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昭扎了扎眼,接过楚明明手里的盒子,淡定地说:“一会儿记得把地扫干净。”
楚明明:“……”
“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喜嘛!”
楚昭昭抱着盒子,慢悠悠地走到客厅里,躺下来伸了伸腿,把盒子放腿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张没有裱过的素描。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五官,脸型都是楚昭昭,可她却觉得画里的自己漂亮多了。
“喜欢吗?”楚明明一脸期待地问。
楚家是没有余钱给她报课外班的,所以她休学的这两年一只在自学画画。一个本就聪明的女孩,又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进步速度便惊人地快。
“我在你眼里这么好看吗?”
楚昭昭举起画,透过阳光,纸张上闪着细微的金光。
“对呀。”楚明明依偎在楚昭昭身边,“这张画我画了好久,等明年,我送你一张油画好不好?”
“好。”
此刻,楚爸楚妈正在厨房忙活,今天是楚昭昭生日,他们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整鸡,又拿出亲戚送的松茸,给楚昭昭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
饭后,楚明明去洗澡,楚妈妈收拾厨房去了,楚昭昭本想帮忙,却被楚国华一把拉住。
楚国华晚饭喝了点酒,此时脸到了脖子,看样子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楚昭昭没去厨房,坐到楚国华面前,问:“爸,怎么了?”
楚国华弓着背,粗糙的手掌撑着脑门儿,一看就是干惯了粗活的人。
楚昭昭的爸爸妈妈都不是什么文化人,也干不了什么精细活。妈妈一开始在酒店里当清洁工,后来经理见她做事细致,干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出错,就让她做了个小主管,手底下管着几十个清洁工。
楚国华则是一直在打零工,有活的时候就四处奔波,没活的时候只能在家附近做点小活。
这样的家庭,虽然不富裕,但养一个孩子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养两个孩子就捉襟见肘了,偏偏其中一个还得了个富贵病。
楚国华的手掌顺着额头,薅了薅头顶的头发。
他抬起头吸了几口气,眼眶微红,“昭昭,你怨爸妈吗?”
楚昭昭感觉像喝了一大口老陈醋,腌得她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扯出一个笑,说道:“我怨你们做什么,爸你喝多了。”
楚国华只是揉扯着自己的头发,声音不成调,喑哑地说:“是我们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对不起啊……”
“爸,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你别想太多了。”
“昭昭……”
父女俩沉重的话题在楚明明出来的时候戛然而止。
楚明明头发吹得半干,乱糟糟地散着,她看到楚国华神色不好,便坐到他身边,双手搭上他的肩,“爸爸,我给你按摩。”
楚国画笑了起来,眼角的褶子比树枝还粗糙,“臭丫头,赶紧去把头发吹干,一会儿该感冒了。”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楚昭昭又该回学校上课了。
周五早上,她和室友去食堂吃了饭,随后一人买了杯豆浆,一边走一边喝。
路上,楚昭昭的手机响了几下。
她加的一个兼职群里有人问:“今天中午!月亮湾,力加健身房发传单,四十块钱一个小时,午饭高峰期发两个小时,有没有人?!”
这条消息连续发了三遍,看来比较急,楚昭昭看到了立马就私聊那个人:“我有时间。”
那个人回她:“好,下午通知你。”
楚昭昭立马对室友说:“一会儿下课不跟你们去图书馆了,我去发传单。”
“这么冷的天?!你疯了!”甘甜惊呼道,“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吗?!”
楚昭昭干笑,“发传单又不是什么力气活。”
“今天室外已经零下了啊昭昭。”秦舒月也帮忙劝她,但是语气柔和得多,“要不你就别出去了吧,要是缺钱,我先借点给你,不着急还的。”
“对啊,真的太冷了,别出去了。”另一个平时话不多的室友也说,“你流感才好,别回头又生病了。”
“真的没关系啦。”楚昭昭说,“反正我也闲不住的。”
楚昭昭这时候后悔一下子把自己发传单的事情说出去了,早知道就随便编一个理由,也好过还要口干舌燥地说服室友。
这几个室友们平时似乎并不过多地关注楚昭昭的生活,实际也是在维护她的自尊心,并不代表她们不关心她。
平时楚昭昭的辛苦她们也看在眼里,所以今天得知她要出去发传单,再也掩饰不住心疼了。
直到上课铃打响,几个室友才闭上了试图劝说楚昭昭的嘴。
穆际云来上课,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突然,甘甜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问楚昭昭:“你最近缺钱,是不是因为穆老师搞黄了你的奖学金?”
这话不仅楚昭昭听到了,身旁另外两个室友也听到了。
还不等楚昭昭回答,她们三个就达成了思想上的一致性。
“嗯,一定是他。”
讲台上的穆际云看到底下几个女生嘀嘀咕咕的,心下不悦,正想用眼神提醒提醒她们。
谁知道自己没甩出眼刀子,却被三个女生齐齐整整的瞪了一眼。
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穆际云皱了皱眉。
莫名其妙。
*
下课后,穆际云直接回了办公室。
大四学生的毕业选题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登陆学校内网看了一眼选他的学生名单,心里大致预估了一下工作量就关了网页。
拿上车钥匙,起身——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又坐下来打开网页,仔细地看了看。
选择他的学生名单里,确实没有楚昭昭。
穆际云叹了口气。
这小丫头,挺记仇的。
穆际云离开办公室,去开了个教研会,结束时已经快一点了。
回家路上,外公突然打来电话,让他过去吃晚饭,下午一起下下棋。
外公家在另一个方向,穆际云立马调了头。
倒车的时候,一辆车卡在他前面,他只能等那辆车慢慢挪出去。
等待的间隙,穆际云往车外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枣红色大衣的女生,裹了厚厚一层围巾,正在风雪里发传单。
雪天行人并不多,来往匆匆,几乎一出了店门就直接上车,或者在地下停车场就开走了,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只能站在雪地里望着面前的空气。
有人经过时,她就伸出那双冻红的手递出一张传单。
穆际云记得,楚昭昭有一双漂亮的手。
他没有特意观察过,只是有一次楚昭昭上黑板做题,青葱般的手指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字迹行云流水,那纤纤十指更夺人眼球。
可现在,那双上帝的杰作却被寒风冻得红肿。
*
楚昭昭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传单,心想幸好老板厚道,按小时算不按分量算,不然这个天气她就算在这儿发一整天也挣不了几块钱。
这么来看,其实她也挺轻松的,站几个小时就能挣到好几天的饭钱,不过就是冷了点儿。
时间过得也挺快的,还有几分钟就结束了,八十块钱到手。
正想着,面前又出现一道身影,楚昭昭立马抽出一张传单递过去,“新店开张,办卡五折,了解……穆老师?”
穆际云看着她,久久地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昭昭又说:“穆老师,有什么事吗?”
穆际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几秒后,拿走了她手里的传单。
“去我车里待着吧,我帮你发。”
楚昭昭:“啊?”
穆际云:“这么冷的天,你还要站多久?”
楚昭昭可算反应过来了,心里更慌:“不用不用!我时间已经到了,下班了。”
穆际云点点头:“那你去把传单退了,我送你回学校。”
楚昭昭:“啊?”
“啊什么啊?”
“没什么……”
“还不快去?”
“哦。”
直到坐上穆际云的车,楚昭昭都觉得晕乎乎的。
穆际云……居然……第二次……主动……送她回学校。
这就是一个天生怕老师星人的特质,莫名其妙就坐上了人家的车。
“下个月期末考,你要考几门?”穆际云突然问道。
“啊?哦,要考试的只有专业选修课。”楚昭昭一字一句认真答复。
“嗯,那就不忙。”穆际云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句,又说,“广播电大那边要做一个演播室管理系统,同时承载的数据访问量很小,美工方面没有特别要求,就是做给老师用的,一万二,有兴趣吗?”
一听到“一万二”,楚昭昭简直两眼放光,“可以啊!”
穆际云笑了笑,别过头看窗外,转进南大校门。
“但是工作量说小也不小,你找个同学跟你一起做吧。”
楚昭昭的笑凝固了一半,“不、不用了吧,我没什么课,能做完的。”
穆际云回头看她,想责备她,又不忍心。
最终,他叹了口气,好似跟自己较劲输了,“算了,我帮你做。”
“啊?”
这是楚昭昭今天第三次惊讶。
“我不分你钱,算是对你奖学金的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 real两副面孔的教授惹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穆际云到外公家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外公还是住在多年前那个旧小区里,他一直舍不得搬走。
车门口听着穆母的车,穆际云知道,今天这顿饭又吃不清净了。
这不,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穆际云站在门口抽了根烟才按的门铃。
阿姨来开门时,朝着他挤眉弄眼,意思是,那父女俩又在吵了。
穆际云早已习惯,倒是没说什么,径直走进去坐到沙发上,拿起水果刀开始削水果。
“际云他这么好的料,不能在学校里浪费了!”
“什么叫浪费?!搞学术教学生就叫浪费?你们这些人就是钻钱眼子里了!”
这样的对话,穆际云听了上百遍,如今在他耳里就跟家里的阿姨每天报菜单一样平常。
祁红在自己爸爸家里也不怎么维护贵妇形象,一只手抓着椅子背,一只手指着自己父亲,看样子好像随时要干架一般。
“爸!际云他计算机和金融双学位,可不是为了在学校里当个计算机老师的!”
祁青树梗着脖子说道:“那他也可以去经管院当老师。”
祁红:“……”
祁红憋了许久,终于掀翻了椅子。
闹出这么大动静,穆际云手里的苹果皮也没断。
“爸!这是我儿子,你能不能别管那么多?!”
“我自己的孙子我凭什么不能管!你已经害了我一个孙女,难道还想害我一个孙子吗!”
此话一出,祁红没声气儿了。
这是她的致命弱点。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穆际云也削好了一个苹果,放在桌上,说:“妈,外公,你们吃苹果,我朋友叫我晚上去聚餐,我先走了。”
祁青树也不想跟自己女儿吵架,此刻便把话头转到了穆际云身上。
“少跟你那群狐朋狗友接触,一个人民教师成天往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钻像什么样子!”
穆际云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被训,因为这种时候他的亲妈总会跟他站在统一战线。
“人民教师就不是人了?就不能去喝酒了?”
这不,战火又被引回去了。
穆际云捏了捏眉心,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
今晚的云烟府邸请了个选秀明星来表演,没走到全国前二十名,但好歹是拿了赛区前五名的,引起了大厅里的气氛高潮。
但b14的客人似乎与大堂的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他们自顾自喝着酒,管下面谁在表演他们都无动于衷。
楚昭昭没上去过,一个多小时前穆际云来的时候她就看出他的醉态了,刚刚在休息室里还听说sara去推销酒被赶了出来,于是楚昭昭更不敢上去招惹他们。
夜里近一点,那位明星也表演完了离开了云烟府邸,气氛一下子就淡了起来。
楚昭昭闲了下来,四处晃悠,不知不觉就晃上了二楼。
但是刚进入走廊拐角处,她就看见“钱”脚步虚浮地往卫生间走去。
看来是真的醉了。
楚昭昭站在过道上,见二楼客人都没叫服务,于是她就想着还是下楼算了。突然,楚昭昭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寻声看过去,原来是穆际云找错了卫生间,误开了清洁工储放工具的小屋子,拖把扫帚倒了一地。
楚昭昭连忙跑过去扶穆际云。
一开始他很抗拒,推开了她,楚昭昭又扶上去,这下穆际云看清人了,身体重心就偏在了她身上。
楚昭昭扶他到一旁的长沙发坐下。
这个卫生间在最角落的地方,很少有人来,清净。
穆际云仰着头,闲散地伸着腿,许久不说话。
楚昭昭在一旁站着,感觉他已经好多了,便打算离开。
刚抬脚,就听见他说:“兔子,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