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顿饭,她徐德音还是请得起的。
裴雨云不知道自己的话算不算传到了,还是点了点头。万一自己说不想去,徐家表妹就真将这件事给抛到一边去,那自己岂不是白白地说了一通,还要被四弟怪罪办事不尽心?
徐德音见几姐妹也没其他什么事情,微微点头,想着该定些什么菜。
不过,四表姐说起这件事也有些古怪。四表姐好端端地,怎么就说起淮扬菜的事情来了?
徐德音将心里的疑惑暂时压下看着走进来的女先生,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车到前头必有路,总有一天,自己这四表姐的心思,会暴露出来的。
到时候,自己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好打发的。
慧娴馆的课上完,出慧娴馆的徐德音神色有些蔫蔫地开口:“玉枕,你说我最近可有清减?”
玉枕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姑娘,您说什么笑话呢。”
您要是清减了,冯姑姑那些汤汤水水去哪儿了?
徐德音有些心塞地闭嘴。
罢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定然是长丰腴了的。徐德音有些暗恨,都怪冯姑姑,自打有了小厨房之后,就总给自己补。加上自己最近没怎么动弹,难怪最近的衣裙穿着都有些紧了。
徐德音脑子微动,自己果然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的呀。
至于冯姑姑的那些担心,徐姑娘表示,没什么的。别说她徐姑娘没打算嫁人。就算徐姑娘自个儿想要寻一个好婆家,也不能用装出来的假象去骗人呀。
回到庭华轩之后,徐德音一边吩咐玉枕列一桌适合京城小姑娘吃的淮扬菜,一边朝着心井使了个眼色。
冯姑姑见了,微微摇头。姑娘这样子,若是她这个老婆子不在一边看着,老爷他怎么能放心呢?
这几个丫头片子的本事再大,还能拗得过自家主子?
心井被徐德音拽到书房,心里就做了准备。
“我今晚去徐掌柜那边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转交的东西。”徐德音开门见山地直言。
心井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家姑娘:“您这么做,冯姑姑她知道吗?”
徐德音的神色微微僵硬,抿唇道:“我可不想下回表姐说我清减的时候,神情那般地勉强。”
这个,心井倒是不知道。不过看自家姑娘的这小模样,确实怎么看怎么不像清减了的。而且,心井想到百慧最近翻出好几匹素白的料子来,说是要给自家姑娘做衣服,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引起的吧?
“姑娘您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冯姑姑对上您,也只有后退的。”心井想了想自己最近手边的事情,倒是还真的想起来有的事情正该跟徐大掌柜那边说说,得了新消息,她这边的速度也能快上一些。
徐德音见心井出去,伸手默默在腰间掐了一把,果然……自己应该多动动的。吃也应该少吃一些。
夜幕低垂,徐德音换了一身暗色的衣裙,脸也用薄纱遮挡起来,一踏入夜色中,若不细看,还真很难察觉有人在那地方。
徐德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庭华轩中,心井默默看着那道背影直至消失,一回头,就看见冯姑姑,还有冯姑姑脸上那复杂的神色。
心井喃喃道:“姑姑。”
冯姑姑微微点头:“姑娘的事情,切不可让旁人知晓。”
心井整个人都松缓下来:“姑姑放心,奴婢不会让姑娘的事情泄露出去。”
冯姑姑摇摇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心井看着冯姑姑那寥落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冯姑姑虽然对姑娘的行为多有唠叨,可是,冯姑姑一颗心却是全心地为着自家姑娘打算的呀。
只可惜,自家姑娘走进了那个死胡同,至少现在还走不出来。
心井叹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小案上的那一摞摞或是册子,或是单独的一张粘着字条的宣纸,认命地坐下来细细翻看。
徐德音出府之后,也没在其他地方停留,便直接往鸿运酒楼而去。
徐成想着自己这边的消息传出去,姑娘那边可能要三两天才能安顿好,便着手开始整理如今自己手上的这些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自己之前忽略了,却也有些重要的。
蓦地,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徐成有些讶异,这个节奏,应该是他们徐家那位小祖宗的。
徐成连忙起身,打开门,果然见了一身夜晚出行打扮的徐德音。若不是那张白皙通透的脸露出来,徐成还当屋外空无一人呢。
徐德音也不客气,一脚踏进门内,将袖袋里的东西往徐成手里一塞,讶异道:“徐伯寻我有事?”
徐成也纳闷了:“姑娘您不是收到裴四少爷的传话,特意寻出来的吗?”
徐德音脑子里忽然闪过白日里的画面,四表姐那强制扭转话题,想来就是自己那位四表哥想出来的办法。
徐德音摇摇头,自己这也算是误打误撞罢了。
“我夜里许久不曾出来过,这才先出来看看,没成想徐数你这里也正好有事。”徐德音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觉得自己长时间没动弹,身上长肉,这才来想趁着夜里好好活动活动吧。
徐成也不明白小姑娘心里的那些个小九九,便只当是一个巧合了:“姑娘您来得正好,我之前收到消息,说是去年的北疆战事有些蹊跷。”
徐成说着不仅将之前收到的消息交给了徐德音,还顺便地将自己收到消息之后,收集起来的关于北疆战事的信息,全部交给了眼前的小姑娘。
徐德音快速地将薄薄的几张纸一一翻看过去,眼里已经没有了自己刚刚出来时的轻松愉悦。
几张纸不能说明什么,可是却也让徐德音明白,害了自己父亲的人身份不简单。而且,父亲他应该知道一些什么的,不然,父亲他怎么会叮嘱自己,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
因为父亲害怕自己一心寻仇,结果惹上不该惹的人。
徐德音心情复杂,面上却得益于这些年的生活,并没有露出什么不适宜的表情出来。
徐德音也知道,徐家的这些掌柜现在一心向着自己,不过是因为如今的她对于他们来说,还算是有利可图。
若是自己想要将徐家带入绝境,这些老掌柜说不得,是第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徐德音默默将这些纸张收进自己的袖袋中:“北疆那件战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徐家日后的生意。”
徐成一惊,若是老爷是因为北疆战事而被人谋害,那背后那个人,会不会盯上如今的徐家?
“姑娘,老奴一定让人将事情调查清楚。”徐成可不敢任由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
万一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徐家遭受到不明的损失,徐成将来就是死了,也不敢去见九泉下的老爷啊。
徐德音见徐成的神情,眼里闪过一丝愧疚,继而就是坚定。她是不会拖着这些人下地狱的。
“徐伯,府里的事情,怕是还要您多看着一点。”徐德音说完,拿了徐成准备出来,打算交给心井的那些东西,眨眼间已经从屋里消失。
第65章 油盐不进
徐成心中一惊, 连其他的事情也忘了, 只愣愣地看着徐德音渐渐远去的背影, 心中微微一叹。
徐德音回到平南侯府, 怔怔地坐在自己打从江南带来的千工拔步床上,手里是从徐掌柜那里拿来的关于北疆战事的记载。
北疆战事对于徐德音来说, 印象实在不多。
因为那一场战事, 除了时间上让人惊讶了一些,就是当时有些古怪地缺粮。
徐德音会有印象,也是因为父亲为支援北疆的战事,捐出一些徐家的存粮罢了。
这种事情对于徐家来说, 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徐德音当时也只是听了就算了。
徐家每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送银子送东西给朝廷, 早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场战事,竟然有可能是让父亲殒命的原因。
徐德音低低垂头, 总算是有了一点线索不是?再加上平南侯府这边的动静,想来,自己想要的答案很快就能得出来。
“姑娘。”百慧轻轻唤一声。
徐德音轻轻应声, 人也躺下。
百慧想了想, 又给香炉里添了一枚香丸, 这才合衣躺在外间的小榻上。
翌日, 徐德音如常地去慧娴馆的闺学。
百慧脚步顿了顿, 还是去找了心井。
心井还是跟以前一样忙, 就像是以前, 她们几个还在庄子上时, 每一门功课,心井都是最认真的。
如今,心井还是认真地在帮着姑娘处理外面的事情,不像自己,只会调调香。
心井见一片阴影靠近,一抬头,便见到一张熟悉的清秀面容。
“百慧,可是又要找什么香料?”
百慧摇摇头,在心井对面坐下:“姑娘昨晚去做什么了?回来的时候姑娘心情不是很好。”
心井神色一黯:“姑娘的事情,我们如何知晓。”
“姑娘糊弄你,你就来糊弄我吧。”百慧不悦道,“姑娘如今做的事情,我和玉枕猜不到,你心井却不可能猜不到。”
心井沉默,低头继续看昨晚被姑娘带进来的一些消息。
百慧气结,往心井身前的册子一看,不过是哪个掌柜那边又有什么异动罢了。
百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心井,有本事过阵子你别问我拿驱虫的香粉。”
心井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姑娘宠得越来越娇气的姑娘:“若是可以,难道我不会跟你说吗?”
百慧跺跺脚,转身跑出心井的房间去。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被满屋各种各样的香气萦绕,百慧这才觉得心里稍稍安心了一些。
只是想到心井那油盐不进不进的样子,百慧心中大为光火。
这个心井,就知道关键时候靠不住。百慧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也只想了个再驱蚊的香粉里面添些心井不喜欢的香料罢了。
百慧嗅了嗅自己屋里的香气,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心情总算渐渐开阔起来,想到今天是竹柳陪着姑娘去慧娴馆,自己直接起身,去了一边玉枕的屋子。
玉枕正在摆弄着一匣匣的药材,只是大都不是什么用来保养身子的。
百慧皱了皱眉:“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的,你挑出来做什么。”
玉枕有些幽怨地抬头:“姑姑说最近姑娘吃多了,有些积食,让我看看能不能调养调养。”
百慧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姑娘只是动得太少了。”
要百慧说来,按照自家姑娘的那个吃法,如今衣衫只是稍微有些紧还是轻的。
“冯姑姑少给姑娘补不就成了?”
百慧白了玉枕一眼,看玉枕拿不定主意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愁色。
药材与香料有些相通的地方,四个丫鬟关系互相之间都还不错。只是心井更像姐姐,竹柳因着年纪小,倒是更像妹妹一些。
中间的玉枕和百慧,关系自然亲近些。
玉枕想来想去,还是没个结果,只能暂时将自己手里的这些药材放下,看着出神的百慧道:“这又是什么事,劳咱们百慧姑娘如此费心?”
百慧白了玉枕一眼,见玉枕暂时没什么事情,正了正神色道:“咱们在江南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京城?”
京城有什么好?住的地方狭小,冬天还那么冷。拿着手炉穿得暖暖的出门,都还觉得风吹过来就像刀子一样割在人的脸上。
玉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咱们想那么多作甚?”
百慧抿唇:“咱们真什么都不想,岂不就跟废物一样,只等着姑娘的照拂?”
百慧有些无力,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尚且没什么感觉,待如今到了京城,百慧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能。玉枕还能看着姑娘的食物,免得被人下了什么暗手,而她,就只能调调香,让姑娘每天出去都带着淡雅宜人的浅香。
至于晚上的安息香,自家姑娘想睡的时候根本用不着,不想睡的时候,那是点再多的香都没用。
玉枕沮丧地低着头:“说不定我们当初留在江南会更好些。”
百慧沉默地想着当初的事情,心里却没什么好后悔的。既然选择了来京城,就不担心自己会做出给姑娘拖后腿的事情来。
只是百慧先前想得有些天真,还以为自己来京城,能帮到自家姑娘,结果,自己不过是一个给人添乱的罢了。
玉枕又默默地翻捡着手里并不多的药材,想着该给自家姑娘配怎样的药膳对姑娘好些。姑娘再过一两年可就要及笄了,若是到时候还没……怕是府上好多人都要看姑娘的笑话。
百慧看了看,帮着递了一些药材,心却不在眼前的药材上面。
时间一转而逝,会试也到了放榜之日。
只是时间不凑巧,这日闺学不是休沐日。
万氏虽然心焦自己儿子的成绩,可也不会忽略府上这些姑娘们的课业。
徐德音有些哀怨地离开庭华轩,往慧娴馆而去。
好好的看戏机会,就这么平白地没了。这大好的时机,大舅妈怎么不好好地在自己这些晚辈面前,好好地显摆一下自己的儿子?
心井看自家姑娘那缓慢的步伐,唇角微微上扬:“姑娘,奴婢会好好看着主院那边的消息的。”
果然,徐德音的脚步比之前的时候快了不少。
今日并非初一、更不是十五,老夫人的宁安堂里却是济济一堂坐满了人。
胡巧蝶在老夫人身边说着讨巧的话,眼里却闪过一丝无奈。
真不知道侯府现在这位当家的夫人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时机,竟然让府里的那些姑娘去上闺学。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时机,胡巧蝶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眼见着时间越来越少,江南来的那位表姑娘连个正经地照面都没跟自家二公子打过,后面的事情又要怎么办?
她胡巧蝶就算是天下一等一的巧妇,没米也煮不出饭来呀。
老夫人见胡巧蝶有些神思不属,到底还是对自己女儿的心疼占了上风。
“老大家的,今儿不同往日,也让咱们府上的姑娘好好松快松快。整日里在闺学里,没得把好好的姑娘养成了书呆子。”老夫人有些不愉道。
万氏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老夫人身边的胡巧蝶,乖顺地道:“还是老夫人您最疼府上的几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