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寺原本还在郁闷,这下子却忍不住红了脸,“这么丑的衣服我怎么穿得出去啊,还‘阿公太阳饼’呢,你知道我的身家有多少吗,竟然让我给一个不知名的小店打广告!卖了老板全家都请不起好不好!”
他笨拙地拉扯着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挡的严一点啊,万一别人以为我是有特殊癖好的变态怎么办,那样不是很丢脸!”
宋辞配合着退后一步,“现在可以了吗?”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算得上是零距离了,勉强挤在伞面和广告牌形成的小空间里。
还好天桥上没人路过,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腹诽躲在遮阳伞后面窸窸窣窣的年轻人。
等大少爷换好衣服,宋辞的脚也快蹲麻了,就连韩宝贝都早早跑了出去。
“穿着一点都不舒服。”
道明寺不自在地整理着衣领,“哪里有垃圾桶啊?”
宋辞看出他想要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丢掉,不赞成地摇摇头,“你都说了身上的衣服不舒服,这种小地方也没有你穿惯的品牌店,就这么一件合适又贴身的自然不能扔掉啊。”
她把衣服收进口袋里,“你不是说饿了吗,先吃点东西,等你吃饱了咱们就去找民宿投宿。”
“什么是民宿啊?”
道明寺喝了一口冰镇可乐,“也是六星饭店吗?”
“民宿就是小旅馆,私人经营的那种。”
宋辞给韩宝贝喂了点水,“我们还得多走几处,找一家愿意接待小狗的投宿地。”
“私人旅馆,那种地方能住吗?”
道明寺一脸的不情愿,“要是他们见财起意想要绑架我们怎么办?徒手搏斗我当然没问题啦,万一有人耍阴招在食物里下药呢?”
“你在想什么啊?”
宋辞点了点道明寺胸口的可笑印花,“就算你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人家也不会觉得你就是道明家的大少爷,阿公!”
“谁是阿公啊,我明明正当壮年来着!”
道明寺下意识地搓了搓有些发麻的心口,“你这个女人不要胡说好不好!”
对付着吃了一顿太阳饼饭,两个人顺着公路往前走,遇到没有指示牌的街口就去问躺在店铺门前晒太阳的老人家。
一连找了几家,才有一个尾随着道明寺走了整条街的女学生鼓起勇气上前搭话,推荐了一家虽然没有打广告却在本地很出名的民宿。
“其实,我也很喜欢吃太阳饼的……”
梳着娃娃头的女学生说完这句话就羞答答的跑远了,剩下脸黑的道明寺像木桩一样杵在路口。
宋辞忍了几次还是破功了,笑道:“干嘛生气啊,人家在夸你哎!”
“少啰嗦!”
道明寺示威般地举起拳头,“我警告你哦,绝对不可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美作和西门他们,否则我一定跟你绝交!”
“放心好了,我没那么闲的!”
民宿有些远,宋辞也不敢再考验大少爷的耐性,临时决定叫计程车送货。
或许这次出行从一开始就注定要一波三折,谁也想不到车子走到半路会突然抛锚,司机修理了好久也没法继续前行,只能叫同事过来帮忙。
问清楚最近的计程车赶来还要一个小时,宋辞询问过道明寺的意见后告别了满心歉意的司机,再次徒步前进。
暮色将近,蜿蜒在林地中央的公路渐渐弥漫了一层浅浅的雾气,温度的变化也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宋辞和韩宝贝还好些,背包里就有御寒的衣物,只穿着一件短袖的道明寺就受不住了。
宋辞见他脸都青了还一声不吭,只能打开行李箱找出一件还算大码的冲锋衣,“好歹披一下啊,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道明寺搓了搓僵直的手指,还是倔强的不肯接,“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我的身体这么强壮!”
“就当是帮帮忙好不好?”
宋辞强拉着他穿上外套,“我都不介意,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东西啊?”
两个人还在这拉拉扯扯,从弯路转过来一辆私家车,估计是从车灯中看到了散乱的行李箱和正在争执的男女觉得很可疑,驾驶员立刻鸣笛放慢了速度。
车窗玻璃降下之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胖脸,“哎,安娜,这么巧啊!”
“江伯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宋辞扔下还在和外套较劲的道明寺,走到车窗前面问好,“直树也在啊!”
“对啊,先前不是说过要到乡下视察工厂吗,正好暑期有时间,也好让直树多了解一下家里的生意。”
江万利走下车子,“你们遇到麻烦了?”
宋辞也不晓得道明寺有没有要和人家打交道的意思,只说是和朋友结伴旅行,结果遇到意外耽误了投宿。
“那还真是巧了!”
江万利热情地招呼道:“你们说的那家民宿也是我家的,当年兴建的时候只是为了在外面住得舒服一点,顺便招待朋友,没想到二十年过去还搞得有声有色。”
这时,江直树也在父亲的招呼下帮忙打开后车厢,“去晚了也没关系,店里一定会给我留两套房间,到时候匀给你们一间就是了。”
宋辞瞄了一眼即使在夜色下面也能看出耳尖爆红的大少爷,没有解释他们并不是江家父子想象的那种关系,道谢后搭着顺风车去了民宿。
到了目的地,宋辞才知道为什么女学生会极力推荐江家的民宿,因为这里原本就是一个占地不小的牧场,当然不会介意多一只小狗了。
旅店环境好,就算是地处偏僻往来不便也阻碍不了喜欢贴近大自然的游客,所以理所应当的,宋辞和道明寺也只能住进了留给江直树的房间。
好在整栋民宿都是日式风格,卧房里也是需要铺床叠被的榻榻米,这才解决了眼下的窘况。
道明寺低头拨弄着含苞待放的小盆栽,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敢去看用屏风隔开的卧室,“咳,你想不想洗澡啊?”
“你先去吧。”
宋辞帮韩宝贝摆好狗窝和食盆,“江伯伯刚才说要请我们去餐厅吃饭,如果你不想和他家来往的话,我就自己过去好了。”
有江万利在,前台自然就不需要登记住客信息了,倒是省了道明寺不少麻烦。
“谁说我不去的啊!你当我是没有教养的人吗?”
道明寺赶忙回身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人家好心请我们吃住,虽然这里的环境差了点,房间也小的转不开身。但是总算有了一个栖息之处……”
“是栖身之处!”
宋辞把手里的狗粮砸了过去,“你到底是要感激人家还是取笑人家啊?拜托你有点诚意行吗?”
“我已经很有诚意了啊!”
道明寺狼狈地躲避着溅落的狗粮,“你讲讲道理好不好,管家照顾了我二十几年也没得到过一个谢字,我肯去吃饭就够给面子了!”
“那就请你多吃饭少说话!”
宋辞举高在脚边打转的小狗,“多学学韩宝贝,你看它多讨人喜欢!”
“你竟敢拿我跟狗比?!”
道明寺瞪着眼睛直喘粗气,“好,你有种!”
他说完就气哼哼地捡起脏衣服钻进了浴室,使劲儿摔上了拉门。
“切,亏我还以为你会做出多大反应,根本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宋辞失望地摇摇头,找出先前在小店里买来的替换衣物放在桌子上,开始整理床铺。
等她把两个床褥用韩宝贝的狗窝间隔好,不习惯小浴缸的道明寺也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宋辞一眼就看见了他脚上的白袜,“干嘛要穿旧袜子,你该不会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胡扯什么!我只是穿不惯外面的而已……”
道明寺心虚地缩了缩脚趾,他的小动作不同于常人,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是看不出来。
宋辞由上至下打量了一遍,直把道明寺看得别过脸才开口道:“脱下来。”
“我才不要唻!”
道明寺弯腰拾起衣服,“你这个女人懂不懂什么是矜持啊,怎么能随便看男人的脚!”
宋辞也不理他的胡言乱语,直接把人摁在桌子上,伸手拽掉了一只白袜。
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人家偷袭的道明寺好像仰壳的乌龟一样徒劳的划动四肢,“哎,你干嘛,你想强抢民男啊!”
他一蹬腿,脚下的血泡就藏不住了,直直落在了宋辞的视线中,“受伤了怎么不说?”
“有什么可说的啊,我是男人哎!”
还在拼命抵抗的道明寺理直气壮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伤就示弱于人呢!”
“没人让你示弱,可是你至少也该懂一点常识吧?”
宋辞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冲了冲被大少爷胡乱剪破的血泡,“你这样做很容易感染的,弄不好脚会烂掉!”
道明寺这才知道害怕,“真的假的,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个大头鬼啊,给我老实一点!”
宋辞不客气地点了他的穴位,用棉签沾着自制的伤药涂满脚底板,“你还是老实在房间呆着吧,我会去和江伯伯解释,顺道带晚饭回来。”
全身酥软的道明寺直到被人扔在床铺上才后知后觉的喊道:“我就说百合的事情是你做的,西门他们还不相信!哎,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是不是里写的绝世神功啊?”
“道明寺,你的脑袋里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虽然大少爷的星星眼看上去很可爱,不过宋辞还是没有轻易投降,而是改用一条浴巾裹住了他的大脑袋,“你没听说过中医认穴吗,如果配合银针,让一个健全人瞬间瘫痪都有可能。别再胡思乱想了,你这辈子已经够拉风了,还想怎样啊?”
“不是就不是嘛,干嘛这么凶啊!”
差点闷坏了的道明寺越说越小声,“一点都不温柔,就不能学着别的女孩子小鸟依人……”
“哦,我明白了!”
宋辞拿起钱包下楼,“原来你喜欢汪紫菱那种类型的……”
“谁喜欢那种人尽可夫、脚踏双船的女人啊!”
道明寺挫败地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多少人想跟本少爷同床共枕,都不懂得把握机会……”
宋辞还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怨念爆棚的大少爷又说了一些没营养的闲话,她应邀在餐厅和江万利吃过晚饭后先去牧场逛了逛,见主人回去休息了才另点了几份当地的美食打包。
吃过晚饭,两个还不算是太熟的同居男女便各自寻找乐趣打发时间。
百无聊赖的大少爷快把遥控器摁坏了才勉强选了一个本土搞笑综艺节目,宋辞则给前病友汇报了一下费云帆的隐秘伤情。
道明寺偷偷瞄了几次都不见有人看过来,简直躁郁到了极点,“我先睡啦,每天都是些白痴节目,人生真是了无生趣!”
宋辞应付着点点头,“很快,等我发完这段信息。”
道明寺盖上凉被翻来覆去的滚了几圈,催促道:“灯这么亮我睡不着啦,快一点好不好?”
无力地看了一眼露出脚底板的大少爷,宋辞起身摁下开关,“这样可以了吧?”
屋子里连小夜灯都没有点,道明寺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站在屏风后面,“还好,不过你最好保持安静,我不喜欢有人走来走去的发出噪音。”
“真是被你打败了!”
宋辞抱起韩宝贝放进狗窝,“你睡得安稳些,千万不要压到小狗。”
简单冲了个淋浴,她换上从家里带来的睡裙,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自己的床位。
刚刚掀起凉被,宋辞就看见了一双比猫头鹰还有神的眼睛,“你不是睡了吗?”
“我都说了不习惯有人走来走去了,你还明知故问!”
道明寺支起胳膊,“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说点小时候的事情听听啊?”
“我没什么可说的。”
宋辞仰头看着天花板,“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
“我就记得很清楚啊!”
道明寺不着痕迹地挪动了一寸被窝,“我那时候真的是打遍幼稚园无敌手,比我有钱的没我漂亮,比我漂亮的没我有钱,好多金发碧眼的小女生都追着要嫁我哎!即使后来回国了,还有痴情的爱慕者写越洋情书呢!”
宋辞转头看过去,“道明寺,请问你今年贵庚啊?”
道明寺心中一动,“二十二岁,怎样?”
比较过印象中的道明寺,宋辞轻声道:“你也知道自己二十二岁了,不要总是表现的像十二岁一样好吗?”
“你说谁是十二岁啊!”
道明寺说着又要发火,却被突然间扑过来的温香暖玉抱了满怀,不由得窃喜道:“你们女人都是两面三刀,嘴上说我幼稚,现在还不是主动投怀送抱……”
“嘘!别出声!”
黑暗中,道明寺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以及捂住自己嘴唇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闪亮银针。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韩宝贝的平稳呼吸和转动门锁的声音。
道明寺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女人,却碍于触手可及的滑嫩肌肤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拼命挤眼睛暗示她放手。
宋辞还没弄清楚来人是冲着自己还是道明寺,哪能让这个鲁莽的小子跳出来捣乱,直接给了一个肘击警告他安分一点。
闯入者应该很熟悉屋子里的环境,不用照明工具就径直找到了屏风,慢慢举起了手里的砖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