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间,足以冲淡他对她的仰慕,却没想到,再次见面,仰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炽烈的情感。
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心理暗示,才没让自己侧头躲开她灼热的视线。
于是,在他不断闪烁的视线中,秋墨笑了——唇角微牵,一个有些狡黠的弧度:“夏玄,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儿上,你帮我个忙呗?”
夏玄几乎是本能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忙?”
秋墨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回应:“我要离开这里。”
*
一周后,秋墨得到消息,联邦总部批准了她离开监狱的申请,这一次,负责监视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联邦和平总队第二支队的支队长——阿尔杰上将。
时隔一周,再次来到夏玄的病床边,秋墨完全换了另一副形象——高贵的蕾丝长裙,做工精致的高跟鞋,歪扎的马尾显然也精心打理过。
夏玄默默地看了她半晌,嗤笑。
秋墨斜他一眼:“请问阿尔杰上将,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
夏玄轻咳几声,对她现在这副装扮接受不能:“你这样方便打架么?”
秋墨笑了笑:“要来试试么?”
“不了。”夏玄才不要跟她打,这个女人从来都不知道“手下留情”这四个字要怎么写,别说他现在重伤在身,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跟她打也只有进医院的份儿。
“其实本来还想化个妆什么的,毕竟出狱第一天,想给这个久违的世界留下个好印象。”秋墨抬起一只手,绕了绕自己的发尾,叹气,“可是化妆品真的好难用啊,品种这么多分都分不清,我试了一下,越化越丑,只能放弃。尤其那个叫BB霜的东西,涂完居然比我原本的肤色还要暗!”
“因为你已经长得很好看了,不需要画蛇添足。”夏玄发誓,这句话绝对不是什么恭维,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慨。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不由地一红。
秋墨饶有兴致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也就没有调侃他的“油嘴滑舌”。
夏玄,虽然变了许多,但还是和以前一样直率呢——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会怎么说,偶尔撒个谎,即便表现得一本正经,也是明显的胡说八道,根本没人会信。
这个和她一样主修机甲、辅修网络,同一年毕业于联邦第一大学的优等生,居然这么可爱。
心里不由地腾升起一丝想要欺负他的心思。
于是,秋墨踩着高跟鞋,朝夏玄靠近了几步,缓缓弯下腰,一只手捻起他的被角:“听说你受了重伤?让我看看究竟伤了哪里?严不严重?”
“欸……”夏玄果然愣住,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身上的被子已被掀开,那个肆无忌惮的女人正一颗接着一颗解开他病服上的扣子。
因为是病服,本来就没几颗扣子,很快就被全部解开。秋墨一边观察着夏玄的反应,一边撩开他单薄的衣服,露出他赤|裸的上半身。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只“欸”了那一声后,再无动静。
他收起脸上的愕然,全身放松地躺在床上,任她为所欲为,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开口:“外面已经看不到什么伤口了,现在重点疗养的是骨骼。毕竟我全身粉碎性骨折,就算把骨骼全接好了,也需要一段时间让它自行长好,据说长好之后还要把用来固定的钢板拆掉,我也不是很懂……反正今年估计是离不开医院了。”
这段话,被他用很轻松的语气说了出来,却让秋墨轻松不起来。
她居然是把这样的他摔到了地上?
难怪只是一击,就足以把传说中以一敌千的他送进急诊室。
突然就没了兴致。
秋墨把夏玄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看了一遍后,就此收手,帮他把病服的扣子重新扣上。
然而,就在她扣完最后一颗扣子,准备帮他把被子重新盖好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身披白大褂的医生焦急地闯进来:“伊妮尔·奥瑟!你在做什么!”
秋墨本能地转身,眼看一只手就要抓到医生的手臂,夏玄连忙抬手扯了扯她的裙子,阻止了一场即将引发的悲剧。
秋墨的动作因为裙上的触感一滞,短短一瞬间,医生已绕过她来到夏玄身边,快速检查了一遍他的各项指标,然后给他盖上被子的同时松了口气:“看来还能活一段时间。”
夏玄无奈地瞥他一眼:“几天前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能把我治得比受伤前还好的。”
“前提是你配合!配合懂吗?”医生恨铁不成钢,“才来不到一周,就被抢救了三次,你自己不想活,我还能怎么治!”
又来了……同一句话,医生至少已经说了五遍。
夏玄只好讨好般地笑笑:“放心,不会再有第四次了。”
“希望如此!”
“所以您是夏……阿尔杰上将的主治医生?”秋墨不禁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医生,忽然后退几步,朝他鞠了一躬,“这几天辛苦您了,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医生没有搭理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一副把她当空气的样子,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啧,就是这个混蛋女人,一直在增加他的工作量!把看守所里那些罪犯打进来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阿尔杰上将都不放过!
也不知道阿尔杰上将怎么想的,被她打进急诊室,非但不恨她,反而极力要求联邦归还她的自由,最终争取到她的监视权。
难道这个阿尔杰上将,是个受虐狂?
秋墨不知道医生在想什么,只当他不搭理自己是看不起自己,毕竟今天之前,她还只是个阶下囚。
她无所谓地笑笑,刚打算找把椅子坐下休息会儿,就见医生一个转身面向她,狠狠地瞪她一眼:“阿尔杰上将需要休息,能请你出去吗?”
秋墨愣了一下,一脸无辜:“我就在旁边坐着不说话,不会打扰到他的。”她边说边端坐到椅子上,摆出一副“我很乖”的姿态。
医生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夏玄打断道:“让她待在这里吧——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也是联邦总部提出的要求之一。”
既然夏玄这么说了,医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最终只能一言不发地拂袖离去。
他这一走,秋墨和夏玄双双松了口气。
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过后,还是夏玄先开了口:“你的名字……毕业之后改的?”
“不啊。”秋墨耸了下肩,爽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出生时就有两个名字,读大学的时候,因为不想被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隐藏了一个。”
“身份?”夏玄愣了愣,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一直以为秋墨只是个来自蓝星华国的普通人,难道不是?
“我的父母——奥瑟夫妇。”秋墨说着,见夏玄依旧一脸迷茫,不禁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你身为蓝星人,居然对奥瑟这个姓氏一点印象也没有?”
夏玄有些惭愧:“我是个孤儿,5岁就被联邦孤儿院收养,离开了蓝星,所以……”
“好吧。”秋墨不想知道他的过去,所以爽快地打断了他,继续道,“我的父母,都是蓝星机甲总队的上将。我在读大学之前,别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奥瑟夫妇的女儿。我不喜欢诸如此类的称呼,就用‘秋墨’这个名字报名参加了高考,然后这个名字被一直沿用到了大学毕业。”
“原来如此。”夏玄下意识地回应着,一阵失神——他们同为蓝星华国人,没想到竟是如此天差地别。他只是个孤儿,她却是上将之女,难怪她总是那么不可一世。这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气质,是他一辈子也学不来的——深深地吸引着他。
“你呢?”秋墨忽然反问,“你又为什么要改名?原来那个名字不是挺好的么?”
“嗯,是挺好的。”夏玄附和着,心里却觉得无所谓——在他眼里,名字终究不过是个代号罢了,“我大学毕业后,联邦和平军第一个向我递出入队邀请,我就去了。军队不像大学,尤其联邦的军队,来自各个星球各个国家的人都有,他们觉得我的名字太难读,就给我起了个联邦名。”
“哦。”意外地——很平凡呢。
觉察到秋墨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夏玄眼眸一黯,侧头看向天花板,不太明显地抿了下唇——或许,对一个人的自卑,是一辈子也无法磨灭的吧。与身份地位无关。
在她面前,他总是莫名其妙地自卑。即便一年过去,他成了第二支队的支队长,她却只是他的监视对象。在她面前,他还是做不到抬头挺胸。
既担心她会笑话他,又期待着她会对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自己一定是疯了。
叹了口气,他有些困倦地闭上双眼。即便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也不愿睁眼。
他感受着秋墨的起身和靠近,感受着她温柔地替他捻好被角。脚趾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
“好好休息吧,等你身体恢复些了,继续陪我玩网游啊。”秋墨的声音里带着愉悦,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陪我去买机械键盘,哦,全息舱也是可以考虑的!出了狱,我有的是办法在隐藏身份的同时玩网游!”
夏玄无奈一笑:“你堕落了,秋墨。”
“不让我回军队,还不准我堕落么?”秋墨不满地挑眉,“而且,监视我是要付出代价的!监视者为监视对象花钱天经地义!”
这是哪门子的“天经地义”……不过,算了。
“好,等我休息够了,一切如你所愿。”
第9章 别墅
不得不说,夏玄的身体很强大——又在医院躺了短短一周后,他的主治医生宣布他可以出院了。只是,在骨骼彻底长好到可以拆除钢板前,他每隔半个月都要回医院复查一次。
埃维娜星的环境很好,是联邦所拥有的22颗已开发星球里最好的一颗。
联邦总部在这颗星球上为夏玄准备了住处,是一套远离街道的别墅,非常适合疗养。
夏玄刚被宣布可以出院,第一支队专属医院的楼下就出现了一辆高级悬浮轿车,它银色的外壳与流畅的身线引起一片惊呼。
“联邦和平军这么高调的么?”秋墨双臂交叉立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骚动,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今天的她换了一套十分平常的休闲服,宽松的服饰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散。不过她的头发还是好好梳理过了,相对整齐地披在身后。
坐在病床上的夏玄抖开联邦刚派人送来的衣服,是一件雪白的衬衫,刺眼的白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他和秋墨一样都喜欢黑色来着。
不过,相较于对衣服的不满,此时此刻,他更在意的是:“秋墨,我准备换衣服了。”
“哦。”
秋墨随口应了声,转身与夏玄对视,一副“你换吧,我看着”的样子。
夏玄挑眉:“你确定要待在这里看我换?”
“不能离开你的视线范围之内——这是联邦总部提出的要求吧?”秋墨边说边抬起双手,漫不经心地用指面磨了磨不知何时修剪过的指甲,“我的心永远忠于联邦,既然联邦这么说了,我便要这么做,反倒是你的命令,联邦可从来没说我必须遵从哦?”
夏玄哑口无言——似乎是这样没错?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上厕所的时候,洗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着?”夏玄说着,松开手中的衣服,摸了摸身上的病服,心想——其实在秋墨面前换也没什么,反正他穿了内裤,还有被子挡着。
秋墨悠然抬眸,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道:“如果你希望我跟着的话,那我就跟着呗。”
夏玄瞪她一眼,终于反应过来她是在存心调侃他,于是不再搭理,爽快地解开扣子,脱掉病服,把衬衫披到身上,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裤子。
“需要帮忙么?”秋墨饶有兴致地歪过头。
“脱个裤子要你帮什么忙?”夏玄把床上的牛仔裤拖进被子里,一边穿一边回应,“你别过来,看着就好。”
“好,我会看着的。”秋墨抬起双手撑大自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玄。
“啧。”真是玩不过这个女人。
夏玄在床上躺下,慵懒地给自己拉上拉链,扣上扣子,系上皮带。然后翻了个身,艰难地穿起袜子。
秋墨走到他床边,在床沿坐下,看着他这个明显不舒服的姿势,忍不住提议:“穿袜子还是坐起来穿比较方便。”
夏玄听而不闻,自顾自地把袜子穿好后,躺在床上不动了……不动了……不动了……
“夏玄?”秋墨弯下腰,凑近夏玄的脸,看着他合上的双眼,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别告诉我你又要睡,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不下去么?”
夏玄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淡淡地回应:“会有人上来接我们的,趁现在再躺会儿。”
秋墨一阵无语——还以为夏玄变了很多,结果“能躺着绝不坐着”这一点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不一会儿,夏玄口中那个来接他们的人就推门走了进来,夏玄只好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慢吞吞地爬下床:“走吧。”
*
悬浮轿车把夏玄和秋墨一路送到了别墅门口。途中,百无聊赖的秋墨又拉着夏玄登录《错位空间》互杀了一次,已经15级的“不白”对战刚到10级的“独黑”,居然败了,让秋墨不得不感慨夏玄的进步神速——这一次,她可没有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