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萼轻笑道：“今儿表姑娘回来，老夫人和夫人都让我在门口看着呢，我怎么能去耳房贪凉？”
另外几个小厮一听，连忙缩了回去。
老夫人和夫人的吩咐，他们可不敢乱来，万一坏了府上的事情，有得他们好受的。
那个机灵些的听了，脑子一转，笑嘻嘻道：“小的去街口帮姐姐看看。”
绯萼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随手拿了个荷包给小厮：“你有心了，帮我留意着些。”
小厮笑嘻嘻接过不怎么精致的荷包，心里也很满意。看这重量，都快抵得上他半个月的月钱了呢。
绯萼脸上的神色总算是是松了一些，只她一人盯着，绯萼也担心自己一时晃神，坏了府上主子们的事情。
日头渐渐高升，绯萼白皙秀气的脸也被晒得有些发白。
绯萼抿唇，听见小厮说有府上的马车回来，连忙道：“快去让人抬一顶软轿来，这么大的天，可别将表姑娘也晒坏了。”
小厮一听，正想进内院去传话，就看见已经有人先献殷情去了。
小厮有些无奈，罢了这回的银子，就让他们得了去吧。
绯萼想到今儿自己已经见过的夫人小姐们，约莫也猜到了府上的意思。
之前表姑娘正逢府上喜事连连的时候避出去，府上主子虽然高兴，可是外面风言风语实在有些难听。
自家也没有其他什么好办法，就只能先做做表面功夫，先暂时挽回一些府上的颜面罢了。
马车轱辘辘靠近，很快就在侧门处停下。
绯萼连忙上前道：“表姑娘可算是愿意回来了。”
徐德音先有些懵，很快无奈回神：“想到父亲，我心中就难安，只能在佛前多帮父亲抄几篇经文。”
绯萼听见徐德音声音细细的，再见人下马车，脸上就是一愣，很快转成担忧：“表姑娘的心，三姑爷若是知道，九泉之下也欣慰了。只若是让三姑老爷看见表姑娘如今瘦瘦小小的样子，一颗心怕是都要碎了。”
徐德音无奈勾唇一笑。
报恩寺的素斋味道还好，只是因为自己每日休息的时间都有些不够，这才显得脸色不好看了一些。
绯萼见徐德音安静，又絮叨道：“表姑娘这一走就是几十天，老夫人和夫人都想你想得紧。只是今儿表姑娘已奔波了一路，夫人实在心疼表姑娘。想着这会儿姑娘您定然是疲惫的，夫人便嘱咐了奴婢，让姑娘您先好生歇息一日，等到明儿，再去宁安堂给几位主子请安。”
徐德音松了一口气。
先前见这位绯朵姑娘在外面候着自己，徐德音还以为是自家舅妈等不及想要见自己，这才让自己丫鬟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小姑娘一张脸已经通红，就知道小姑娘不是只在这里等了一丝片刻。
绯萼直送了徐德音到庭华轩，这才笑盈盈地回德馨园给自家夫人禀报。当然绯萼心情如此之好，除了完成自家夫人的吩咐之外，还因为表姑娘那不菲的打赏。
不怪绯萼目光太浅，满平南侯府的下人都知道，徐家这位表姑娘的打赏，是这府上最阔绰的。
庭华轩刚刚打发走德馨园的丫鬟，徐德音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就感觉到有一双炙热的目光，将自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
徐德音一回头，就看见冯姑姑有些不赞同的神色。
“姑娘瘦了，脸色看着也有些不好。”冯姑姑轻叹一声，看徐德音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总是胡乱捣乱的孩子。
徐德音有些讪讪，自己这回在报恩寺，还真没怎么按照冯姑姑的要求来。
若不是有玉枕在一边督促着，徐德音想，自己就算是想要现在的脸色估计都有些不大可能。
“姑姑，寺中都是一些清淡的吃食，又没有姑姑的好手艺。”徐德音有些哀怨地道。
冯姑姑明明知道自家姑娘这不过是推脱的话，可是眼前的小姑娘是自己看着养大的，不信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又能信谁呢？
徐德音见冯姑姑态度有软化的迹象，脸上顿时有了一丝笑意。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一关，总算是暂时过去。
事实也正如心井所猜测的那样，冯姑姑现在一心扑在自家姑娘身上，其他的事情已经顾不上太多。
这会儿也就只惦记着自家姑娘这些日子饭食不香，哪里还想得到其他的？
尤其是在知道自家姑娘今儿不用去给老夫人那边请安之后，冯姑姑更是直接给自家姑娘准备了一桌子自家姑娘惯常用着的食物之类的。
徐德音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看着冯姑姑一心让自己的身子骨强健起来，徐德音又是感动又是担心。这样一心向着自己的人，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庭华轩这边，风波转瞬即过去。宁安堂那边，老夫人周氏听了平南侯府下人说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任谁也猜不到这位老夫人心里是什么打算。
“你们就任由表姑娘各处乱转？”老夫人皱眉，“万一被哪个登徒子给冲撞到，有你们这些熟面孔在，也能帮着表姑娘挡挡。”
底下跪着的婆子不敢抬头看老夫人这会儿的表情，只低声地解释：“老奴也不是没想着跟在表姑娘身边，可是表姑娘身边那几个丫鬟，一个个地年纪看着不大，指使起人来，老奴也……”
老夫人听着婆子的回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瑛娘让自己帮着做的事情，自己这边没少做。可是徐家那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谁知道竟然是个滑不溜手的。
如今可好了，自己这边没帮上瑛娘什么忙，那瑛娘那边的安排，会不会也有变故？
老夫人心中暗道自己失算，也是，徐庆荣当年也是一个人物，不然以徐家当年的身家，想娶那时平南侯府的姑娘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这样的人物教导出来的姑娘，怎么可能是真正的软柿子？
老夫人心中叹惋，已经决定等这几个婆子下去，就亲笔写一封信给大闺女。免得瑛娘一时不查，栽在徐家这个小姑娘手里。
眼见着婆子说完，老夫人挥挥手：“表姑娘乃是家中贵客，哪里由得你们怠慢，只老婆子如今早已不管家事，就自去德馨园那边领罚吧。”
一众婆子不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可是眼见着这会儿逃过一劫，也没有其他的心思，连忙退了下去，就怕碍了老夫人的眼，本来可能逃过一劫的处罚，平白地又厚了不少。
老夫人见人走了之后，思忖片刻，便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去自己大闺女的府上。
心井这边收到消息，也只微微讶异，并没有多管。
童安掌柜的事情，已经又徐家的人传出去。老夫人这边的信送出去正好，说不定那位姑娘那位姨母一时慌乱，还会捅出更多的漏子来呢。
至于平南侯府的那些婆子，若落在老夫人手上，受的罚说不定还要重一些，落到德馨园那边，估计也就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的处罚。
心井乃是自家姑娘的人，哪里会在意？
第105章 希望
心井看看外面传来的消息, 唇角微微勾起。
等老夫人的信传出去, 又还能挽救什么？到时候, 徐家的布置已经成了, 就是被大姨奶奶知道事情出自自家姑娘的手，难不成还能想出什么破局的手段来。
徐德音歇息一夜之后, 梳洗一番, 就准备去给自己的外祖母请安。
平南侯府中虽然少了一个主子，宁安堂内依然是一团热闹的景象。
只徐德音有些诧异地看了裴家的三表姐一眼，不知道自己这位三表姐是又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会儿神色有些不大好。
徐德音心中想着, 给老夫人请安之后就磨蹭到裴永珍身边, 想问问具体情况。因此，徐德音也没留意到，今儿平南侯府的老夫人看她的时候, 眼里若有若无透露出的那一丝怀疑和揣测。
老夫人看着跟自己孙女一样，还是个娇娇柔柔小姑娘的徐德音，心里的怀疑减轻了些许, 又打量了徐德音身边的丫鬟一番, 这才暂时将心里的怀疑压下来。
老夫人人老成精, 打从第一眼见到徐德音的时候, 就看出徐德音实在不是一个非常会算计人的姑娘。
主子如此, 老夫人也就没有细细研究徐德音身边的那些丫鬟都是个什么脾性, 谁知今儿一看, 老夫人才知道自己先前大概是被猪油蒙了心吧。
不然, 怎们就忽略了徐家来的这几个丫鬟呢？
老夫人心知自己这边现在瑛娘是有些指望不上了的，也就只能在以后的日子好好盯紧徐家的这些个丫鬟。
老夫人想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自己的儿媳。
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媳，知不知道庭华轩的异样。若是知道，又怎地没有跟自己说一声？老夫人皱眉，看着万氏一心扑在自己儿女身上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都是冤孽。
另外一边，徐德音凑到裴永珍身边，不待徐德音开口，裴永珍就先震惊上了。
“德音，你不过是去了报恩寺一趟，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了？”裴永珍看了一眼徐德音单薄的身子骨，还有因为没有多施脂粉，显得有些偏黑的皮肤。
裴永珍想了想报恩寺的环境，真有些不明白，好好的侯府不住，徐家表妹做什么要去那劳什子的报恩寺？
这还不是只住一天两天的。
徐德音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可是低头看看自己那明显比裴永珍稍稍黑了一些的手背，不由得在心里又将叶怀给暗骂了几回。
最近日头本来就偏高，自己为了避开叶怀，又专门选了日头比较烈的时候出门，可不就让自己的脸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冯姑姑昨晚还念叨了好几句，担心自己的脸好不了呢。
徐德音不想多说自己的脸的事情，反正以后冯姑姑会尽力将自己一身的皮子给养回来的。
“三表姐，二表姐如今可还好？”徐德音轻声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裴永珍轻哼了一声，才有些羡慕地开口，“二姐姐如今怕是比在咱们府上的时候都还要好上几分呢。”
见徐德音一脸的不可置信，裴永珍轻声一叹解释道：“那余寒是寒门子弟，能有如今的成就还能与我大哥交好本就说明他本事不差。二姐姐那性子，最是软和，如今遇到一个几乎什么事情都能帮她拿主意的姐夫，可不就舒心了？”
裴永珍没说的是，以前裴霜云在府上的时候，就一直担心自己所嫁非人，如今既然嫁了一个如意郎君，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裴永珍想到大房这边如今就剩下自己一个还没许人家的，浑身就是一抖。还有母亲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让裴永珍觉得有一股寒意迎面而来。
裴永珍有些害怕地想着，若是可能，母亲她怕是恨不得能立时给自己寻一个如意郎君。
徐德音见自家三表姐的神色变来变去的，想来这里面是有什么让自己那位三表姐不好说的理由，徐德音也不多猜测，只小声问道：“三姐姐以前可与那位齐家姐姐有接触？”
裴永珍略一迟疑，还是不甘心地点头：“想来文官家的姑娘，比我们这些出自武将勋贵家的姑娘跟识诗书懂礼仪一些吧。”
徐德音了然，想来自己将来那位表嫂别的先不论，将来定然是能与裴家的表哥说到一起去的。
看自己三表姐明明很不希望自己的兄长被抢走，却也没说那位齐家姑娘一句不好的，那位齐家姑娘的性子，定然是没什么不好的。
徐德音也不多说，只默默陪在裴永珍身边，因为这会儿的裴永珍，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没等徐德音和裴永珍安静多长时间，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有些不济，便直接让这些小姑娘们，先各自都自己去玩去。
几个年纪都还算不得大的姑娘，本来也有些不高兴这里的气氛什么的，听了老夫人的话，眼睛一亮，直接起身告辞离开。
徐德音也没落后哪怕半步，与裴永珍一起，跟老夫人告辞之后，前后脚地离开了宁安堂。
老夫人看着徐德音有些雀跃的脚步，眉头微微皱起，问自己身边的婆子：“你说，我这位外甥女的性子，是不是如她表面这般简单？”
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本是老夫人的大丫鬟，嫁了人之后，又回老夫人身边伺候，一惯最懂这个主子的心思，当即笑道：“表姑娘的性子，夫人您已然是看透了的。这姑娘纵然有几分心机，也不会太深沉。”
周嬷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情，知道自己这回大概也是跟自家主子想到一处去了，便道：“只是表姑娘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估计不是那么简单的。”
老夫人皱了皱眉，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如今已经再明白不过。
这位徐家姑娘，自己估计是没多大的本事的，可偏偏身边的丫鬟，估计是徐庆荣让人仔细教养过的，不仅对徐家那丫头忠心不二不说，本事怕是还不小。
这样一个姑娘，要是给了瑛娘的庶子，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老夫人一颗心忐忑着，可是想到自家姑娘言之凿凿的话，只能先听自家姑娘的意思，若是将来有什么变动，想来凭借自己教导瑛娘的那些手段，自保已经足够。
徐家如今再怎么是大商贾，也只是商贾而已，官家的那些手段，一个商贾之女怎么会明了？
老夫人一颗心依旧忐忑，比起先前，却是好了一些的。
周嬷嬷看自家主子神色轻松，唇角便也微微上翘了几分弧度。
自己又有一阵轻松日子可过了。
几个小姑娘根本没有察觉到老夫人那些异样的小心思。
只百慧从报恩寺回来之后，就对裴家有了一丝防范。百慧因此倒是注意到老夫人看自家姑娘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只是后面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眼神好像也没有了，百慧这才敢先放松一会儿。
百慧心忖，那文家公子能每每在自家姑娘外出的路途出现，果然是平南侯府这边动的手脚。
只可惜，自家姑娘的耳力，可比常人厉害多了。那文家的少年郎，休想靠近自家姑娘半步。
徐德音没注意到百慧这边的出神，倒是听到了一个对于徐德音来说，有些惊讶的消息：“这二表姐才出门子，大表哥的娘子还没进府门呢，怎么就到了给三表姐说亲事的时候？”
这大舅妈该不会想要将平南侯府这些姑娘公子们，都直接清理掉吧？
裴雨云轻轻掩唇笑道：“咱们这等人家，相看的时候自然是要慢慢来的，可不能太过急切了。等年龄到了，也差不多相看好了。说来，若是徐表妹出了孝期，倒是可以相看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