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的确比不上他们的爷爷。
从龙屠被送走的那年开始，他就一直记恨着，埋怨着，多难听的话都说过，多难看的脸都甩过，但是老爷子见了他还是亲切的很，一口一个小屠小屠的叫着。
龙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龙秋水说：“兄弟之间出现矛盾需要的事解决而不是逃避，我跟你们的父亲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我们也会时常拌嘴吵架，龙屠没见到过，你还没见到过？结果每次不是他哄哄我就好了，兄弟姐妹之间哪有深仇大恨，别说你现在什么都没做，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你就知道大家不会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龙泰撇了撇嘴，“这些我都懂。”
“懂你还在这问什么问？”
龙泰垂了垂头，“我就是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
“胡说八道。”
龙秋水这话并不是为了安慰他，她这个人虽然不能说绝对的公私分明，但也不会一棒子直接打死一个人，况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侄子。
“姑姑该不会是觉得我还小，还想像小时候一样哄我吧。”
龙秋水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说：“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小？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龙屠都会跑了。”
龙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看他神色一变再变，龙秋水眯了眯眸子，“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那个顾瑶吧？”
闻言，龙屠眉心隐隐一皱，“姑姑说哪的话，我怎么可能。”
不可能吗？
龙秋水有点怀疑。
“小泰，你跟姑姑说实话，你到底是想开了还是没有？”
龙泰看着她，半晌，他反问道：“姑姑可不可以也跟我说句实话，司徒葵，到底是什么人？”
——
入夜时分，房间里的灯都已经熄灭了，窗前的人影静静的站着，许久没有动过一下。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龙泰动了动身形，看了一眼。
“这么晚了，有事？”
“阿泰，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电话里，顾瑶的声音很是兴奋。
龙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知道她说出顾熙的母亲拥有一双诡眼的时候，他眉心一抖，差点捏碎了手里的电话。
“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是真的，她自己也已经承认了，她不是我姑姑，是顾熙的母亲，她被关在这的原因是因为历代暗夜少主的孩子都要被送出暗夜，我父亲和爷爷想要留下这他，所以才隐瞒了她是暗夜少主的事实，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实现计划了，我已经叫余家的人来给她治眼睛，只要她的眼睛好了，我们就可以占有整个暗夜了。”
龙泰细细琢磨着她的话，觉得似乎有些事情被她颠倒了顺序。
顾家的人因为想到孩子，所以把那个女人关在顾家？
孩子哪来的？
顾长音又不是瞎子，那么明显的诡眼他难道看不见吗？
在有孩子之前他们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在孩子生下来之后才想要把她藏起来？还有，她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从龙秋水那里听说了辛晴的事，但是她却没有说她拥有诡眼。
这件事是他姑姑瞒了他，还是连她也不知情？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龙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听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事，这件事百分之百是真的，我已经确认过了。”
突然，龙泰皱了下眉，“你刚才说，你找人给她治眼睛？”
“是啊。”顾瑶对他算是坦诚，说出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龙泰奇怪就奇怪在这，他问：“你找人给她治眼睛，你父亲和**师不知道吗？”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龙泰知道他猜中了。
“阿泰，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的，我只是想提前跟你说一声，你等我的好消息，用不了，暗夜就是我们的了。”
整整一夜，龙泰站在窗前却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他跟顾瑶联手这么多年，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他真的要放弃吗？
可是在他的心里，家人重过一切，包括龙屠这个弟弟，就像龙秋水说的，这个家要是连他都变了，龙屠真的再也没有回来的理由了。
他真的想让自己的弟弟永远不进家门吗？
蒙蒙的夜，渐渐露出了晨曦的光线。
龙泰紧皱的眉心似乎已经定了型，想放开都做不到。
站了一夜，两条腿都有些发麻，他转过身，看了一眼从酒店换来的窃听器。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有听里面的内容，但是里面却安静一片，除了有人活动的声音和送外卖的声音之外，再也没人说过话。
一个活人，没有被绑住手脚，也没有被囚禁，不能说话的理由只有两点，一，这个人是哑巴，但是明显，顾瑶既然能装窃听器，就说明他不是，二，这个人已经发现了窃听器。
手机被他反复的解锁、锁屏，他犹豫不定。
可是他不知道，在另一座城市，也有一个同样犹豫不定的人，跟他一样想了一整个晚上，手里也拿着手机跟他做着同一个动作。
只是，他的决定比他快了一步，龙泰还在犹豫，龙屠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
顾家，化辰散的功效虽然比不上关麦旭的罗列枪，也不如司徒晗尧身体里的盾气，但是让一个人暂时失去辰力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余哓每日都来，来做什么外人不知道，但顾家的人却心知肚明。
当初贺绥新给司徒葵的药就是余哓亲手配的，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收到了顾瑶的指使。
顾瑶一向做事干净利落，凡是能让她挨上边的事她都推的干干净净，当初的苹果是她买的没错，可是谁又会去查验每个人都吃的苹果梨是不是有堕胎药？
顾长音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看着顾瑶，“顾瑶，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顾瑶不理他，知道余哓跟她交代完了辛晴的状况，她这才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怎么了？我只是觉得哥哥的母亲可怜，想要治好她的眼睛，您和爷爷为什么要这般抵抗？我不想这么对你们的，可是你们实在是太不讲理了，她被你们囚禁这么多年，眼睛也是因为你才看不见的，我现在为你们积德，您不夸奖我吗？”
从小到大顾瑶都是这般“乖巧懂事”，顾长音只恨自己竟是从来都没有看出来，她的乖巧，她的怯懦，根本一点都不符合顾家大小姐的身份，即便贺绥新多年来一直打压她，但她也是顾家唯一的千金。
如今她脸上的笑配极了她的身份，跟魔障之后的贺幽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贺绥新被丢在一旁，嗓子已经喊哑，她笑了一声，看向顾长音，“你到底有多了解你的女儿？你时常指责我对她不好，你呢，你对她又有多好？你这个‘慈父’难道从来都没有发现你的女儿并不亲切可人吗？”
顾槐这段时间硬撑着，终于在顾瑶暴露本性之后撑不住昏了过去。
这个家里，顾槐算得上是对顾瑶最好的人，在他活着的时候，她并不打算对他多差，虽然他从没把这个孙女列入过继承人的范围之内，但是他是爱她的，这一点她心里清楚。
顾瑶笑着走到顾长音和贺绥夫妻二人面前，蹲下身子拉着他们的手，“父亲，母亲，你们知道吗，从我有记忆开始，这还是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我很开心，你们开心吗？”
开心？
顾长音看着她的笑脸，突然一阵心疼，“瑶瑶，你疯了吗？”
听到这句话，顾瑶嘴角的笑意僵持。
“我有吗？跟你们比起来，我算是疯了吗？你们一个一辈子强求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在身边，绑着他，控制他，明明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没有一丝分量，却还要死死纠缠，另一个，自私的囚禁着一个女人，就为了留下自己的儿子，还有爷爷，他为了顾家的继承人，不惜撒下弥天大谎，宁愿暗夜没有少主，也不让真的的暗夜少主流露人世，跟你们比，我难道不是这个家里最正常的人吗？我好心好意的收拾你们造成的恶果，你弄瞎了她的眼睛，我就帮她补回来，暗夜没有少主，我就重新恢复暗夜，哥哥和嫂子，他们留在暗夜很危险的，只要他们愿意远离，我不会找他们的麻烦，这难道不好吗，是不是因为你们的希望落空了，所以你们就觉得我做的全都是坏事，觉得是我疯了？”
面对顾瑶的指责，顾长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说的没错，他是自私，包括这一家子，全都是自私。
顾瑶松开他们的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冷漠的表情像个胜利的王者。
“我这么多年的隐忍，也该是时候回报我了，你们说呢？”
顾长音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真的是为了暗夜吗？还是……”
“父亲，您不要这么天真了好吗？爷爷说的没错，您的确不是继承顾家的最好人选，您说的话让我觉得可笑，为了暗夜？我凭什么？我当然是为了我自己，爷爷的野心他自己实现不了，我来帮他实现。”
野心？
顾长音惊愕的看着她。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顾瑶对他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不是法族的弟子。
“顾瑶小姐，贺家主回来了，让我来请您过去。”
闻言，顾瑶嘴角一撩，笑了，“知道了，我马上去。”
听到贺幽的名字，贺绥新眼睛等的老大，要不是她现在动弹不了，一定会站起来打他一巴掌，再骂她一顿。
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跟贺幽联手。
上次去贺家，她还表现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现在……
看到贺绥新悠远的眼神，顾瑶冷冷的回视，“母亲为何这样看我？是不是觉得你的女儿出息了，这些年你小看了她，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再给你丢人了，是不是后悔当初对我又打又骂？”
“后悔？呵。”贺绥新扯着嘴角冷笑，“是，我是后悔，早知道你这这样的孽障，我当初就是死也不会留下你这条贱命，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造的孽，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要不是我贪心，根本就不会有你。”
贺绥新一辈子没有喜欢过自己的女儿，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可是现在，她后悔了，早知有今日，她就算一辈子孤单的拖着顾长音，也不会想方设法的给顾长音下药生下这么个东西。
顾瑶脸色变的阴鸷，就连看着贺绥新的眼神都开始变了。
她俯身，狠狠的捏住贺绥新的下巴，用力之大，仿佛恨不得就这么捏碎她。
“知道是你造的孽，你就忍着，看不惯可以抠了自己的眼睛，你要是下不去手，作为女儿，我可以帮你。”
“顾瑶，你别乱来！”这种时候，顾长音就算不喜欢贺绥新，也不会让顾瑶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