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而来的众仙想到此处,面面相觑,皆一脸荒唐。
“御风,那妖狐进了大泽山,咱们还不进去捉拿凶手,杵在这儿干什么?”惊雷上君朝大泽山里指去。
青衣亦在众仙之列,他想起了山门内的阿玖,一瞬脸色变得苍白。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可能,阿玖并非九尾妖狐,而且以他的妖力,怎么可能轻易诛杀已是上君巅峰的澜沣上君?
更何况,那家伙嘴硬心软,连山后的兔子都舍不得吃,又怎么会滥杀无辜!
念及此,青衣一咬牙飞离众仙三尺之远,背向山门方向,以一己之力拦住了蠢蠢欲动的上君们。
他一揖而礼,半大的少年脸上虽同样震惊,但仙门巨擘弟子的傲骨正风却不减半分。
“诸位仙友,虽我不知这妖狐为何能进我大泽山山门,但我大泽山绝无可能窝藏刺杀澜沣上君的妖狐。”
这时,山门内,阿音出了禁谷,出现在宴爽眼前。
宴爽瞧见她的脸色,顿时神情一变,大惊失色:“阿音,你这是怎么了?”
一月之前阿音还精神奕奕,如今却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她连忙上前欲扶住阿音,阿音摇摇头,推开了她。
“到底出了何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仙君和仙兵?”
宴爽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突然出现在山门外,看这个架势,恐怕是敌非友!”她看了一眼阿音的脸色,急道:“你这身子怎么撑得住,那些仙君一口气怕就能把你给吹跑了。这里交给我,你快回禁谷休息。”
阿音摇头,“不行,两位师兄正点燃九星灯,不便出关。阿晋也正在修行之中,此番众仙齐聚山门,仙界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这事怕是和大泽山有关。你是鹰族的公主,让你代大泽山出面打发他们,并不妥当。”
宴爽也知阿音说的有理,仍担心道:“你的身体抗得住?”
“无妨。”她勉强聚了一口仙气,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些,“这里毕竟是大泽山,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绝不会在这里闹事。”
山门外,青衣朗朗之声铿锵有力,有着对大泽山的绝对自信和认可,他坚定的神情让不少仙君稍稍打消了心底的怀疑。
御风亦有所触动,朝青衣颔首:“小君勿急,大泽山山风纯正,仙界无人不晓,我等绝不会硬闯山门。”
他朝惊雷摆手,“惊雷,此处是东华神君的大泽山,不可乱来。”见一旁的华姝神色不虞,又安抚道:“殿下,以我对闲善闲竹两位尊上的了解,他们绝无可能遣妖族入天宫行刺澜沣上君,这其中必有误会,还请公主稍安勿躁,待我等查明真相,再入山不迟。”
他话音落定,不待华姝再言,朝九星灯正下方的长生殿朗声开口。
“天宫御风,率众仙求见闲善掌教!请掌教拔冗一见!”
御风的叩山之音伴着浑厚的仙力响彻在大泽山上空,传至后山禁谷之底,闭眼潜心炼制化神丹的古晋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伴着御风三声叩请落定,大泽山上空的护山阵法被打开。阿音一身素白仙袍,宴爽落于她身后半步,两人统御青字辈弟子御剑而来。
众仙远远瞧见一白衣女君立在大泽山众弟子之前,皆是一愣。忽而想起仙界有传东华神君飞升前曾收下一名女徒弟,如今看来,怕就是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君。
见阿音和宴爽出现,青衣长舒了一口气。
阿音率大泽山众弟子落于众仙面前。她的目光在华姝大红的嫁衣上惊鸿一瞥,露出一抹惊讶后才朝为首的御风看去。
阿音素手微抬,出声矜持悦耳,极为有礼谦和,“东华幼徒阿音,见过御风尊上,不知出了何事,竟让尊上和三山六府的掌教一齐叩我大泽山山门?”
阿音虽年岁小仙力低,但她是东华的徒弟,和御风一个辈分,真算起来,就连华姝都比她低了一辈儿。
未料到大泽山一山门的老仙君,这回却使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领头压阵,一众仙君皆感荒唐,但阿音的身份辈分摆在这,也不好说大泽山目中无人,着一个女娃娃出面相迎。
“阿音女君。”御风按捺住众仙,温声回:“不知闲善掌教和闲竹上尊何在?”
阿音略有歉意道:“尊上也知道我大泽山数月前遭魔族偷袭,两位师兄正在闭关点燃九星灯,不方便出来迎尊上和诸位掌教。”
御风又道:“那古晋上君呢?掌教和闲竹上尊开启九星灯尚情有可原,本尊听闻老上君还有一徒古晋,他如今又何在?”
阿音瞧上去太小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带着怒意和战意而来的仙君们如何和她商议如此重要的事,自然是让大泽山出来个能做主的人。
阿音性子倔强,不退半分,肃声道:“上尊何意,我身为师尊的弟子,自是能对山门做主,尊上到底是为了何事叩我山门,不妨说出来,阿音定会代替几位师兄举山门之力全力相助,绝不含糊!”
想不到这小女君竟如此倔强硬气,御风眉微皱,正欲开口,一旁华姝的声音冷冷响起。
“你能做主?”
华姝踏出一步,冷冷看向阿音,大红的喜衣在风中飞舞,勾勒出一股惊天的恨意。
“水凝兽!若我说你大泽山窝藏了杀死澜沣的妖族,你也能做主?”
“你若真能做主,就给本公主打开你大泽山山门,让诸仙入山,捉拿那只杀死了澜沣的九尾妖狐!”
不远处,御剑而来的古晋正好听见华姝满是悲怆的怒喝和质问,他身形一滞,眼底拂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困困困。。。
第七十三章
“澜沣上君遇害了?”阿音一愣,终于瞧见华姝大红喜衣的一角上未褪色的几点血迹,失声道。
“华姝!怎么回事?澜沣怎么了?”恰在此时,古晋横空出现,飞剑划过,落在众人面前。
他越过阿音,成保护者的姿态,面向御风、华姝和众仙。
见他这般举动,阿音心底一暖,退后了一步。她没有计较刚才华姝的出言不逊,毕竟澜沣上君被害的消息太过震撼,她还没不懂事到这时候和她在这种小事上纠缠置气。
见古晋出现,华姝眉宇间的冷厉稍缓,她别过头,不愿再回忆澜沣被害的一幕。
御风瞧见华姝眼底的悲戚,叹了口气,道:“古晋仙君,既然你出现了,那就让本君来跟你说吧。两日前……”御风的声音响起,两日前天宫发生的一幕被他缓缓道来,直至说到他们循着那刺杀澜沣的妖狐踪迹一路跟到了大泽山。
古晋听得眉头紧皱,阿音和宴爽则满目惊讶,不敢置信。她们同时想到了山中的阿玖,眼底拂过一抹担忧。两人的表情没有瞒过观察入微的御风,他心底一动,暗想大泽山果然藏着秘密。
“观世镜中所示,那妖狐自入了大泽山后一直没有离开,如今仍在山内。”御风看向古晋,神色凝重而诚恳,“古晋仙君,我等皆知大泽山绝不会藏匿此妖,但那妖狐确实入了贵山之中,先无论它如何知道解开贵山护山阵法,还请仙君相助我等先擒助此妖,再细细问明不迟。”
在妖狐逃入大泽山的事实面前,御风这话,已经说得极为委婉了。
此等大事面前,又关乎大泽山声誉,阿音和宴爽皆沉默地望向古晋,等他定夺。
在漫天仙君仙将的注视下,古晋抬首,沉声道:“御风上尊,各位仙君,实不相瞒,大泽山内如今确实有一只九尾妖狐。”
“阿晋!”宴爽失声唤他,掩不住的焦急。
古晋朝宴爽摇了摇头,眼底有着安抚。阿音宽慰地拍了拍宴爽,小声道:“别担心,阿晋既然开口,就一定会护住阿玖。”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让众仙瞠目结舌,华姝神情一变,脸上露出一抹冰冷和怒意。
御风面露诧异,却比其他人沉稳得多,他看向古晋,道:“古晋仙君,你大泽山内怎么会有妖狐?那这只妖狐……”
“上尊放心,他绝不是刺杀澜沣上君的那人。”古晋神情冷静,“此狐是妖族王侄,名鸿奕,乃九尾妖狐。半年前我和师妹去妖界寻访小凤君的魂魄,被困紫月山九幽炼狱之中,是鸿奕出手相救,我和师妹才能从弑神花手中逃脱,他被弑神花伤了内丹,我师妹是水凝兽,拥有治愈内丹的灵力,所以我们便将他留在大泽山养伤。他内伤一直未曾痊愈,如何入天宫刺杀澜沣上君?”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证明他不是刺杀澜沣上君的人。”御风道:“也许他早就已经养好了伤,潜伏在贵山之中。若不是他,那人怎会知道如何开启大泽山的护山阵法,毫无声息地潜进山中?”
“不知上尊可还记得一事?”
“何事?”
“三个月前,大泽山出现了魔族,那魔族同样毫无声息潜进山中,重伤我师妹,虽然它伤在了我手里,但我们至今没能寻到那魔族的踪迹。事后虽然掌教师兄修复了护山阵法,可没有找到魔物能随意打开护山阵法的原因,所以我两位师兄才会点燃九星灯,以护山门平安。”古晋朝长生殿上空的九星印记看了一眼,“九九之期还剩五日,五日后九星灯点燃,大泽山将再也不会有魔族闯入。”
见涉及魔族,御风神色一正,更沉重了些,“仙君的意思是入天宫刺杀澜沣上君的是三个月前出现在大泽山的那个魔族?”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毕竟当日那魔族和我交手,并没有显现九尾妖狐的印记,但我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事实。”
“胡说!你分明是袒护那只狐狸!我看那妖狐就是那魔物,它欺瞒你们潜伏在大泽山,假意重伤水凝兽后逃跑,又来天宫刺杀澜沣。若不是有观世镜让他无所遁形,他只要藏在大泽山,又有谁会怀疑他?”华姝怒道,她迁怒于澜沣的死,谁说的话都不愿意听。
古晋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又念及澜沣和她皆对阿音有恩,只得暖声道:“华姝,我知道澜沣上君出事你心里难受,但鸿奕真的不是刺杀澜沣的那只妖狐。这几日他一直在长生殿守着我两位师兄,有大泽山的弟子为证。”
阿音听他轻言细语安抚华姝,心底一酸,胸口一股冷气袭来,强行聚起的一口真气差点就散了。还好宴爽发现她的异样,连忙扶住她,在她背上渡了一掌仙力。
阿音以眼神安抚宴爽,让她别出声,免得让古晋分心。
“青云。”古晋转身开口,“你来说说这几日鸿奕在何处?”
“自九星灯点燃来,这三个月鸿奕妖君一直在长生殿外守着掌教和闲竹师叔,半步未离。”
“那这几日呢?”御风为人谨慎,不放过丝毫疑点。
“这几日……”青云一顿,道:“四日前,鸿奕妖君感觉自己即将晋升,便在长生殿后闭关,至今未出。”
从大泽山一来一回,正好四日光景。此言一出,众仙皆感疑惑重重。
“他既然闭关,也就是说你们这几日没有人见过他。”华姝声带质问,“那你如何为他作证,说他未去过天宫!”
青云被问得一滞,古晋却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反而朝御风和华姝看去,“上尊,华姝,我大泽山弟子从不妄言。鸿奕晋升,妖力是藏不住的,这几日长生殿外确实有他晋升的迹象,这能证明他不是凶手。”
御风和华姝朝古晋看去,仍面带不信。
古晋又道:“九尾印记是每一只九尾妖狐保命或晋升时才会显现的上古妖兽印记。如果真如你们所说,那只妖狐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澜沣后轻易离去,那它根本不必祭出九尾印记。可他偏偏祭出了九尾狐独有的印记,那它岂不是堂而皇之地告诉所有人它的身份?至于你们所说的寂灭轮……”古晋微一沉吟,“据我所知,只要仙妖之力绝顶,已经晋为半神,便可幻化法器,你们在观世镜中看到的,也许只是它幻化而出的法器,并不是真正的寂灭轮。三界中人人皆知狐族族长常沁是九尾妖狐,鸿奕是狐族王侄,他九尾妖狐的身份虽不为人所知,但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九尾印记一出,岂不人人都知是他们谋害了澜沣上君,那他们一开始又何必以黑雾隐身?
“再说以常沁族长的性子,她若要杀澜沣上君,直接扬鞭入天宫更有可能,绝不会做出悄悄潜入刺杀的下作事。至于鸿奕,那人若真是为了将罪责推到狐族在身上,却百密一疏,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御风连忙问。
“鸿奕虽然天赋异禀,出生便是九尾妖狐,又有寂灭轮伴身,但他只有五千岁,刚刚成年,如今仍不过是妖族下君。以他的妖力,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潜入天宫,闯入御宇殿封印,甚至将拥有上君巅峰实力的澜沣上君斩杀在戟下?”
“所以我才说,鸿奕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他根本杀不了澜沣。”
御风听见古晋说完,若有所思,亦觉得他在理。他们在观世镜中看到的一切虽是事实,但也有漏洞,为何那妖狐在轻而易举杀了澜沣后会露出九尾印记?明明一戟便可将澜沣毙命,却祭出了那似寂灭轮的法器?如果真的是有心人在栽赃陷害,那便是要挑起仙妖两族的战争,更将大泽山卷入了其中。若不是古晋熟知鸿奕的本事,能及时看出其中的漏洞和不妥,怕是他们已经强行闯山,和大泽山硬碰硬了。
御风沉稳老练,从古晋话中听出了深意,不由一股冷意袭上心头。若真如古晋所说,有人从中作梗,那人实在恶毒阴诡。
但即便如此,鸿奕的嫌疑仍然最大。华姝听完,仍不信,“古晋,照你所言,天宫里刺杀澜沣的是另有其人,那人不仅知道鸿奕藏在大泽山,知晓鸿奕的随身法器是寂灭轮,能打开大泽山的护山阵法,甚至还特意将我们引来。”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质问:“那你告诉我,如果刺杀澜沣的九尾妖狐不是常沁,也不是鸿奕,那它究竟是谁,三界之中第三只九尾妖狐何在?”
见古晋皱眉不语,华姝上前一步,声带凛冽,“说不出了吗?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没有半点真凭实据。我们在观世镜中看到的一切才是事实,杀死澜沣的是一只九尾妖狐,它也的确逃进了大泽山。若鸿奕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大泽山作掩护,那他假装受伤甚至隐藏实力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