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了, 下去吧, 大奶奶那边若还有什么事情随时同我说。”燕屼声音温和,挥了下手,孟方刚点点头一下,等他离开,燕屼揉了揉眉心,低头处理起公务,半时辰后,书桌上的卷宗他已翻阅完毕,存疑的地方都标上记号,等到明日去大大理寺重新审问。
处理完这些已半个时辰后,燕屼扯过雕花架上的大氅,静然默然两人还在外头候着,两人是当初姜清禄拨给他的小厮,这些年跟着他也是忠心耿耿,两人默默送大人回到正房。燕屼挥手让两人退下,推开房门,厅里还燃着盏灯,特意留给他的,他脱掉大氅去净房梳洗,换上一身轻薄柔软的绸衣,熄了厅里的灯,摸着黑进到内室。
房屋一片漆黑,对燕屼却没甚影响,他径直走到内室床榻,床榻上的人似乎睡的不太安稳,转辗反侧的,他脱鞋上床,进到锦衾里把人拥入怀,姜婳迷迷糊糊娇娇软软的唤了声夫君,下意识的挤到他怀中,他摸了下她的脸颊,暖呼呼的,他把被角给她掖好,她身上穿着抹胸,入手是滑腻的肌肤。
他这些日子忙碌,两人碰不到一块去,他每次回房她都已经歇下,见她睡得沉,也不好惊扰她。两人有些日子没有肌肤之亲,他有些忍不住,握着她盈盈腰身,俯身过去,低头封住她柔软的唇,他吻的有些重,堵着她的唇,舌探入她口中搅动,姜婳呜呜挣扎两声,察觉出是谁,这才温顺下来,抬起双臂搂住燕屼的肩。
两人许久不曾亲热,这次都格外热情,加之黑夜中仿佛能够藏匿那些暗沉沉的心事,姜婳有些意乱情迷,最后被他抱在怀中的时候都给弄哭了,等到停下来,燕屼抱她去梳洗又回内室睡下。
“快睡吧。”姜婳昏昏沉沉的,听见燕屼轻柔的声音,这才又渐渐睡熟。
次日醒来,燕屼早已不在,姜婳由着丫鬟们伺候穿衣起来时问了句,“姑爷早晨什么时辰起来的。”
昨儿守夜的是珍珠,闻言忙道:“大人昨天夜里子时才归,早晨卯时就离开了。”
姜婳微微蹙眉,他昨儿夜里回来那么晚,夜里还折腾她好一会儿,怕是没睡多久就早朝去了吧,这样身体如何受的住,想了下吩咐道:“昨天不是才买了半扇牛和一些鳝鱼回来吗,待会儿让厨房用牛骨熬锅汤,等夜里用牛骨汤和鳝鱼熬粥给姑爷做宵夜。”
珍珠点头道:“奴婢省得。”
姜婳用过早膳,待在房里练了会儿字,明安明成两人已回府,立刻来跟她汇报。
姜婳屏退丫鬟们,问道:“可都打探出什么来?”
“回大奶奶的话。”明安上前道:“奴才两人已经打探清楚,那人姓高名永飞,是苏州高家人,祖上也曾有人入京城做官,不过两三代下来已经落败,高家老爷就捐了个员外。高永飞上头有两位兄长,一个姐姐,皆是嫡出,他是高家幼子,得全家宠爱,今年不过十六,身边跟着的女子是高永飞从青楼赎回的女子,名宓娘,不得高家人喜欢,不过倔不过高永飞,被他留在身边。前些日子高永飞嫌家里人唠叨,偷偷带着宓娘来京城游玩,本来前几日打算启程回苏州,不想被冬雪耽搁下来,天寒地冻,河道被冰封,至少年前他们都离不开,只能等年后天气暖和,河道解封才能启程回苏州。”
姜婳皱着眉头,轻轻的敲了敲旁边的案几,似在思索。
明安明成调查的肯定不止这些,他们跟着姜婳也有好几年光景,自然知晓这点消息不够,何况他们查探事情总会面面俱到,明成就继续道:“昨日高永飞碰见大奶奶您和五姑娘在凤满楼用膳后,先是回了同福客栈,同福客栈距离凤满楼不远,两人回去同福客栈没多久,高永飞就让人去打探了五姑娘的事情,现在他已知五姑娘住在何处了。”
说这话时,明成有些不安,他没想到那高永飞竟真敢打姜妤姑娘的主意。
姜婳垂下眼眸,遮掩几乎快要忍不住的憎恨,这些人真是该死,上辈子害死小妤儿还不够,这辈子竟敢觊觎小妤儿的美貌,这种卑鄙之徒什么样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何况高家在苏州根本不算名门之后,与落魄户没甚两样,当初为给高老爷捐员外,银钱只怕剩的不多,日子也没以前好过。姜家富裕,如今姜家女婿还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这样的背景会让人眼红的。若姜妤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高永飞会强硬压迫姜家让小妤儿嫁给她,现在姜家身份不一般,只怕他更加不会放弃,他若是用着龌蹉手段毁掉小妤儿清白,那么小妤儿要么嫁去高家,要么以死明志,或者去尼庵里孤寂的过完下半辈子。
就如同她的闺友郁婧,郁家满门清贵,郁婧更是文雅清冷,偏被肃毅侯府的长子夏文骥看中,被他在集市中搂抱坏了名声,郁婧迫不得已嫁到夏家,那烂泥一样的龌蹉人家,肃毅候夫人蔡氏心思歹毒,蛮横无理,曾经更是与姜映秋沆瀣一气的想要毁掉她,那肃毅候更是虚伪荒淫无耻,养着一群扬州瘦马,最后甚至瘫在瘦马身上,沦为众人耻笑的对象。
想起这些,姜婳神色越发暗沉,这个高永飞留不得。
她思虑许久,对明安明成道:“你们继续留意着这人,我怕他有什么坏心思。”
明安明成心中一凛,知晓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高永飞家事一般,五姑娘长的美貌,若是能够娶五姑娘,对高家可是天大的好事,高永飞年轻气盛,还派人打探五姑娘的事情,万一他要是做出什么事情来……
两人不敢多想,应了声退下,直接出了燕府,去守着高永飞。
夜里,姜婳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着事情,乱糟糟的,约莫到亥时她才迷迷糊糊歇下,好似听见院外传来低低沉沉说话的声音,还有轻微脚步声,应当是夫君回来了吧,姜婳模糊想着。
的确是燕屼才从大理寺回,身边跟着于正飞,这是他当初从冤案中救下的青年,这几年一直跟随他,是他比较信得过的心腹,同他一样才从大理寺回来。几人朝着书房走去,燕屼吩咐道:“正飞,明日一早就去出门,你们都先下去歇了吧。”明日有个案子需出远门,接近年关,需要调查的案件不少。
于正飞颔首,同另外几人退下,只余静然默然和孟方刚跟随燕屼前往书房。到了书房,静然默然两人去厨房端宵夜和热水,余孟方刚留在书房,燕屼问道:“可是大奶奶那边有什么事情?大奶奶让明安明成查出那人身份了没?”
孟方刚回道:“回禀大人,的确是明安明成查出来一些事情,属下让人跟着明安明成,他们查出那人是苏州高家人,名高永飞,只有十六,身边跟着的女人是从青楼里买回去的,这高永飞回到客栈后竟还派人去打探小姨奶奶的家事……”
燕屼皱眉,凌厉的眉峰让他整个人都冷漠起来,他沉默,半晌后说道:“派人去跟着那高家人,也派人暗中保护姜妤。”这高家人肯定不能留在京城的,他担心这人被利益蒙蔽眼,会对小姜妤做出不好的事情,婳婳又是个护短的,知晓高永飞打小姜妤的主意,只怕是不会容忍。
孟方刚应承一声,这才退下。
燕屼留在书房处理处理完公务又去梳洗才回了内室,正想熄灯,听见床榻上转辗反侧的响动,晓得她怕是还没睡下,便留着灯走了过去。
第152章
“怎么还未睡?时辰不早了。”燕屼把人拥入怀中,又给她压好被角, 微弱的亮光中, 见她眼底有些青影,知晓她心里担忧, 拍拍她的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嗯。”姜婳头枕在他的臂膀上,鼻翼间都是他身上熟悉带着墨香的气味,让她安心,却也在心底泛起丝丝不安的涟漪, 她肯定不会放过高永飞的。高永飞若死了, 大理寺会去查案, 夫君聪明,还是大理寺卿,怕是会查到她身上来,当初她烧死范立, 引谢妙玉自毁清白嫁给沈知言,他全都看的透彻,这次高永飞的事情,她需得做的隐秘。
对了,他这几日似乎要出远门查案去。
姜婳心里思量, 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是有事可以告诉为夫。”
姜婳埋在他怀中轻声道:“也没甚大事儿, 就是前日同妤儿去凤满楼, 碰见个登徒子, 被孟侍卫赶走,只是我怕他有别的心思,回来后让明安明成查过这人的身份,他竟找人打探妤儿的事,我心里着实不放心。”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这事情她是瞒不住,倒不如直接告诉夫君。
燕屼轻抚她的脊背,安抚她道:“别担心,我来处理。”
姜婳嘟囔道:“夫君打算怎么处理?若他真对小妤儿有别的心思,甚至不惜毁掉小妤儿的清白……”想想就让人恨不得将这人粉身碎骨。
“别怕,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燕屼抚着她轻轻颤抖的身体,“小妤儿不会有事的,你若担心,这几日去姜家住着陪陪她,一切都有我,我会处理好的。”
姜婳垂下眼眸,夫君是做官的,心中自有王法,能用什么法子,至多是将他遣送回苏州。高永飞这人厚颜无耻,若贼心不死惦记妤儿,总能得逞。
对她来说,只有死人才是最稳当的,死人才能没有任何心思。
次日寅时,燕屼醒来,今日不必早朝,他原本需要带着于正飞去查武都郡的一件案子,因与朝廷官员有些牵扯,皇上希望尽快彻查此案。天边还是黑胧胧的,外面隔间里还燃着灯,有些微弱的光亮透进来,昨儿夜里他见婳婳睡的不安稳就留了灯,他这会儿侧头去看姜婳,她睡的还是不安稳,眉头轻蹙。
他伸手抚平她微微蹙着的眉,见她神情平缓下来,俯身在她额间轻柔的一吻,这才起身下床,怕惊扰到她,动作轻缓,穿戴好后,又给她掖好被角,转身去隔间外。去到外面的院子中,天边是鱼肚白,周围暗沉沉,时辰尚早,隔壁守夜的丫鬟都未起来。燕屼过去书房,于正飞和另外两名侍卫已在书房等着,于正飞见他过来,立刻起身道:“大人,可要现在启程?”
燕屼道:“稍等会。”他说罢来到书桌上坐下,执笔书写什么,于正飞不敢打扰,屏气静声立在一旁等待着。
不过半刻钟,燕屼似乎写好,等信笺上的笔墨干透,把信笺递给于正飞,“我这几日还有别的事情,不能随同你们一起去武都郡查那件案子,不过这案子我看过案卷……”这案子与武都郡太守有关,武都郡太守齐旭光京城齐家人,齐家本家在京城算不得什么大世家,齐家老爷子是宣平伯,齐家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只算普通。
宣平伯长子就是齐旭光,今年四十,二十来岁中的进士,入翰林院,一步步慢慢熬到如今的武都郡太守。这位齐旭光太守家中还有两胞弟,一事无成,齐旭光算是齐家的骄傲与希望。因此这位齐太守在武都郡为官清廉,爱戴百姓,做到清慎勤,很得当地百姓爱戴。这次出事是因他玷污一女子,那女子被羞辱致死,正好被女子夫君撞见,女子夫君千里迢迢来京城状告。
皇上勤政爱民,最为痛恨贪官污吏和欺压百姓之人。当即就让人抓捕齐旭光,调查此案。可当地百姓都不信此事,万人上书,以证太守是个好官。皇上先是派刑部去查,查出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那女子是被齐太守玷污致死,皇上既怕冤枉太守,又怕女子枉死,这才派遣大理寺重新去查此案。
皇上告诉燕屼,如若太守真是被冤枉的,希望他能找出真凶。
就快要到年关,燕屼也希望尽快解决这案子回来陪婳婳过年的。只是没想到出了姜妤这件事情。这事于他来说,最为重要,姜妤是婳婳的亲人,如果她出事,婳婳会很难过。
何况,这事情要是婳婳出手,只怕她会杀了高永飞,接近年关,皇上不希望京城在出案子,定会严查此案的。
这事情他不希望婳婳插手。
思虑至此,燕屼捏了捏眉头,继续对于正飞道:“此案如今要查的就是,是否为齐太守所为,这当中需要注意的则是,那女子死亡的时辰地点,身上的痕迹也要仔细检查,所以让仵作重新验尸,定要仔仔细细,再寻求其余的目击者,另外彻底搜查太守府,如果此案真是太守所为,那么受害者不会只有一人。齐太守在外名声极好,只有一妻,身边连妾室都无,可以从太守夫人入手,也可以仔细查查太守是否有外室,这些都是有用的……”
“倘若此案不是太守所为,那么接下来要查的就是杀害死者的凶手,要从死者夫君和生活环境入手……”
燕屼把这案子需要仔细彻查的地方都写好标注出来,“这几日还有些别的事情,我要留京,待事情处理完毕,我会去武都郡寻你们的,今日你们就先启程过去吧。”
于正飞等人也不问缘由,对他们来说,大人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等几人离开,燕屼去前院练拳。
天光微亮时,隔壁房里的守夜丫鬟们起身伺候姜婳起身,她梳洗穿戴整齐去隔壁用膳时才发现夫君也在,穿着常服,身量高大,鬓角微微透着湿意,应当是刚梳洗过,她楞了下忍不住问:“夫君,你怎么还在府中,今日不是要出门查案吗?”她记得夫君告诉她今日要去武都郡查太守那件案子的。
“还有些别的事情,因此要晚几日过去。”燕屼牵着她在食案旁的凳子上坐下,“别快愣着了,早些吃完,你若还担心小妤儿,就回姜家陪伴她,其余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他说这话时注视着婳婳,又怕她多想,语气轻柔。
姜婳捏着银筷,轻轻嗯了声。
用过早膳,燕屼有公务处理,姜婳心里记挂小妤儿。何况她想对高永飞出手,燕府反而不太方便,倒不如领着阿大去姜家小住几日。既考虑好,姜婳让珍珠翡翠帮她收拾些衣裳出来,去书房同夫君说了声,便乘马车去了姜家。
这次去姜家,她只带着阿大,连着孟方刚那几名护卫都未曾带去。
等她离开,燕屼喊来孟方刚,让他去跟着高永飞,将他日常行踪回禀。
姜婳去姜家小住,许氏和姜清禄自然是高兴的,让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
在姜家住了两日,小妤儿也极为高兴,连着前些日子的不高兴都留在脑后,整日陪伴在大姐姐身边,姜婳有些忍不住,这日陪着姜家人一块用完午膳,想着领阿大去高永飞住的客栈探探,就先行回房换了身衣裳,她刚出门,门房突然进来跟姜清禄道:“老爷太太,外头有位公子求见。”
姜清禄问道:“什么公子?”他生意上的伙伴也没有年少的公子。
门房回禀道:“奴才问他是哪家的公子,他支支吾吾的,说是苏州人,家父与老爷您认识,此次前来京城特意拜访您。”
姜清禄在苏州认识的人不少,以为是旧友家的孩子来京城,自然要见一下的,挥手道:“把人领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