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迟疑几秒,“你知道陆景书这个人吗?”
“知道啊,他可是我们医院的大红人,前几天从美国回来,据说当年的MCAT(医学院入院考试)是榜首,本科期间发表的SCI影响因子就极高。最重要的是他形象好气质上成,刚进医院就迅速PK掉了麻醉科的季医生。”肖璐作迷妹捧心状,“虽然两位大佬长相不分上下,但关键是陆医生洁身自好,斩女色却不近女色,从来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有接触。”
斩女色却不近女色?真形象贴切。
想到这位冷静自持的陆教授把她丢在停车场的冷漠,易言不由得问:“那他的车没载过女人?”
肖璐惊悚,压低声音说:“连近身都近不得,你还想坐他的车,门都没有好吗?”
易言转了转琉璃色的眼珠,“洁癖?”
“如果说精神洁癖也算是洁癖的一种,那应该是的。”肖璐颇为认真的分析完转念一想,“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陆医生了?”
易言心里的闷气忽然消散了,嘴角扬起一个诡异万分的笑容,“真不巧,这位洁身自好的陆医生就是你的新老师。”
肖璐的第一反应:“卧槽,张老头真不教了?”
易言含笑点头,她好像没有抓到重点。
肖璐的第二反应:“完了完了完了,摊在陆医生手里我这小命不保啊。”
易言难得同情她几秒钟,帮她顺了顺毛,“放心我会给你好好做笔记的。”
“可问题本身是陆教授出的题是按他读研时的认知水平来的,他的认知水平简直不是正常人好吗?!”
就在肖璐万分悲痛难以释怀之际,带她的老师冲走廊喊了一声:“新病例小孩儿们快来瞧瞧。”
易言捕捉到肖璐的面色多云转晴的全部过程,好心的放她离开,“你去瞧瞧,我随便转转待会儿来找你。”
肖璐立刻迫不及待的扎进去,余下的声音被喧闹声冲散,勉勉强强听出是这意思,“好,晚上一起吃饭。”
易言在休息区坐了一会儿,兴致缺缺的打算去花园里逛逛,经过二楼时瞥见陆景书正搀扶一位老人走进病房,为了听清楚老人的话微倾下身子,易言又定睛一看,这老人好像是前些日子躺到她车下的那位?
在楼下的超市买了点水果,易言回到楼梯口等陆景书离开后才走向病房,敲门得到应允,推门进去,老人握着遥控器看到来人微怔,“小姑娘你走错病房了?”
“没有……我就是来看您的。”易言眉眼弯弯的模样格外讨喜,“前些天我差点把您撞了,感觉挺对不起您的。”
老人思忖片刻,想起来,丝毫不介怀,“小姑娘你也说是‘差点’,没撞上哪里对不起我。说到底啊是我人老不中用了,当时警察同志没为难你吧?”
易言紧张的心态一下子放松,连忙摆手,“没有,陆医生给我做担保了。”
“陆医生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我现在早一命呜呼归天了。”老人颇为感慨,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陆医生一会儿来给我复查,估计快过来了。”
易言方才落下的心又悬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陆景书那双淡漠清冷的眸子,以及他因不悦皱起的眉头,不自觉的想避免与他正面交锋,边思量边把手里提的水果和捧花放到床头柜上,“爷爷,我还有点事,您好好养身体,我先走了。”
老人想下床送她,但被易言拦住,“爷爷您别送了。”推脱之间,门口传来清冷的嗓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脚底抹油的机会没了,易言缓慢的转过身,对上陆景书清润的视线,实话交代:“我来探望老爷爷。”
老人笑眯一双眼,“对啊这小姑娘没撞我还好心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我正想送送她。”
易言是第一次见陆景书穿白大褂。没有老一辈医者那么严谨的将扣子完整的扣到顶,而是解开脖颈下方的两颗,露出里面浅蓝色的衬衫衣领,胸牌别在胸口,在夕阳的映衬下金属光泽愈发乍眼。
直到此刻,她才有种真实的感觉,这样清冷的一个人,真的是个救死扶伤的医者。
陆景书目光触及床头柜上的一束百合,“花是你买来的?”
她颔首,眸光闪烁,“……不可以放在室内吗?”
“陈爷爷最近免疫力不好,而且有呼吸道过敏症的既往病史。”他一板一眼的说道,“花还是拿回去吧。”
她“哦”了一声,捧起花来怀里沉甸甸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棉花。
可他人不给她开溜的机会,启唇音质平稳的说道:“你稍微等我一会。”
易言忍住心中奔腾而过的羊驼,看向他小眼神满是戒备。
陆景书淡淡睨了她一眼,开始例行检查,时间不长约莫一刻钟,将各项指标全部填写完,声音柔和了几分,“今天恢复的很好,以后饮食方面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陈爷爷福至心灵,“终于不用天天白粥了。”
陆景书微微一笑,走到易言身前,颀长的身影笼住她,“走吧。”
离开病房,陆景书极有目的性的缓步往休息室走,易言不太熟悉S大附属医院的房间设置,壮着胆子问:“陆教授我们这是去哪?”
他言简意赅:“休息室。”
易言紧了紧怀里的花,素净的小脸被盛放的百合遮住一小半,苦恼的弯起眉,“这花怎么办?”
陆景书握住门把的手顿了顿,目光清亮的凝着她,微微挑眉,“易言,我不过敏。”
易言眨眼,再眨眼,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垂眸用手指摆弄了几下百合花的花瓣,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天天破膛开肚的医生竟然喜欢这么纯洁的花。
……
休息室内百叶窗紧闭,遮住最后一缕残阳。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私人空间,心里默默感慨,这男人的清冷寡淡是由骨子里透出来的,没想到就连休息室的装潢也是如出一辙。
他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预料到易言会拘谨,轻声吩咐,“窗台上有花瓶。”
“好。”
偌大的房间内陷入寂静,仅存他时不时敲打键盘的细微声响。
易言的目光扫过那一排琉璃花瓶,出于礼貌出声询问道:“这些都可以用吗?”
他仍旧盯着电脑,骄矜的眼帘没有抬起,只是从喉咙中溢出低沉的语气词。
易言没再打扰他,选了一个看起来与百合相配、瓶身缀着碎花雕刻的瓶子,拿到一旁的小几上放下,拆开花束包装,仔细的开始收拾这捧花。
过了良久,陆景书处理完余下的病历,顺便记下助手整理错的数据,疲惫的抬起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对面清秀的姑娘笔直的坐在单人沙发上插花的身影。
认真且专注,手中的花束到了她的手中仿佛有了再生的灵性。
他没有出声打扰,留一隅安静的空间给她。
……
易言插完手里的花,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再转头发现原本该是坐在桌前的人躺在长沙发上闭眼小憩,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安全地带蹲下身悄悄的端详他。
他睡得极不安稳,睫毛轻颤,薄而骄矜的双眼皮漂亮的惊人。室内灯投下柔和的光线,于他深刻的轮廓镀上层细微光辉。明明这样毫无攻击性的容颜,却总给人一种避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淡漠。
“陆医生啊你到底在气什么……”易言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后知后觉的捂住嘴,确定他仍睡着,冲眼前的人做了个鬼脸,又轻手轻脚的跑了。
轻阖上门的那刻,易言只顾跑路,丝毫没有注意到里面的人眼皮动了动,眼帘掀起时,一双黑眸清明万分,哪里有什么朦胧睡意。
☆、004
易言和肖璐吃饭的时候,惊异的发现饭量极大的肖子虚同学竟没了胃口,看着盘里的水果沙拉咽了口口水,泄气的扔掉手里的餐具,“那个新病例是真的恶心到我了。”
能让肖璐连饭都吃不下去的,必然是恶心指数爆棚的病例。
医院外的餐厅能遇上不少熟悉的人,易言低头吃饭的时候,肖璐从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你看,那就是麻醉科的季医生。”
易言抬眸,与来人的目光从空中撞上,季屹川含笑走过来,“和朋友吃饭?”
季屹川是她爷爷的学生,她上高中的时候数学还是他挽救的,不然怎么能高分进入S大。
易言颔首笑道:“屹川哥。”
肖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易言竟然认识麻醉科的这尊佛,许是厮混在一块久了,彼此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易言介绍说:“这是肖璐,S大医学院的。”
肖璐收起一贯的不正经,神色恭谨到差点鞠躬问好,“季医生,久仰大名。”
季屹川随和的笑起来,“现在是哪个科室的?”
肖璐一囧,求助的看向易言,她这看到帅哥就腿软心软的毛病到现在也没变。
易言低低的笑了笑,好久没见过肖璐如此紧张,索性替她答了,“是三楼左拐的科室。”
季屹川微挑眉,看向肖璐的眼神也变得兴意盎然,“泌尿科?”
肖璐保有几分小女子才有的矜持,细声细语的回应:“嗯……据说泌尿科的女医生少,我想替科室阴阳平衡一下。”
易言无语的不轻,但碍于肖璐凶狠的眼神,默默噤声。
季屹川纤长的手指抵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不错的想法。”
迎客领又响起,他朝门口一看,低头对易言说,“我等的人来了,过几天我再去看老师。”
言罢,抬脚缓步离开。
易言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望去,来人也看到了她,眼风轻轻一扫又蜻蜓点水的收回。
季屹川屈起手指扣了扣前台的桌子,“38号桌结一下账。”
“认识?”陆景书用下巴点了点那桌,刚才他停车便看到两人亲昵的姿态。
季屹川搭上他的肩,不用看就知道是说的谁,“认识啊,是易老师家的孙女,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陆景书淡淡睨他一眼,神色敛起,“已经认识了。”
“什么时候的事?”季屹川诧异的扬眉,“我记得你刚回来没多久啊,我这妹妹早转到文学院去了。”
“她帮上台的朋友来记笔记。”他云淡风轻的回道,又慢悠悠的补上一句,“不巧,被我留堂了。”
季屹川细究他话语中深藏的意思,担忧的问:“……没为难她吧?”
陆景书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不深不浅的笑意最是让人难以捉摸,没再理会好友的追问,抬步往包厢走去,季屹川追在他身后也进入包厢。
彼时,肖璐饶有兴致的拉着易言讨论医院里这两尊神佛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真没看出来他们有私交诶。”
易言倒显得十分淡定,没被她带下水,“青年才俊,行业翘楚,认识很正常。”
“言言你难道没有看到刚才他们两个同框整个餐厅都冒着粉红泡泡吗?”肖璐表示十分不相信。
易言抿了下嘴角,不忍心打扰她的兴致,“嗯……大概?”
肖璐无力的趴伏在桌上,最后一点食欲也没了,“易言你没有一点身为腐女的自觉。”
“我从没有承认自己是腐女好吗?”易言耷下眼帘,话出口收到肖璐的鄙视眼光,默默改口,“我除了写过几本耽美文之外,真的没有YY过现实中的任何一对同性CP。”
子虚同学的表情很是冷漠,“呵,说得轻巧,谁不知道你写的那几本耽美是现在市面上最火爆的同性CP。”
易言心虚的环顾四周,合掌求绕,“我错了,肖子虚同学。”
“话说你那本影视到底是投的沈思年还是莫宇?”肖璐终于有了胃口,轻捻了几口面前的蔬菜,“他们两个颜值不差多少,就是气质大相径庭啊。”
易言微微叹了口气,双手交握托住下巴,秀气的眉眼间添了几分恼意,“我也很无奈啊……以往这种事情都不会有我这原著的事,但娱光这次好像两方都得罪不起,就只能找我这个圈外人来顶锅了。”
肖璐咬着银勺,十分同情她这重度选择恐惧症患者面临这样的境遇,“你心里没有比他们两个更适合的人吗?”
易言细眉扬起,支着下巴数起来街边亮起的路灯,恍然,那样一双漆黑透亮的黑眸又隐隐浮现于脑海中。
肖璐看她这样的表情,甚是笃定,“你心里有更适合的人吧。”
她们两个是住了四年的好友,透过彼此一个眼神都能了解心里想的什么,易言此番故作神秘,定然是有选择,但行之无效,弃之可惜。
“有啊,”易言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眸光极亮的凝视她,“这个人,你也认识。”
肖璐被茶水呛到,有些惊吓地拍拍胸口,“你说的该不是季医生吧?”
“不是……但接近了。”易言忍不住往雅间望去,镂空状的门窗依稀能看到男人隐在熏香中的面容。
“陆医生?!”她没来得及压低声音,引得旁边座位的人疑惑的视线,嘴被人捂住,肖璐反抗的哼哼几声,最后挣脱掉易言的手,“易言你的胆子太肥了点儿,我奉劝你一句,这种事想都不要想,提都不要提,肯定会被陆医生无情的拒绝。”
易言捧住奶茶瓷杯“嗯”了一声,“我知道啊,的确是很无情的拒绝。”
肖璐:“??”
回想起他那句“我很闲吗?”,不带任何语气起伏,平静的毫无波澜,漠然的让易言稍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