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公子——尔倾
时间:2018-05-12 12:52:40

  脑海中回想起这句话,幻灵坚定信念,他想钟离一定会遵守约定的,就像上次一样。可是现实时,钟离没有来。
  她在镇上的另一边,被疯狂的人压上大石头,毫不留情地丢在水中。人们欢呼,人们尖叫,好像做了一件了多么正确的事,多么了不起的事,丝毫不觉得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衰弱,他没有力气像上一次一样翻江倒海让这些人自食恶果。可是他也不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再等等,再等等,她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这次的幻灵真的等不到钟离了,人们眼睁睁看着塘中的水巨大的涟漪渐渐平静,他们一再确认,那个被塞进猪笼的女孩儿,不会再出现了。
  幻灵受尽一身的伤,也没有等到钟离的到来,危险愈来愈近,愈加愈近。他的血,不是一丝丝,一缕缕,而是成片成片蔓延在湖泊上,人们看到他的血迹更加疯狂了,他们就要成功了,他们就要得到这无价的珍宝,他们发财了。
  于是更多的赌徒上前,他们想尽办法,哪怕是砸石头,也要把幻灵砸出来!幻灵在水中。缠绵的水草纠缠着他的雪白的长发。他哀嚎着,悲愤着,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非死不可。
  他拼尽全力奋力的游啊游,贴着湖底往外冲刺,湖底的石头那么多,那么尖锐,一一划破了他的肌肤。从水面上飞来的箭矢扎进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体划下一个又一个长长的口子。当他终于快游出去时,却发现一面巨网朝他飞来。
  他奋力的撞啊撞,撞的铁网在不停的晃动,船上的人发觉了他的挣扎更加激动了,无数的人,试图用铁网将他困住,他哀嚎着,拼尽全力用双手将铁丝网撕出一道口子,口子那么小,根本无法容下他庞大的身躯,他用力再用力,手上血肉模糊。不能再慢了,越来越多的箭矢在他的头顶往下飞来,他必须要钻过这条狭小的口子,逃离这个地狱!
  于是,他要从这极狭的口子中钻出去,船上的人在死命的拽,两厢较劲,对于生命的渴望让他力大无穷。终于,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生生从这个狭小的口子中逃出生天。
  血,像那日他们一起看过的朝霞一样蔓延千里。
  钟离,你在哪里?
  
 
  ☆、第八章
 
  寒冬腊月。
  天气冷得厉害,前几日还风和日丽,这几日气温骤降,冻得人们纷纷裹上棉衣。这还不够,晚些时候,天边的乌云犹如天兵天将一般聚集在一起,似乎要给老百姓好看。果不其然,大风起时,雪花纷纷扬扬飘然而至。不多时,便使江中的那唯一一艘精美画舫白了顶,红艳艳的灯笼一串一串,将画舫围了一个圈,照亮了水上的路。
  船内倒是安安静静,一抹挺拔的剪影映在窗纸上,他手持毛笔,仪态端正,灯光将他的影子放大,再放大,大到有些虚幻。在他旁边,有个被遮到的影子,头低垂着,端着一个茶盘,小小的安静的立在一旁。
  许久,那男子才活动活动手腕,将毛笔放在了精美的灵芝模样的笔搁上。只见他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召唤立在一旁的小小侍女:“阿离,你来看,这是什么字?”
  被唤作阿离的姑娘缓缓上前,目光锁定案上的宣纸,只见上面行书飞扬道:“清影照乌篷,月娥羞见人。”
  钟离笑笑,眉眼温柔,这一路他不知写了多少诗,每次都唤她来看,只见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公子这两句诗倒是颇有意思,一清一乌,颜色倒是对比强烈。还以为你要写月亮,偏偏是羞涩的月中美人,真是富有情,趣。公子,今日可是高兴了?”
  公子长林站起身来,笔直的立着,却有些柔弱的风味。答非所问
  “明天我们就到了越城,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好好谈诗论道,畅所欲言了。”
  说到这里,长林的语气颇是伤感。“从我刚刚离开湘地前往京城,说来也已经半年了。没想到地图上看来那么短的一条线,居然要走半年之久。阿离,我们相识也已经半年了。”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若不是公子,奴婢可能早已经葬身鱼腹了。”她恭敬的表示感谢。
  长林摆摆手,宽大的衣袍窸窸窣窣,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半年前,长林刚刚行完冠礼,养育他多年齐国的震边大将军苏行对他说:“长林,你已经成年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再见过你的母亲隆安公主。想必你一定要很思念她。这些年边疆太平,你回去京城看望一下公主吧。”
  “这么多年了,我想她不需要见我。”
  “母子之间总不能太生分,你过去后替我和她问声好。之后你若是想回来,就还回来,若是不想,就留在京城,不管做什么,总不至于掩盖了你的才华。”
  是啊,他的确很久没有见到母亲了。上次见她,大概是七八年前了。之后不久她再嫁,他这个拖油瓶就留给了苏将军。一别这么久,再没见过。
  “公子……”
  钟离对于长林公子是非常敬佩的,他年少成名,才华横溢,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再加上他复杂的身世,独特的家庭环境,使得他整个人都有一种伤感的文人气质,这种气质让无数人着迷,也让他更加孤独。
  长林公子是悲伤的,这诗句不是好诗句。
  “阿离,你知道父母之爱是什么感觉吗?”
  钟离愣了,她想起来半年前那惨烈的一幕,她跪在娘亲的坟前,哭了很久很久,心好像被千刀万剐,疼得说不出话来。她想到娘亲去世前,还亲手为她缝制棉衣。只不过,现在那件棉衣已经无处可寻,大概是被人扔了吧。她为了那件棉衣,还被人暗算,和他阴阳两隔。
  “那是世上最无私的爱,是最温暖的爱。”钟离动情地说。
  “哦?真的吗?”长林问。
  “是的,公子。”
  “真羡慕你,曾拥有这样美好的爱。”
  他的语气可一点也不像他说得那样。钟离惴惴不安,她害怕面对消沉的人。
  “公子,你也说了,那是曾经。”
  就算往日再温暖,也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公子,明日就要见到夫人了,你会拥有你想的一切的。”
  “夫人?”他自嘲的笑笑,“那也只是别人的妻子罢了。于我,又有什么相干?”
  抬笔,手腕运转间,宣纸上多了两行字:“心本向朝阳,奈何乌云先。”
  钟离垂眸,敛下眸中的愁思,她平静的劝慰:“公子早些休息,时候不早了。”
  走出船舱不久,长林公子房间的灯就灭了。钟离踱步在船头,看着遥遥的月亮,心中百感交集。
  半年前,她手脚被缚,又被套上了猪笼压上大石,推入水中,想跑都跑不掉。被水淹没是痛苦的,她不是第一次感受了。她很快就昏迷了过去,可是这次,她依然没有死。
  按道理一个凡人再熟悉水,在水中呆了那么久,怎么都不能活,然而她却好好的活着,甚至没什么伤。她被长林的船只发现了,有会水的人救了她。别人告诉她,捞她上来的时候,她身上都是干的,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不知道为什么连衣服都没湿。
  她想,可能和那个珠子有关。那个幻灵给她的救命灵珠,救了她的命。可是当她问起身上的珠子时,别人却说从未见到过。不管她怎么说怎么找,那颗珠子不翼而飞了。
  可能是救她上来的时候掉在水中了吧。
  也好,也好。那东西本来就不属于她,是幻灵借给她的。幻灵拼了自己的命,留了三天时间给她。可是她没有按照诺言,把珠子还给他。三天,三天不见珠子,魂飞魄散,身体腐烂。幻灵……现在可能只是一具白骨了。
  瞧她多丧门,碰到她的人都死绝了,娘亲是,幻灵也是,父亲还不知所踪。如果幻灵没有好心救她一命,或许还在亭阳湖好好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偏偏,造化弄人,他死了。
  钟离将姓去掉,从此不愿和慕家有任何瓜葛,也不愿再回亭阳。她以名为姓,单字一个离。在长林身边做了一个小小侍女。
  长林性情温和,待人很好,只是有些软弱。他是当朝皇帝的亲姐姐隆安公主的儿子。然而却不是有名有份身份尊贵的公子,因为他身份低下。
  隆安公主是先帝的第三个女儿。据听闻,长得是花容月貌,姿态婀娜,美若天仙。年轻的时候,无数的年轻男子都往她身上凑,希望能得美人青睐。公主是高傲的,她没有轻易下嫁给任何一个人。然而她却拥有了先皇放纵风流的血液,私生活极度糜烂不堪,年仅十六岁就有了二十个面首在府中供她玩乐。单这还不够,她还多次去外面和一些长相俊秀的陌生人厮混,丝毫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
  终于,在她十八岁出城游玩时,和一个小小寺庙的僧人偷情,被留了种,生下了公子长林。
  “哎,你说,公子的娘亲是什么模样?我听说,隆安公主当年可是闭月羞花的齐国第一大美人呢。”有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他们似乎并不避讳钟离,看她走过来还在议论,完全没把钟离放在眼里。
  “谁知道呀,不过肯定是很漂亮,你看咱们公子,不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肯定都是公主的功劳。”
  “嘿,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是公子父亲的功劳呢。”
  “也是,不然公主怎么会耐不住寂寞,还未出嫁就和他好上了。”
  “你这么说,我更想看看公主什么模样了。当然,也更想……嘿嘿……”那人淫,邪一笑:“你懂的?”
  “嘿嘿,你跟我想一块去了,我也真想尝尝这国色天香的公主是什么滋味,你想啊,皇帝的女儿,那么尊贵,一向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如果可以把她按在身…下……那一定特别销魂……”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钟离一声大吼,将两个人吓了一跳,虎躯一震,差点掉进水里。
  “喊什么?喊什么?钟姑娘,我们说我们的,关你什么事?”其中一个先发制人,态度恶劣。
  “你们两个,公子和公主也是你们可以下贱轻论的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也敢妄自肖想!”
  钟离一番疾声厉色,把其中一个人惹毛了。他抬手就要打人。船舱里,那人目光一凛,手扶门板,就要推门而出。
  她……
  “别别,管她干什么?她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呀?再说了,她是公子的贴身丫头,再去告状怎么办?忍忍,找机会再收拾她。”
  “哼,死丫头你给我等着。”那人凶狠的骂着,两个人一块进去了。
  黑暗中,无人注意到他。
  长林是想来透透气,虽然灭了烛,可他依然睡不着。想想即将见到的母亲,他不知该怎么面对,结果就碰到这一幕。
  钟离是他救上来的,当时救她上来,本以为奄奄一息,没想到她浑身都是干燥的,没有一处伤痕。他想,这一定是个奇女子,一定有些不同寻常的秘密。于是当他捡到那颗从她口袋里掉落的珠子时,他没有还给她。
  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心理,他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亲近。可能都是命途多舛吧,他总是多给她一点帮助。她安静,温婉,不善言辞,很少见到她像今天一样凶。她办事细心,体贴人,和别人关系很好。还有,她是孤独的,她和他一样,有一份不为人知的心事。
  他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船头,看月亮,看日出。她似乎对日出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看着火红的太阳时她会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他问过她的身世,她不肯说,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她身上充满了神秘的色彩,让人着迷,他想,如果她可以留下来,或许他就可以解开困惑。所以后来她问他珠子的事情,他说,没见过。
  她果然留下来了,只是半年过去,他还是没有解开她身上的秘密。
  
 
  ☆、第九章
 
  他在钟离进来之前回了房间,钟离没有看到他。
  阳光不错,冬日里很少见到这样好的太阳,虽然不暖和,总是让人是心情舒畅的。长林一行人上岸时,岸边早就有了东寒侯府的人在等候了。
  东寒侯是隆安公主的第二任丈夫。本来只是一个小商人,沾了公主的光才被皇帝任用,在户部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倒是有个好听的身份,侯爷。这是普通商人努力几代也不一定有的结果,就凭着公主的荣光,他一下就拥有了这份荣耀。
  到侯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领头的管家先带着长林去见侯爷和公主,钟离作为贴身侍女,也陪同长林一块儿去。
  侯府很气派,雕栏画栋,金漆壁画,红色檀木的桌椅板凳雕刻的异常精美,金杯玉盏,美酒佳肴,满满一桌子。堂中,一副巨大的童子问路图,画前,站着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高大身材男子。他背对着众人,脊背挺直,无形中给人一股深深的压力。
  想必这就是东寒侯了吧。钟离心想,头更加低了。
  在这样尊贵的府上,她要做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牢牢呆在主子身边,不然,他们一个不高兴,受苦的可就是自己。
  “侯爷,长林公子到了。”
  那人闻声转头,深邃的眸,高挺的鼻,颌线凌厉,明明锋芒毕露,偏偏刻意收敛。
  钟离一滞,眼睛紧紧锁住眼前的人,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长林,你终于来了。”他微笑着,装作跟长林很熟稔的样子,嘘寒问暖,仿佛他是长林的亲生父亲一般:“累不累?荆地距离京城实在太远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见。公主很想念你,常常跟我提起你,说想去看看你。”
  那声音是那么熟悉,像魔音绕梁一般,钟离想得头疼,他到底是谁?思绪正是混乱,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声:“爹爹~”
  如惊雷劈中,脑中灵光一现,醍醐灌顶。
  她和长林一般表情,诧异地看向门口,门口逆光,一个女孩着华美彩色衣裳,笑眼盈盈的冲堂内的东寒侯叫到。
  “爹爹,今日怎的这么多人?是谁?”
  她是那么漂亮,如牛脂一般的皮肤光滑细嫩,丹凤眼微微吊梢,声音像一只欢乐的黄鹂鸟一样清脆婉转。钟离诧异地看着侯爷,目光异样。
  长林毕竟已经成年,倒是先反应过来,率先开口:“想必这是莺莺郡主了吧,想不到已经这么大了,真是个美人胚子,恭喜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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