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贾敏安排的这间屋子,布置的很精致,只特别的有北边的特色。
那就是除了堂屋外,其他的房间里都会有暖炕。
“多年不睡这个,一时可不敢在这上面困觉。你们谁要想试,便去试一试,暖身的很,只刚开始别多呆,这东西虽好却最容易上火。”
几个大丫头互相看了看,笑着对贾敏说了她们的屋子也都有这种炕,不过却铺了厚厚的褥子。
贾敏听了一笑,又吩咐道,“你们谁还不累,便去将咱们带给府里的见面礼找出来,当初都是按人头准备的,也都写了单子的。且先找出来,稍后等我解了乏再一一送出去。”
贾敏说完,拿帕子遮掩着打了个哈欠,便在丫头的侍候下躺下小歇不提。
贾敏在家里这边被当成娇客一般的捧着,林如海在宫里的待遇就差了一筹。
一来,他一个外省回京述职的官员并不能让那些个势力的宫人放在眼里。二来,都知道林如海是荣国府的女婿,想到荣国府另一个女婿,林如海算是被所有人迁怒了。
整不了皇子,还整不了你一个没啥背景靠山的老书生?
于是从早上等到下晌,一直到离皇宫下钥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才有人给当今提醒林如海在殿外候见。
当今这才想到那会儿他正忙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谁谁谁来见驾述职。随口说了一句让他等着,之后一忙便将此人忘了。想到这里连忙叫宫人传林如海见驾。
林如海在外面冻了大半天,此时面青惨白。见驾时声音都带着颤音,当今从来没有体恤之心,见林如海这般,再见林如海那一头黑中隐隐带着几根银丝的头发,心中不由的想到贾代善向他的哭诉。
……
“你在扬州做得很好,这几年盐税相较之前多了不少……且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一番君臣应对后,当今才打发了林如海。
林如海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个虚。
今天这一场君臣应对,他一点都没看出来当今之后会将他怎么安排。
打了个哆嗦,林如海又冷又饿,也懒得再想那些后事了。保持着仪态,加快速度朝着宫门口方向走去。
出了宫,上了轿子,林如海一点没犹豫的让人将轿子往荣国府抬。
坐在轿子里,抱着贴身侍从准备的手炉和冻透的点心,林如海现在的脑子里除了一碗多放辣子的热汤面外,那是啥都装不下了。
真特么冷呀~
悄悄的抬起一只衣袖,林如海嫌弃的看了一眼上面不明显的痕迹,然后一脸恶心。
林如海在京城呆过,也知道京城的冬天滴水成冰。但他没有想到他做的那么多准备竟然还是没多久就被冻透了。
他站在殿外,并不敢移动半步,就怕当今会在下一刻就叫人。
殿外极空旷,北风不停的吹呀。直接将鼻涕眼泪都吹出来了。
然后帕子不够用……
林如海又看了一眼衣袖,坚定的表示这件官袍以及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妻子和女儿知道。
太有损他的形象了。
想到这里,林如海便小心的打开手炉盖,将里面烧得有些旺的炭露了出来。见到那碳,林如海抿了抿嘴角,轻轻地将衣袖覆上去。
毁坏官袍是大罪,但这样的官服不烧掉还能留着穿?
反正沾上……他是再不穿了。
再一个,那得是多缺心眼的人,才会满天下的告知旁人他毁坏官袍的事?
别管龙袍还是官袍,是衣服它就会有磨损。难道一件衣服穿久了,仍能始终如新一点都不坏?毕竟是布做的东西,穿久了,磨坏了,也算是罪过?
这种事情,只要你别声张,一个月几套官袍也没人会当回事的攻歼你。
见到衣袖上烧出了几个不起眼,却不会让人忽视的小洞后,林如海这才合上手炉,抱着手炉闭目养神。
官袍于官员来说,那便是工作服。谁都不可能长年累月只穿一件,连个换洗的都没有。
像林家这样有家资的人家,林如海的官袍更不会少了。
所以林如海压根就不担心没得穿。
而且,说到穿。那也得看当今之后对他的安排。
现在什么安排都没有下来,他就跟他那府里候缺的二舅哥没啥两样。等到新的官职下来,还不知道是几品官,官袍需不需要换新的都是两说呢。
不知不觉间就被他那老岳父左一封信,右一封信影响的林如海,心中已经少了许多对皇权的敬畏以及对官职的看重。
然而他的老岳父其实只是在关心闺女的同时,对他进行了顺带脚的问候罢了。
冬日街上人少,轿子一路不停的被抬到了荣国府的正门。
林家的下人正与荣国府的门人天南地北的胡侃,见到林如海的随从跟在轿子旁,连忙站起来,对着围着他说话的荣国府下人说了一句‘我们老爷回来了’,便撇下众人迎了上去。
荣国府的下人都被贾代善和晋氏敲打警告过,此时知道林如海回府了,一边开大门,一边向府里通报。
男子大门外下马下轿,本是礼节,林如海世家出身自是不可能不知道。于是带轿子停稳,便抱着手炉下轿了。
被下人簇拥着进了府,又在府里见到了林之孝。林之孝转达了贾代善的话,让他先回房洗漱,然后再过去请安用膳。
林如海笑着谢过贾代善体恤,便由着林之孝引路回了他们家暂居的院子。
站在院门口,林如海习惯性的抬头看院门上的匾额。当看到‘丹鹤庭’三字时,不禁莞尔一笑。
一品文官,官袍补子为鹤。又因丹顶鹤的头顶为红色,所以鹤便以丹顶鹤为尊。
丹鹤庭~
到是好寓意。
林之孝见林如海看着院门上的匾额笑了,“之前咱们府里的小院大多都是没有名字的,老太爷也没那个心思起。这还是咱们大姑娘觉得不好区分,这才一一给起了名字。”
顿了顿,林之孝又指着牌匾说道,“这匾额挂上去还不到两个月,名字是大姑娘起的,字却是咱们老太爷亲笔提的。”
林之孝就差没说这个好寓意的院子就是专门给他们林家留着的了。
林如海也不用人将话说得太明白,听到这里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林如海对贾小妞还有一些印象。不过那任性也不过是几年前不及桌子高的小豆丁。
这院子的名字虽然直白了些,但寓意和心意却是好的。他这个做姑父的也领她的情。
“侄女也长进了不少。那她有没有给她自己的院子起个名字?”林如海一边心情颇好的说笑一边抬脚往里面走。
林之孝的跟着林如海,听林如海问,便回道,“怎么没起,想了许久,倒是起了个团圆名。”
“团圆名?”
“是,叫‘圆明园’。”一个院名三个字,里面竟然有两个读‘圆’的,林之孝便觉得两圆圈,能不圆吗?
林如海听了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圆明二字倒还好,只是那丫头的院子得多大,才能称之为园呢?
一时间林如海对于贾小妞起的这个名字,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夸,也洽巧他既将要穿过一进进入二进,便笑了笑,没有多说。
林之孝见林如海既将进入二进,便没再跟着送他,恭身退了出去。
丹鹤庭的小灶房一早就得了吩咐,正留了两个灶台烧着热水呢。知道林如海回来了,灶上娘子连忙又添了把柴,将灶上的火烧得滚水泡。
果然没等多大会儿,正房侍候的人便过来抬水了。
因这会儿离晚膳还有一段时辰,林如海又是冻透了的人,自他一进屋子,贾敏就发现了,连忙让人将热水提来,给林如海泡一泡去去寒。
林如海怕泡了澡再去见贾代善不恭,本不想泡。还是贾敏担心他积了寒在体内,好歹劝他泡了。
一时泡了热水,林如海冻透的身子终于缓了过来。
整个人泡在水里,又麻又痒的。
贾敏挥退了丫头,亲自侍候林如海沐浴。一边拿帕子给他擦背,一边将今天一整天的事情都跟林如海说一声。
一来是让他心里有个数,二来便是隐晦的向林如海炫耀‘这是我娘家,我爹疼我,我嫂子疼我,我侄女也敬我’。
不过总有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得不说的事情。
比如说当前必须告诉林如海的便是今天会缺席接风宴的两个兄长。
贾敏还是个会说话的,或者说会往自家老爹和娘家脸上贴金的。
毕竟原著中的贾敏可是没少在林妹妹耳边夸荣国府多好多好,多显赫什么的,不然林妹妹也不会在进府的时候那般小心谨慎了。
“……两个哥哥都是实诚人,平日里又都是少思少想的性子。京城里人事复杂难辩,极易让人钻了空子。父亲担心有些事情防不胜防,又推不掉,这才,这才,哥哥们受了苦,我虽心疼。却更心疼父亲,板子打在哥哥身上,犹如打在父亲的心上。那一下下板子打下去,父亲岂能不心痛。”
林如海点头,“岳父真乃大丈夫矣,海不及万一。”
还在煽情的贾敏听到林如海这话就是一愣,随即惊恐便袭了上来。
咋的?你还想要效仿不成?
你敢动姑奶奶的儿女,姑奶奶就跟你拼了。
第115章
林如海被他媳妇一顿神忽悠, 竟然真的将他老丈人当成了天下一等一的好父亲。
父母之爱子, 则为之计深远~
林如海自叹自己绝对没有这份狠心。
因此虽然同情两位舅哥的遭遇,但同时对于自己这位老丈人也越发的尊敬。
见林如海一脸的崇拜,贾敏还想要说些什么不叫林如海真的动了某些心思的时候,木桶里的水便有些凉了。
婆子在外面盯着时辰,见差不多了, 便问是否还要添些热水。林如海看了一眼时辰,想了想,便起身从木桶里出来。
因屋间里铺了地龙, 所以洗完澡也并不像在南边那般又冷又潮,林如海在贾敏的侍候下,穿了中衣, 又擦了头发。
贾敏见林如海已经收拾得能见人了, 便扬声将外面候着的下人叫了起来。
一时侍候他们俩口子换衣服的,收拾屋中木桶剩水的。还有去厢房唤两个孩子的,整个小院都仿佛动了起来。
两人并未盛妆, 只穿了家常衣裳。贾敏头上的首饰也只带了几件精致而不俗的。
一时收拾妥当, 黛玉也牵着弟弟走了进来。
看着儿女都小脸红扑扑的样子, 贾敏满意的点头。
北边物资不如南边丰富, 但气候却最是养人。
虽然刚刚夫君也说了今日见驾前程不知,但贾敏却极相信他们家能够留在京城。
上前整理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衣服, 又摸了摸厚度,“你们做的很对,屋子里暖和, 外面又干冷,里面穿的薄一些,外面套上大毛披风就好。”
他们这个院子离梨香院极近,步行几步路便到了。有大毛披风挡着也冻不着人。等进了屋子再脱了外套,穿里面的薄棉衣正好。
绘眉笑道,“姐儿和哥儿身边的两位教养嬷嬷都在京里呆过,哪里能这点子道理都不知道。太太看看,一会儿穿这件披风可好?”绘眉一边说一边抖开手中的披风给贾敏看。
披风颜色喜庆,却不喧宾夺主。贾敏扫了一眼,可有可无的点头。
她的衣服都极为精致,用料也好。几个大丫头也知道什么场合给她拿什么穿,这点倒不用贾敏多费心。
检查了一下一家四口的衣着,贾敏轻笑的询问林如海是否现在就过去给贾代善请安。
贾代善虽说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会儿,等晚膳的时候再请安也不迟。林如海想了想,见离晚膳也不过半个时辰了。便点头同意了贾敏的话。
他们是晚辈,提前一些时间过去,才是不失礼。
饭前先与老岳父见礼叙旧,再将今日在宫里见驾的时间跟老岳父唠唠,也省得他出京多年说了什么让殿下忌讳的话而不自知。
……
林家一家四口带着丫头婆子向梨香院行去,到了梨香院,洽巧贾代善也正闲着,翁婿二人几年不见,又是一番行礼问安。之后便说起了南边诸事以及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
当林如海听到水源干的那件事情后,也不由的抽了抽嘴角。
这位皇子可真会得罪人,也不怕哪一日就被人……
林如海正这么想的时候,也真的有人想要对着水源做点什么。
这几天,皇七子水深便时常以请安的名义跑到了他老娘甄贵妃的宫里。
“母妃,水源那厮实在跋扈,此事儿子实在恼得狠了。不如趁他……”皇七子水深对着他老娘甄贵妃狠狠的建议道。
甄贵妃抚了抚鬓边的珠钗,笑得很是漫不经心。“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不能动。总有人按耐不住,替我们收拾了水源的。”
会吗?
将手伸向儿子,水深连忙扶着老娘起身。娘俩个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说着话,“水源不得人心,又到处点炮。他得罪的人,不说车斗海量,也差不到哪里去。咱们只要按兵不动,自有人会行动。”
将头转向东侧,甄贵妃意有所指,“某位也正等着看呢。饵已经下了,就看哪条鱼贪吃了。”没有那位的纵容,以十九那个小滑头,能这般猖狂?
水深闻言心中一凛。
是呀,就以十九弟那恨不得将天下人都得罪死的性子,这种犯了众怒的行为必是人人想要诛杀他。
父皇那般疼爱小十九,能想不到?能不派人去保护?
父皇疼爱他的每一个儿子,只要那个儿子对皇位没有威胁,父皇的宠爱就多偏几分。这是他们所有儿子都知道的事情。
父皇一定会派人保护十九,并且时刻监督他们这几个皇子的动向。若是被父皇发现他做了什么,后果必不堪设想。
“想明白了?”甄贵妃轻扬红唇,“这种时候,正是你表现大度和兄弟孝悌的时候。十九不是正在收拾他那座府邸,你且依着他的性子送上贺礼和金银等物,一方面让你父皇看一看你的气度,另一方面也让朝臣们心中有些计较。”
水深点头,“只外祖家还欠着国库的银子,儿子这般会不会惹人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