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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之时,也到了开学的时候。
这是楚昭昭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学期,不再像往常一样拖着行李箱踏上回校之路,她只背了个书包就去学校报道。
寝室里除了甘甜都来报道了,她去国外旅行还没回来,学校对这种大四的学生也比较宽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楚昭昭的工作也将在这个月开始实习,由于是大四学生,每周三还有一门专业选修课,公司特意批准她们这一批实习生可以每周回学校上课,其他时候就跟别的员工一样上班。
报道之后,没什么事儿的楚昭昭就回家了。当然,还是表姐借她的那个房子。
实习公司就离那里不远,她不用搬家,每天坐地铁就可以去上班。
回家的路上,楚昭昭打开朋友圈,一刷新就看到甘甜发的照片。
她跟方泽去欧洲度假,照片里的她站在塞纳河片,和方泽依偎在一起,笑意盈盈。
楚昭昭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给她发了消息。
“甜甜,有空吗?我想跟你打个电话说个事。”
两分钟后,甘甜回复:“我逛街呢,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啊。”
到了晚上,楚昭昭想甘甜应该有空了,于是给她打了个电话,却处于关机状态。楚昭昭有些着急,就给她连续发了几条消息。
“甜甜,你什么时候给我回电话?”
“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关于你男朋友的事情。”
“甜甜?”
这事儿楚昭昭已经埋在心里许久了,但甘甜十个低调的人,不爱秀男友,也很少把男朋友挂在嘴边,所以楚昭昭一时还能忍住不说。但突然看到她秀恩爱,楚昭昭心头突突跳起来,罪恶感一下子到达颠覆。
两个多小时后,她给甘甜发微信还是没人回复。楚昭昭心烦意乱,随手翻了下朋友,却看到甘甜在三个小时前更新了朋友圈。
“手机被偷了!用男朋友的手机登陆微信告知朋友们一声,有事请留言,我用男朋友手机看,如果有急事麻烦直接打我男朋友电话哦!”
也就是说,楚昭昭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已经丢了手机。
那么很有可能,她不仅看不见楚昭昭的消息,还全被方泽看了去。
楚昭昭一下子有些慌了,脑海里又回想起方泽曾经说的话。一想到现在甘甜用的是方泽的手机,她的勇气就又土崩瓦解。
处于极度纠结的楚昭昭,始终无法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只能让自己内心继续这样煎熬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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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楚昭昭准备好了实习的东西,还抽空给邱四哥打了个电话。她现在有稳定收入了,妈妈的单位又给她涨了工资,爸爸的工作也渐渐稳定了下来,而且政府还批了补助,楚明明的病情趋于稳定,所以楚昭昭不打算再去云烟府邸上班。
邱四哥听了也没什么异议,干这一行的流动性本来就大,于是说:“那你今天晚上过来一趟,我们把以前的账结了。”
“好。”
是夜,楚昭昭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云烟府邸,可临到出门,她犹豫了一下,又退回屋里。
就算去辞职的,也不能这样去。
她又仔仔细细化了个浓妆,坐上了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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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的云烟府邸只坐了稀稀落落的客人,楚昭昭直接去了休息室,找到了邱四哥。
他拿了个账本出来,对着计算器算了半天,写了一堆数字,说:“把押金除了,一共还要补你四千二,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楚昭昭仔细对了一遍,“没问题。”
“好。”邱四哥收了账本,数钱的时候,抬眼瞟楚昭昭,“真不做了?最近刚有点儿起色。”
“不做了。”楚昭昭说,“我找到工作了,有固定收入。”
邱四哥嗤笑一声,那笑声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什么固定收入,一个月赚的钱能有这里一晚上赚的多吗?
像楚昭昭这种人,他见得太多了。由奢入俭难,习惯了一晚上几大千的收入,回去当几个月的上班族,又灰溜溜地回来上班。
“到时候要后悔了,可别说四哥我不收人了。本来你也没啥本事,就是看你英语说得好,又是个大学生,不然凭你的业绩,老板早就看不过眼了,还不是我顶着压力留下你撑撑场面。”
其实邱四哥这个人,平时做事风格很市侩,但他心地是好的。就像他说的,以楚昭昭的业绩,早该被炒了。只是邱四哥知道她家里困难,才一直留着她干。要说什么大学生撑场面,不过是借口罢了,在这种地方,哪里需要什么大学生撑场面。大家穿上工作服,端着酒,不管是大学生还是小学生,都是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地位。人家客人买酒也不看学历,就看你嘴甜不甜,会不会来事。
所以这段时间,楚昭昭对邱四哥还是心存感激的。但她嘴笨,说不来好听的话,除了一声“谢谢四哥”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邱四哥挥了挥手,楚昭昭便走了出去。
大堂里的客人又多了些,楚昭昭尽量挑人少的地方走,却不想还是被一个醉酒的客人撞个趔趄。
幸好她今天没穿高跟鞋,晃了几下就稳住了。
楚昭昭还没抬头,就感觉到了面前的人那股酒气都压不住阴鸷感觉。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抬头一看,果然是方泽。
女人和男人天生的体力差距就在这儿了,方泽只随手一扯,就把楚昭昭拽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你放开我!”
在这里工作久了,楚昭昭就算生气也不敢大吼,只能压抑着声音说道。
方泽连眼神都懒得给楚昭昭,一只手臂就足以把她钳制在沙发上。
“你知道你这种人最后怎么死的吗?”
楚昭昭想说话,脖子却被他卡着,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瞪着他。
方泽靠近了,在她耳边说:“死于话多,知道吗?”
那天楚昭昭给甘甜发的消息,铁定是被方泽看到了。
这一刻,楚昭昭吓得腿都在抖。
她知道自己惹到方泽了,在这样的地方,碰上一个公子哥,她不知道会遭什么罪。毕竟在这里待久了,见过很多纨绔子弟,仗着背后有人家里有钱就敢为所欲为。
方泽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楚昭昭瘦小的身影。
“你说说,到底关你什么事?”方泽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唇齿咬得紧,音都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听得楚昭昭后背一凉,“你想告诉甘甜什么事?嗯?先说给我听听怎么样?”
楚昭昭只是死死抓着沙发扶手,用最后的冷静保持脸上的镇定。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多管闲事。”方泽的手劲儿越来越大,要捏断楚昭昭的手腕儿似的,“看来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说着,他伸手拿起一瓶酒,掰开了楚昭昭的嘴巴就往里灌。
方泽身旁的人看猴戏似的,还有人鼓掌,方泽笑了笑,扯住楚昭昭的头发灌得更猛。
这是一瓶威士忌,劲道极大,常年喝酒的人都得兑点儿饮料悠着来。像楚昭昭这种只会喝啤酒的立马就被呛得眼泪直流。
楚昭昭的表情越痛苦,方泽就越兴奋。
面前这女人下巴脖子上也不知道是酒还是泪水,流到领口里打湿一片,看起来狼狈又好看。
“给我继续多嘴啊。”灌完了一瓶,早有人递上开好的另一瓶,方泽接过就又往楚昭昭嘴里灌,“老子最讨厌你这种长舌妇,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以为天下男人都不打女人是吧?”
楚昭昭挣扎着,却始终没有哭,她双脚乱踹,手也乱抓,可就是挣不脱。
“哟,还挺倔。”方泽直接把楚昭昭拽地上去,酒瓶垂直立着往楚昭昭喉咙里灌。
这边的动静太大,邱四哥早就赶了过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方泽一把推开。
“老子教训这婊子!都给老子滚!”
话音刚落,方泽感觉头上一阵剧痛。
有多痛?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像浑身的力气都在那一刻被抽离。他机械地松了手,缓缓抬起来,摸上后脑,发现湿腻腻的。
血。
方泽整个都傻了,慢慢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个碎了一半的酒瓶子。
“哐当”一声,那个男人把酒瓶子扔到了地上,低着头,松了松袖口。
除了方泽,在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方泽挨那一下就是这男人用酒瓶子砸的。
头破血流,可真是下了狠劲儿。
方泽懵了几秒,可算反应过来,一瞬间所有的戾气全都蓄足,双眼瞬间猩红。而对面这个男人,松了袖口,又慢条斯理地扯领带。
看似漫不经心,却让人感觉一股乌云密布般的低气压。
只抬了抬眼皮,甚至都没看方泽一眼,就让人清楚地感觉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嘿哟!”赵清媛站在一旁,嘴里叼着根棒棒糖。
她这一声笑立马吸引了方泽的注意力。
“咱们西辰中学霸王要重出江湖了喂!上一次看穆老师打架都是十年前了,刺激刺激!”
话音一落,电光火石间方泽脸颊剧痛,一拳下来,他只觉眼冒金星,重重地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是别给我面子了,昨天的评论区跟水军似的,而且是那种廉价的水军,我都不好意思看了。
还是鼓掌吧,佩琦小猪身上纹,教授是个社会人!
第16章 第十六眼
第十六章
不是一拳下去就完了的,方泽还想站起来,却被穆际云一脚踩在地上。
他身边的人立刻冲了上来,却被段骁和赵清媛拦住,“嘿!别打扰我们看穆老师打架啊!”
两边人扭打成一团,很快,邱四个叫了保安来拦住这群人,唯独没有拦住穆际云。
邱四哥唯唯诺诺地弯腰,说:“穆少,您看这就算了吧……这……”
穆际云横他一眼,他立马闭了嘴,退到段骁背后,悄悄啐了一口。
穆际云慢慢蹲了下来,一脚还踩在方泽胸口上,一手撑在自己膝盖上。
“今天我请你喝酒怎么样?”他舔了舔唇角,朝邱四哥说,“两瓶路易十三,拿最贵的。”
“啊?”
邱四哥傻眼了,这是什么套路?
他又看了看楚昭昭,早躲穆际云身后去了。
老师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不管你平时多怕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老师是仅次于父母的安全感存在。
像小学迷路遇到老师,像中学下晚自习错过末班车后坐老师的车回去……
虽然现在的情景有些难以描述,但楚昭昭还是觉得,穆际云来了,她就安全了。
即便对方可能不知道她是自己的学生。
片刻后,邱四哥把酒拿来了。
周边有不少看热闹的,偏偏保安又拦住了方泽的朋友,场面杂乱,却空出了一块儿地,就躺着方泽。
穆际云打开瓶盖,抓起方泽的领子,直接往他嘴里灌。
要说酒劲儿,路易十三可比刚刚他灌楚昭昭的烈多了。
方泽嚎着,脑袋上还流着血,手一舞足一蹈,像个落水的大猩猩似的,嘴里塞着酒瓶,一想张嘴就只能呜呜呜地,围观的人有的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喝吗?”穆际云语气平稳,眼神却阴冷地让人发颤,“这种灌酒的把戏,我高中就玩儿腻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用来对付女人。”
说完,刚好一瓶酒见了底。他又拿下一瓶,粗暴地往方泽嘴里灌。
“不过这两瓶好酒倒是便宜你了。”
穆际云始终平平静静的,直到他起身扔了酒瓶子,手臂受惯性影响还在摆动,这才看得出来他刚刚有多用力。
穆际云微弓着背,看着方泽,浑身阴冷。
若不是亲眼所见,楚昭昭绝对不可能把眼前这个人和讲台上那个穆际云联系在一起。
方泽付在地上猛咳,吐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是酒还是胃里的残留物,总之不太好闻就是了。
他的朋友们有的出去打电话,有的蹲着拍他的背,闹闹嚷嚷的。
但如此嘈杂地环境中,楚昭昭却清楚地听见穆际云说:“跟我走。”
跟他走,去哪儿?
穆际云转身走了,楚昭昭看了眼四周,刚刚的恐惧之感还没有完全消除。
除了方泽的暴行,还有穆际云给她的惊吓……
穆际云带着一丝不耐烦转身,见她还愣着,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拽着她往楼上走。
赵清媛和段骁跟在后面,一脸兴奋。
“卧槽……穆际云终于像个人了哦!”赵清媛两眼放光,看好戏似的,“终于不装逼了,我看他也早就想找个人打架了吧。”
“你这女的……”段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能不能像个正常女人?”
“我就问你,咱们穆老师整体端着那逼样,你难受吗?”
“难受。”
“那不就得了。”
两人跟上去的时候,穆际云已经坐沙发上了,楚昭昭却站在一旁,脸上泪痕还没干,但谁也没说话。
“坐呀姑娘!”赵清媛吊儿郎当地走过去,突然伸手按住楚昭昭的肩膀,把她按到了沙发上,然后双手撑在她脸旁,“可托你的福了,上次看到穆老师冲冠一怒为红颜,可还是高二的时候了。”
话刚刚说完,赵清媛感觉背后一道眼刀,便僵硬地笑了笑,坐到了段骁身旁,低声说:“但其实吧,这姑娘长得也一般哈?”
“哧……”段骁凑在她耳朵边上说,“看着其貌不扬,这姑娘可是穆老师的专属挂,只要帮他摇骰子,就没输过。”
“啊?”
赵清媛以为段骁开玩笑,可听他语气又不像说笑的。
所以,穆际云把人打成那样,就为了……一个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