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边的徐德音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看看一边缩着脖子不敢看自己的竹柳，最后将目光落在叶怀身上，眸子里的神色，是难言的复杂。有期待有失望，最多的却是冷漠。
百慧刚刚才见过燕老大，这会儿见到叶怀，当即嗤笑道：“燕老大这般逗着我家姑娘玩，想来是很得意了？”
徐德音双眸骤冷：“叶公子，今日您若是不给德音一个交代，这徐府，您大概是不想出去。”
叶怀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眸光躲闪的华明一眼，淡淡地看向徐德音道：“除了徐老先生，我是世上最不愿看着徐家走上绝路的。徐姑娘怎么能因为一个叛徒，就怀疑我？”
徐德音只是冷冷地看着叶怀，并不因叶怀的话语而动摇。
徐德音可不相信，凭借叶怀的聪明才智，还会约束不住自己身边的人？若是叶怀身边贴身的小厮都能背叛叶怀，那叶怀燕老大的名声是从哪里来的？
叶怀见徐德音不肯相信自己，眼里闪过一道阴沉。
叶怀不知道心中现在的感觉是什么，只是比当初父亲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还要让他难受。
叶怀将目光落在让自己遭受如此待遇的罪魁祸首身上，静静道：“华明，你说，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把你交给刑堂？”
华明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怀。
这目光，让围观的众人都察觉道华明眼里的那一丝意外。
叶怀心中的怒火更甚，眼里甚至露出一丝笑意。
徐德音看叶怀的神色，冷冷道：“叶公子想要在我面前毁尸灭迹，莫不是太看不起我这个女流之辈？”
叶怀看着徐德音冷漠的神色，只觉得心中微微一疼，最后全部化作嘴角轻轻上扬的弧度：“德音，我们之间的交情，难道还敌不过下人的巧言令色？我与徐先生来往那么多年，德音你还不相信徐先生的眼光？”
叶怀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情人耳鬓厮磨的呢喃。
“我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你，你怎么可以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
徐德音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脸上的神色更冷了。
若不是华明是叶怀的贴身小厮，徐德音怕是根本不会对叶怀有什么疑心。
然而，现在问题已经出了，徐德音的心里，现在有些混乱。
叶怀或者是燕老大有没有坏心，徐德音这会儿根本就无从判断。徐德音甚至还有些恶毒地想到，若燕老大是那一个坏人，那父亲的离世也就有了查问的方向。
以燕老大的实力，对自己父亲下手，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只是徐德音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冤枉好人，自己将来大概就是去投胎，也不会走得安心。
华清看着华明，眼里满是陌生：“你是谁安排到公子身边的？”
华清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现在这般清醒过：“我记得吗，当初你是因为你父亲护老爷而死，这才被老爷带在身边，后来又给了公子。华明，你或者说你父亲，都是谁安排在我家老爷公子身边的？”
是了，华清想到华明，华明若不是有一个救过老爷的好父亲，哪里能有机会混到公子身边？华明还因为父亲的功绩，并没有受到更多的猜忌。
华清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努力，才成功挤到公子面前，而华明只是有一个好父亲，华清不由得恨得咬牙。
“徐姑娘，华明的话可不能信。”华清指着华明，脸上满是怒意，“华明不过是半路上跟着我们公子的，公子身边平常都不需要他常跟着。”
徐德音看着华清那激动的样子，再看看华明那视死如归，任由你们怎么说，我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足以的表情，只觉得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徐德音眼睛微微闭了闭，再睁开眼睛，眼里已经是一片冷漠，尖锐：“叶怀，既然你不是华明的主子，那他的主子是谁？您亡故的父亲？”
叶怀脸色黑了黑，还是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道：“德音，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至于眼前这个找死的，叶怀神色冷冷地看了一眼：“华清，看好华明。”
华明能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知道的不算少，可不能再让华明传出什么消息去。
“公子。”华明眼里好似满是真诚，“公子，您怎么对华明都好，只是华明也是为了公子您好。”
华清呸了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来做咱们公子的主了？”
“徐姑娘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日后还请保密。”叶怀想了想，唇角微微翘起，有些期待徐姑娘接下来的反应，“我名怀夜，这个叛徒我就先带回去，徐家的损失，我会帮徐姑娘要回来。”
徐德音有些愣愣地看着叶怀将他家的叛徒带走，皱眉喃喃：“怀夜、那就是燕怀夜。这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呢。”
心井神色淡淡，心却已经快跳出胸腔：“姑娘，以叶公子的相貌、还有名字看，叶公子应该与皇家之人有关的吧？”
徐德音恍然，皱眉道：“可是，这京城，有哪位皇族名怀夜？”
竹柳这会儿也被心井的猜测吓傻了：“难道是当今的私生子？我以前偷偷听见有人说，叶怀跟当今长得非常相似，说不是亲生父子，都没人相信的那种相似。”
徐德音现在可不想猜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在徐姑娘的眼里，什么都没有自家父亲的事情重要。
“管他是不是当今的私生子，我只关心他身边那个叛徒，背后的主子是谁。”徐德音敛神道，“至于我们家的生意，既然下面的掌柜问题不大，那就去告诉徐伯一声。”
徐德音看见竹柳那有些可怜的小模样，当即也就恨不起来：“你这丫头，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小心为上。这次，若是燕怀夜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咱们再算总账。”
和徐家的生意相比，自然还是查明父亲过世的真相更为重要。若不是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太小，徐德音几乎想将叶怀身边的那个小厮扣下来，自己亲自拷问。
只可怜了竹柳那丫头。
百慧和玉枕听了全部，虽然觉得竹柳这丫头有些欠妥当，可是，这回的事情，还真的不该让她来负全部的责任。
看见小姑娘沮丧的神色，百慧想了想，开口道：“竹柳，其实你被骗了这么一遭，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见小姑娘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玉枕也道：“竹柳，你不是帮叶公子找出了他身边的叛徒吗？这个恩情，叶公子怎么也要记住吧？”
竹柳顺着两位姐姐的话想下去，也是这么个道理。若是自己没有将消息透露给华明，怎么会知道华明其实是叛徒呢？若是不知道华明是个叛徒，那叶公子将来被什么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然而，竹柳想到因为自己而少赚的银子，泪珠子就一个劲儿地在眼眶里打转：“姐姐们说的我都知道啊，可是咱们家少赚回来的银子，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
竹柳越想越伤心，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
玉枕和百慧对视一眼，纷纷摇头，罢了罢了，银子的事情，她要伤心就伤心去吧。说不定还能伤心处一条赚银子的方法来。
这个，她们俩就是说破嘴皮子，也不能让这小丫头片子稍微放松一下自己的情绪的了。
叶怀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倒是刚刚成了皇子妃的彭青敏，先递了帖子过来。
徐德音这会儿虽然对皇家的这些人都没什么好感，可是彭青敏毕竟是皇家之人，徐德音也不好将人拦着。传出去，还真当她徐德音清高自傲，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呢。
彭青敏也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如今已经是皇子妃了，可是却还是得在外人面前委曲求全。
好在，现在因为自己的身份比以前高了，徐家那边，是不会将自己拦在外面。
徐府开门迎客，彭青敏的态度却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甚至对徐德音的态度，比以前的时候还要更好几分。
徐德音有些纳闷，还是能稳得住。
“我大婚时特意让人给你送了请帖，怎么不见你来？”彭青敏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热络，亲昵地嗔怪。
徐德音神色讪讪道：“娘娘知道徐家是个什么情况。我本来就不应该高攀娘娘，只是想着娘娘心诚，才敢偶尔走动。加上徐家最近事情太多，难免疏忽。”
彭青敏也知道徐家的事情，当即脸上也带出一丝同仇敌忾：“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那般阴损，不知道徐家生意可有影响？若有需要，德音你别跟我客气。”
徐德音笑笑，没有将彭青敏的话当真，笑话，这皇家的人，看着态度和善又怎么样，真得罪了人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跟我见外，珍娘也跟我见外。”彭青敏苦笑，“若是有选择，我也想嫁进一个普通殷实人家就好，哪里想要有这么多的烦心事？”
徐德音垂眸：“娘娘如今身份已经跟我们不一样，咱们若是不识相地高攀，也怕给娘娘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彭青敏也是无奈，徐家这姑娘怎么对自己这么重的戒备心？难道，坊间有些传闻是真的？
彭青敏皱眉，当时自己愿意嫁给四皇子，可不单因为四皇子有手段。若是四皇子行事真的如同传闻那般不择手段，自己还怎么和四皇子相处下去？
彭青敏心中发凉，只想等到回府之后问个清楚明白。
“哪里不一样？还不都是人生父母养？”彭青敏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是事情真的关联到我的利益，你们不信我没关系。只是我希望若是其他时候，有需要尽管直接开口。我如今，也就想有个机会抖威风呢。”
徐德音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商户之间的争斗，我们徐家自然是不怕的。以后若是有需要用到娘娘您的名头的地方，我定然不客气。”
彭青敏也笑了。
这次暗地里是谁动的手彭青敏并不清楚，可是彭青敏对那种只会折腾女子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徐家现在都只还剩下一个小姑娘支撑门庭了，竟然还向徐家下黑手，能成什么大事？
两个人将这一话茬子揭过去，就说起衣料首饰。直到彭青敏身边的姑姑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时，彭青敏才起身告辞。
百慧得了姑娘的命令，将彭青敏一行送到侧门：“四皇子妃若是得了空，多来走走。”
彭青敏正想回答，就感觉到有一丝不善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
彭青敏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有些机灵的小厮模样少年，正在外面等着门房的通传。
第134章 谁干净？
彭青敏心中觉得诧异, 可自己已经告辞, 也不好打听得太多, 只能等到下次有机会的时候, 再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彭青敏还是有些担心，就怕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小人。本来自己这边与徐德音的关系就不是很亲近的样子, 若是再有人从中搅合, 那她还要不要和徐德音交好？
百慧将四皇子妃送走之后，冷哼了一声，也不给等在外面的华清领路，自己率先进了内院。
华清无奈, 自己和主子这是为了谁呀？还不都是为了徐姑娘好？怎么不过是出了华明闹腾出来的这件事情, 百慧姐姐对自己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个大转弯了呢？
华清还在懊恼着，百慧已经跟自家姑娘说了华清在外面等着的事情。
“叫进来咱们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徐德音脸上已经没了青敏郡主来时的那一丝轻松随意, 反而整个人好似都被笼罩在一层凝重之中。
华清也知道自己此行来，对自家公子和自己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因此半点不敢轻忽, 礼数比往常哪个时候都要齐全。
徐德音见了华清的态度, 心情这才稍稍好了一些：“你们可从华明那里问出了什么？”
华清连忙道：“姑娘放心, 咱们审问的手段比衙门那边也不差什么, 华明不过一个普通人罢了, 那里逃得过？”
华清说着, 将一摞纸递给上面的徐德音。
徐德音接过来, 慢慢地看着。都是审问华明之时，华明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里面，有值得让人相信的，自然也有华明随口乱编的。
华清见徐德音在一边看得认真，就解释道：“我们这边最厌恶的就是背叛，是以，对于背叛的人虽然因为律法的缘故，不会做出抽打一类会留下伤痕的拷问方式，其他的办法却是不少的。咱们公子想要知道的问题，也是一遍遍地反复问，直到最后再去查清真假。如今给姑娘的这份，还没让人去清查。公子想着姑娘大约着急知道结果的，就遣小的送来给姑娘先过过眼。”
徐德音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华清见徐德音脸色已经比较好，想到自家公子审问的时候，自己也在一边看着，不由得就想帮着自家公子美言几句：“徐姑娘，我家公子说了，这份证词上面的东西，大概有七八成是准确的。其他的，您看看就好。”
徐德音挑眉看了一眼华清，没多理会，转而看起自己手上的这份证词。
华明在叶怀身边的时间已经不短，叶怀知道的很多事情，华明也有所了解。
比如父亲之死，华明那边虽然没动手，却是提供了不少消息。而父亲被害的理由也不出所料。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早年，不知谁眼红徐家的生意，对着父亲下手，虽然伤了父亲的根基，最后受到伤害的却是自己和母亲。
而后来，直到两年之前，父亲搅乱了孙家的一场布局，害得孙家不仅原来应该有的好处没拿到，反倒是破了一笔财。
据华明说，四皇子当时对徐庆荣下手还有些勉强，可是一旦下手成功，徐家的产业谋划一番就能到手，孙家得了四皇子的补贴，必然会站在四皇子那边。
如此，四皇子就成了有兵权的那一个。夺得皇位的几率，自然就大了很多。
只是让众人都没料到的是，徐家不仅仅只有徐庆荣那么一根难啃的骨头。
徐德音看完，只气得双手发抖。
华清害怕徐姑娘做傻事，伤到自己不说，自家公子那边也定然会担心不已，连忙劝道：“徐姑娘，那四皇子是该杀，只是咱们有的是办法将四皇子送上黄泉路，犯不着自己去犯险。”
徐德音神色冷淡：“谁说我一定要去跟四皇子为难了？”
叶怀都说了，这些消息里面，也就七八成可以相信，她怎么能轻易下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