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公子——尔倾
时间:2018-05-12 12:52:40

  东寒侯一听别人夸他的掌上明珠,乐的合不拢嘴。谦虚道:“哪里哪里,这丫头皮着呢。”
  “爹爹~”小女儿娇嗔地摇了摇父亲的手臂,她好奇地打量长林,见长林丰神俊朗,气度非凡,再加上一开口就是美词妙句,顿时一阵好感,不自觉羞红了脸。
  “爹爹,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是哪位客人呢?”
  “见到长林真是高兴,都忘了正事,失礼失礼。”东寒侯抚了抚衣袖,对莺莺说:“你不是一直闹着要见你长林哥哥吗?喏,这不是来了。”
  “长林,这是小女莺莺。”
  两人互相行礼。
  钟离跟着长林一块儿行礼,她脑子一片混沌,连目光也复杂了起来。
  究竟是不是他?
  “阿离,阿离……”
  长林刻意压低却又充满担忧的声音恍恍惚惚传入耳中,钟离一愣,她在干什么?她在长林公子和东寒侯爷这样尊贵的人面前发呆。他们的手握大权,比大夫人厉害一千倍一万倍,轻易就可以像摁死一个蚂蚁一般摁死一个人,她真是在找死。
  “公子……”
  钟离垂着头,目光复杂地给了一个眼神给长林。
  “把礼物拿上来给侯爷瞧瞧。”
  长林轻轻在下面握了一下钟离的手腕,表示安慰。钟离出去拿东西,几个人在堂内讨论。
  “那是谁,你的丫头吗?”莺莺郡主好奇的问。那姑娘长得倒是漂亮,怎么愣头愣脑的,见了人都不会做事了。
  “是的。”长林微笑,脸上是温和的模样。“她叫钟离,是我的贴身侍女。”
  坐在正堂的侯爷皱了皱眉,怎么有这样一种熟悉的感觉?
  刚才他和长林在说话,长林说有礼物给他们。并让身边的丫头去拿,结果不听动静。一回头,对方居然在发呆,他这才注意到这个普通的女孩。
  一身朴素的粗布衣服,梳着最平常的双环髻,头上什么都没有。她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很是安分老实。偏偏不经意间她投过来的目光是那么直接,热烈。那双眸水汪汪的,饱含千言万语。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什么都没说。
  东寒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非常特别。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觉得有些熟悉,但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甚至他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见过她。可是那双眼睛是那么熟悉,像一个人。
  “哦,是这样啊。看样貌,跟莺莺倒是有点像。”东寒侯笑笑,随意说。说完,他心头却一动,终于找到了不对劲之处,她和自己的女儿莺莺,真的有点像。不过莺莺的模样还没有长开,更幼稚一些。而她,虽然一身常服,样子卑微,却是不能忽视的大美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像谁呢?
  像谁呢?
  “爹,我跟她哪里像了?明明是我更好看。”莺莺打岔撇嘴,似乎很不高兴别人这样对比。
  她算什么人,一个丫头而已,怎么能跟她比,她可是尊贵的郡主。
  “是是是,莺莺最美。”东寒侯敷衍着,莺莺不屈不挠,接着问长林:“长林哥哥,你说,是不是我更美?”
  长林笑笑,不语。
  莺莺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满,还没开口,钟离带着礼盒进来了。
  于是话题停下,她可不想被一个丫头知道自己在跟她比美,那多没面子。
  “为何这么久,不见公主出来?”
  长林没有叫母亲,他叫了公主,显然这是没准备把自己当做他们的家人。这么明显的变化,钟离都听出来了,她不信在场的其他人没听到。然而没有人纠正他,只是就事回答。
  “公主当年生下莺莺后就元气大伤,近些年一直在养病。这天色已晚,你们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带你见她。”
  话都说到这份上,长林也不好说什么反驳,就顺水推舟,了了这个话题。
  整整一个晚上,钟离都没有休息好。府中的丫头小子都是各自一个大屋,睡通铺。钟离虽然远道而来,然而也不过是一个下人,所以和大家睡在一块儿。下人们白天给主子忙了一天,晚上也不会好好睡觉,要和别的丫头交换一下信息,省得哪天触了麻烦被赶出府去。
  “你们知道吗?今天我给夫人洗床单,那床单啊湿透了。”
  一个丫头裹着被子,小声夸张的说。
  “怎么的?水泼上了?”有人问。
  “不知道啊,只是洗起来滑溜溜的,有些黏黏的,也不像水啊。”
  “不知道,我们也没碰到过。”
  “……”
  众人说着说着就睡了,钟离安安静静想来想去想不通,最后也迷迷糊糊也睡了。
  夜深人静,偌大的侯府内宅悄无人烟。偏偏有一盏灯还在亮,有人还没睡。
  黑夜中,东寒侯爷看着身畔躺着的女人,眼神冰凉。
  他旁边的是他的夫人。两个人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可是他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还很反感她。她太强势,也太狠戾,他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他根本奈何不了她。
  这让人挫败。然而事情好的一面是他们从不争吵,因为她总有办法让他把火咽下,而他也能感觉到,这么多年,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更多时候,是她让着他。
  然而那又怎么样?最近他总是梦到一些别的,比如湖泊,比如一池的荷花……
  他知道自己想念那个人了,可是再想又怎么样呢?很多年前,她们已经死了。
  ……
  
 
  ☆、第十章
 
  一早,长林和钟离就被带到大堂,大堂里,端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美艳无双但是却很疲惫的女人,虽然她绫罗一身,却遮不住她从骨子里带给别人的颓废之感,还有一股特殊的气味萦绕,让人心里发慌。
  这就是隆安公主吗?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长林坐下和隆安公主叙话。
  钟离能感觉到长林的紧张,他双腿合拢,正襟危坐,是少见的郑重。可是隆安公主似乎没什么耐心,连一个眼神也没给长林。
  “你既然来了,就在府里好好住下,有什么需要都给管家说,他会帮你的。京都是个富庶的地方,也很热闹,如果你想出去转转,就让管家领着你们去。”
  “是,夫人。”
  长林抿着唇片,脸色有些发白。
  “嗯,如果你想在京城领个差事,我就和侯爷说一声。我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了,这事交给侯爷更方便些。”
  “不必了,夫人。”
  隆安公主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眯上眼睛,长林见此,便问:“夫人……身体不舒服?”
  “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还是召太医来……”
  “不必了。”隆安公主睁开眼,眼神冷漠,她微微喘息,高高的白色胸脯轻微起伏。
  “不用多此一举,你若是无事,就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便起身,只是身体不如她口中所说,剧烈的一抖,连腰都不太直的起来。钟离看她的步伐,微微凌乱,但却克制的想走的端庄不失仪态。
  长林失落的回到别院,这里是东寒侯给他的院落,左手边有一片小小竹林,右手边是一颗腊梅花树。风过处,有飒飒的歌唱声和幽幽的梅香。
  长林站在青砖铺就的路上,看着头顶那一方小小天空,苦笑。
  真是可怜,这么久了还对她心存幻想。她是你的母亲,可是她也不是一个母亲。她生了你,却没有养你。在你千里迢迢过来,她连一个温暖的眼神都没有,多可笑,多可笑。
  这般想着,长林就笑了出来。只是眼角边,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钟离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陪他看风云变幻。
  后来钟离在府中呆的久了,她才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其实东寒侯不是隆安公主的第一任丈夫。隆安公主年轻的时候放浪形骸,还未出嫁就和和尚私通,有了长林公子。后来和尚被处死了,隆安公主被许配给震边大将军苏行的独生子苏存做妻子。两个人倒也恩恩爱爱了几年,只不过苏存福薄,没过几年就病死了。后来不知为何,皇帝就把已经是寡妇的隆安公主许给了一个普通的商人为妻,并且给他加官进爵,封了侯爷。
  钟离试图打听出来这其中的原因。可是没人知道。隆安公主是皇帝的姐姐,虽不是一个娘亲,但是却有独特的情分。两人相差十几岁,都说长姐为母,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
  先帝有四个儿子,现在的皇帝是最小的,但是当年也是最不受宠的。他的母亲是一个卑贱的宫女,生下他后就被赐死了。他养在皇后手下,实际上却是被隆安公主看大的。隆安公主虽然生活作风有问题,但是也不忍心自己的弟弟被别人看笑话,平常多有照料。
  然而成大事者绝对不会一帆风顺。齐国国力贫弱,积重难返。邻国梁国便开始不断骚扰边境,企图捞到些好处。为了国家的稳定,先帝割地赔款,皇帝也就是当年的四皇子不到十岁便去梁国做了质子。
  独在异乡的日子谁都不知道有多么苦,这使得皇帝本来就不开朗的脾气更加阴郁,五年后,他策划了反动,把梁国的皇帝杀了,霸占他们的国家之后带兵回到齐国,亲手杀了一切反对他的人,包括他的父亲,先皇。却唯独留下了一个人,这就是隆安公主。
  隆安公主当时说服了自己的丈夫,震边大将军苏存,在皇帝带领士兵回来时大开城门,使得皇帝不费一兵一卒便一路杀进了皇宫。
  隆安公主帮了皇帝大忙,皇帝很是宽容这个姐姐。要什么有什么,即便都知道公主作风不好,他也不管,由得她胡来。这也不奇怪,为什么尊贵的皇室公主会嫁给一个普通的商人了。
  商人?他也是商人。
  钟离心里打鼓,难道真的是他?
  回到下人房,看到莺莺的丫头小玉在叠被子,下人房里的内务是轮着来的,大家各干一天,保证屋里干净整洁。因为偶尔主子找不到人,会亲自过来,看到屋里脏乱,他们又要挨骂了。钟离看了一会儿,还有很多事没做,地没有扫,桌子没有擦,反正她也无事,就动手帮小玉一块做。
  小玉是个单纯的孩子,比钟离还小两岁,她看到钟离好心帮忙,道了声谢,就开始聊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离。”
  “哦,我叫小玉,郡主房里的,你呢?”
  “我是长林公子房里的。”
  “……”
  小玉很活泼,笑容很灿烂,对人也不设防,有什么说什么,钟离也不扭扭捏捏,很快,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越来越好,无话不谈了。
  “我有一次去给莺莺小姐打洗澡水,看到她在挤胸,哇,把小馒头挤的跟奶牛似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
  “侯爷有一次衣服脏了,不知道从哪里弄的,袍子后面一大片墨,那几天他刚被皇上训,火气大得不得了,我们看在眼里,也不敢提醒。他就穿着那件衣服去上朝,结果被众大臣笑了个底朝天。回来之后就把衣服烧了。”
  敏感的钟离一听到“老爷”两个字,就树起了耳朵,她一边忙活手里的东西,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说起来,侯爷是哪里人啊?”
  “这个,听说是宣州人。”小玉有一说一,回答道。
  钟离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装作惊喜的样子,“是吗?我也是宣州的。”
  “你宣州哪里的?”
  “亭阳的。”
  “侯爷好像也是。”小玉八卦的说:“我之前去给侯爷打扫过书房,好像听到侯爷这么说过。”
  “是吗?那他姓什么?叫什么?亭阳地方也不大,怎么没听说过有人封了侯,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这个倒不是秘密,侯爷姓慕叫寒字旋冰。据说侯爷家中造匪人劫掠,已经没了,多亏他当时在外做生意,才免遭一劫。后来又遇到了公主,才加官进爵。”
  “匪?”
  “是的,听说人都死完了。”
  钟离手中的扫帚“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她一声不吭,愣住了。
  “钟离,钟离……”
  小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却感觉周身虚无,一切都虚幻了起来。腿脚发软,她几乎站立不稳。
  小玉见此情景,连忙跑过来扶住她,关切地问:“怎么了?钟离?”
  她麻木地开口:“我突然有些头晕,可能是这一路累着了。”
  “呀,你快坐下来歇歇,这活儿先不做了。”
  “嗯,谢谢你,小玉。”
  她有泪,整个人脸色苍白,眼神呆滞,小玉不敢多说,只是帮她上床,躺下了。
  “那我先出去了。”
  “麻烦你了,小玉。”
  “没事,我就在外面洗衣服,你有事叫我。”
  “好。”她机械地回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冬天厚重的棉被盖在头顶,钟离躲在被窝里饮泪吞气,原来她猜的没错,真的是他。这东寒侯府的侯爷,真的是她爹。可是为什么他不回家,家里从来没有遭过匪,有两个女人在等他,还有他的女儿。他走的时候她才三四岁,如今都十六岁了,却没见过亲爹,他究竟为什么这么狠心?
  或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皇亲国戚也不是好当的,或许他有自己的理由呢?对,是这样的,他一定有苦衷。
  可是,他又有了另一个女儿,还娶了公主做妻子。有什么样的难言之隐会让他娶公主呢?除非,他没有苦衷,他就是不想回家,他贪恋权利富贵,甘心抛妻弃子。
  不,不会这样的!可是……
  钟离的心思百转千回,她小声呜呜的哭泣,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亲爹要抛弃她们母子,她渴望温暖,可是又怕这其实是寒冰。
  娘亲,你在泉下可知女儿的心思?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办?他是我们朝思暮想的丈夫和父亲吗?还是只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卑鄙无耻的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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