿的回来！”
唐先生沉默了片刻，“更高的好找，更好玩的也好找，更黑的……请问唐小姐是要去撒哈拉的大街上捡一个吗？”
唐珂十分冷漠的一口回绝，“不，我不喜欢非洲人。”
“为什么？”
“因为非洲人手黑。”
“嗯？”
“玩游戏都抽不到好卡。”
最近迷恋卡牌游戏的唐小姐认真的说道。
唐珂小腿一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捏住了绿萝心形的叶子，“算了，再捡一个太麻烦了，我还是等到黑炭回来好了。”
“等到开花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的。”
唐先生看向不远处站在角落里的少年，喝了一口清茶，终于忍住了没有开口。
傻孩子，你知不知道，绿萝这种东西是从来不开花的。
雷霆跟着教练离开的那一天，唐珂果然没有去送。
千里送别这种事不适合华丽的唐小姐，她只会潇洒的挥一挥手，然后站在门后，目送他远去。
唐先生站在她身后，看着那辆黑车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唐珂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的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三分钟，唐小姐已经云销雨霁，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父亲。
“我今天这么伤心，可不可以吃两块小蛋糕？”
她怯生生的比了个“二”的手势，犹豫着没有伸出三根手指。
唐先生心都化了，所以冷酷的拒绝她，“不可以。”
下一秒，唐小姐哭的更加真情实感。
她揪着父亲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我还有一句话想和他说。”
唐承越把“打电话”三个字咽了下去，从车库里重新开了辆车出来，替她打开了车门。
“上车吧，送你去找他！”
唐小姐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你、你会开车吗？”
唐先生觉得此刻心平气和的自己一定是个错觉。
两人到达机场的时候，唐小姐迫不及待的跑向了大门，唐承越悠悠的点了根烟，也不吸，就看着小小的光点在指尖燃烧，久久没有移开眼神。
他当年，也曾经这样送过唐珂的母亲。
只可惜……
唐先生淡淡笑了一下，掐灭了烟头，闭上了眼睛。
唐珂跑的很快，虽然腿不长，但是跑动如风。
同样刚刚到达机场大厅的雷霆耳朵动了动，迅疾的转过身，就发现一个小东西扑到了自己怀里！
他心中一惊，随即又是一喜，长臂接了个满怀，“不是说不来了吗？”
唐珂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也不说话，就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去换登机牌的教练走了过来，拍了拍雷霆的肩膀，“要走了。”
唐珂眼泪汪汪，不肯撒手，“黑炭，我把所有的草莓都给你吃，我把以后所有的小蛋糕都送给你，你能不能不走呀？”
雷霆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落下一个牙印，又被他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做个标记，免得她忘了他。
雷霆弯下腰，把怀里软绵绵的小狐狸放到了地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等我回来。”
等到他重新踏上这片国土，她大概已经长大了一点。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可以每一分每一秒都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不想错过她人生的每一个时刻。
他会很快回来。
江城飞美国要在北京转机，到达洛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到达洛城的第一天，雷霆就失眠了。
他躺在异乡的大床上，看着唐珂的照片，一夜没合眼。
和他一路的教练哈德斯不知道他的心事，以为他在倒时差。
第二天一大早，哈德斯晨练结束带着早餐回来的时候，雷霆正对着天空发呆。
他此刻看到的天空，和唐珂看到的天空，是同一个天空吗？
哈德斯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三明治，“唐小姐刚刚给我打过电话，问你在这边适不适应，要我说，男孩子出门闯荡没什么操心的必要，又不是头一回出过门的小姑娘，有什么可不适应的，最多就是调时差的事。”
哈德斯本就是美国的拳击教练，结束职业生涯之后来到了中国，悠闲了没两年就被唐先生下了聘书，当起了这黑小子的拳击教练。
他是雷霆的第三任教练，也是带他最久的教练，由于他脑子里缺根儿弦，导致他一直觉得雷霆是唐先生的私生子，所以反应迟钝的钢铁直男哈德斯对他此刻的魂不守舍摸不着半点头脑。
哈德斯先生满脑子都是美国的食物可真难吃，哪里比得上一咬就满口汤汁的蟹粉小笼和小火煨出来的瓦罐鸡汤呢！
呸！他是怎么吃着这些东西长大的！
雷霆猛地回过身，双目灼灼的紧盯着他，一瞬间让他头皮发麻。
“怎么了？”
他是说错什么了？为什么有一种小徒弟即将大逆不道暴锤他狗头的错觉！
雷霆喉结上下滚动，大步走了过去，“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其实他听到了，不过只听到了第一句，他的脑子就彻底清空了，后面的话他一句也没听到。
他听到，唐珂打了电话？
什么时候打的电话？为什么没有给他打？哈德斯说了什么？唐珂又说了什么？
她是不是，也想他思念她一样，深深地思念着他？
哈德斯三两口干掉一个三明治，嫌弃的擦了擦嘴，“唐小姐问我，你在这边习不习惯，有什么不适应的状况没有，然后就挂了。”
雷霆听完，沉沉的坐到了凳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嘿，打起精神来少年，这里是你的战场，你要在这里征服所有人，拿到属于你的荣耀！”
雷霆点点头。
没错，这里是他真正的战场。
他要在这里征服所有人，然后带着一身荣耀，回到唐珂面前。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有足够的资格站在她身边了吧！
——
雷霆离开之后，唐小姐的日子依然按部就班的往前推进。
她偶尔也会在爬树的时候想起那个眼神像狼一样的少年，每到这种时候，她就默默的替他啃一根鸡腿，然后悄悄将这段记忆藏到肚子里，不再提起。
外婆和奶奶都对她越来越满意，如今的唐珂再也看不出当初打遍四条街无敌手的威武霸气，因为她要低调，要淑女，要维护父亲和唐家的脸面。
所以，她学会了把人拖进角落里再小惩大诫。
被她小惩大诫过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唐小姐面前第二次，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
毕竟唐小姐打人有个毛病，不往身上招呼，专挑着脸上揍，不让你顶着猪头脸过上几个礼拜算她输。
唐小姐从不是一个会认输的人，她制造猪头的技巧越发纯熟。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雷霆从地下走到地上，在他终于站上nfc格斗冠军赛赛场上的时候，唐珂再一次走进了一中的大门。
看着有几分眼熟的教学楼，唐小姐勾唇一笑，挽着苏桃的胳膊走了进去。
高一各班被安排在三楼，听着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唐珂百无聊赖的转着笔，翻看着刚刚发下来的新书。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指尖摸到了桌子上的坑坑洼洼，似乎是被人刻了字。
她凝神一看，发现桌面的一角被人歪歪扭扭的刻了三个字：“唐可可”。
唐小姐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栽赃陷害。
第23章 成人礼
唐珂在那三个字上摩挲片刻, 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小刀, 刻了个“早”字在旁边。
破折号, 鲁迅先生。
算了, 既然刻了她唐可可的大名，那这张桌子以后就归她了！
用她的三寸金莲想一想都知道这名字是谁刻上去的。
除了那块黑木头, 还有谁能刻字刻得这么丑。
唐珂打开书, 将那几个字盖住, 抿了抿唇, 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真好。
用着他用过的桌子, 总有一种他还在她身边的错觉。
唐珂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四年了，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善于脑补的唐小姐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枪杀, 车祸，□□，美色, 非此即彼。
唐小姐嗤笑一声, 踢了踢同桌的白净小男生，“哎，你说，美国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一个个都喜欢往那儿跑？”
她初中同学就有好几个去了美国念高中, 一年也回不来几趟, 离家千万里, 到底美利坚有什么不可抵挡的魅力能让他们这么心驰神往？
她怎么就感受不到呢！
小白脸推了推眼镜, 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美国是一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两次世界大战之中，美国和其盟国取得了胜利，在冷战之后，美国成为了唯一的超级大国，在经济工业文化等众多领域都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唐珂掏了掏耳朵，“你说啥？”
她就听见自己的小同桌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并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