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学校的时候, 宋予楠还没走，他是班里的小干部, 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都要帮老师排座位发作业。
季漫瑶来的很早, 教室里还没来几个家长, 教室里的电视开着，季漫瑶定情一看, 屏幕里正在放宋程司的赛事直播。
季漫瑶慢慢走进去, 看到她，围在电视机前的宋予楠转过头：“妈妈！你来了！”
“嗯。”季漫瑶站定，也跟着一起看屏幕。
场上中场休息, 大型比赛, 主办方又请来了宅男女神纪温年, 她今天换了套舞蹈服，橙色明亮娇艳, 包裹着她姣好的身材, 肤白貌美，腰线不盈一握。
她拿着银色彩球, 嘴角轻轻勾起，眼尾处的眼线拉出来很长，睫毛扑闪扑闪, 说不出来的韵味。
又是一套截然不同的舞蹈动作，抬头，下蹲，扭胯，转胸，每一个动作都卡在节拍上，缠绵勾人，却又不失力量。
一曲完毕，身后的拉拉队都陆续下台，主持人拦住纪温年，笑嘻嘻地跟她互动。
说是互动，其实就是两个人一来一往尬聊。
两个人尬聊场子还不够热，主持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竟然把坐在场下休息的两队球员喊了上来。
大伟很是乐意，屁颠屁颠拽着老K就往场上走，走了两步，他回头喊宋程司：“快来啊程哥！”
镜头特写打在宋程司身上，他掀起眼皮，明显没什么兴趣。
今天的主持是个职场新秀，完全不了解宋程司的情况，只是听说他很有话题性，是这里自带粉丝数最多的球员。
脑袋一热，小新秀忘了师傅的嘱咐，拿起话筒怂恿：“你们的掌声在哪里？让我们一起欢迎宋程司上场！”
主持人一吆喝，台下的观众也跟着沸腾，一个两个都站起来，掌声雷动，手掌全都一片红。
宋程司微不可察皱眉，慢悠悠站起来，拿下脖子上的浴巾放到椅上，迈着步子走过来。
主持人在这时候到还有眼力见了，他挪出空，把今天场子上最大的两个话题人物窜到一起。
宋程司站在纪温年身边，两个人一高大一苗条，从镜头那边传到季漫瑶眼前，竟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相配。
郎才女配，大抵就是如此了。
后面主持人再说什么她都没有听清，只是慢慢转头找到宋予楠的座位，从包里拿出镜子，看着里面素颜朝天的女子，又摸摸自己浑圆的肚皮。
叹口气，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
季漫瑶这两天的状态很不好，作为儿子，宋予楠很敏锐地察觉到了。
这天夜里，宋予楠早早就躺到床上，关上灯，耳朵一直竖着听客厅外的情况。
直到听到“啪嗒”一声关灯声，拖鞋走动，卧室传来关门声。
妈妈回房间了。
宋予楠不敢轻举妄动，竖着耳朵继续听，直到十分钟后，确定没听到什么声响，他才蹑手蹑脚地下床，从抽屉里拿出小手电，光着脚走到客厅。
静悄悄来到茶几旁，拿起电话，按下烂熟于心的十一位数字，响了没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的嗓音沙哑，一听就是被扰乱了睡梦，但是声音却一片清明，半点睡意都没有。
大半夜接到电话，宋程司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慌忙坐起来。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悉索的气声，男孩声音压得很低，空调开着，宋程司有些听不清。
“十三，出什么事了？”
“没事。”宋予楠一边说，一边观察卧室里的情况。
好不容易把最近观察到的事情汇报完，宋予楠不敢再磨叽，扔下一句爸爸你快点回来吧，就草草挂了电话。
宋程司跟他道晚安，挂了电话，第一次觉得有了这个电灯泡也还不错。
怪不得这两天瑶瑶都不跟他联系，原来是吃醋了闹别扭。
傻丫头。
宋程司摇摇头，转了一圈戴在无名指上的银色婚戒，关上灯睡了。
*
又是一天，毫无新意的一天。
季漫瑶从超市买完东西回家，按下上楼的电梯按钮，她无奈发出一声感慨。
十六楼很快就到了，季漫瑶提着东西从电梯间里走出来，空荡荡的楼梯间里，站着一个捧着花的送花小哥。
季漫瑶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应该是隔壁家小王给她女朋友买的吧，看看，没结婚前就是好，结了婚后……
季漫瑶看着自己凸起的小腹，和手边提着的一袋东西，摇摇头。
哎，别人家的男朋友。
她掏出钥匙，走到自己家门口，刚想开门，就听到身后的送花小哥问：“您好，请问您是季女士吗？”
开门的手一顿，季漫瑶回过头，不太确定：“是，吧？”
“那应该就是您了。”送花小哥轻笑，把手边的一大捧玫瑰递过去，“这是宋先生送的，麻烦您在这里签一下名。”
他又递过来一张单子，季漫瑶扫眼一看，送件人那里果然写着三个字：宋程司。
直到签好名后，季漫瑶还是没太反应过来，她接过话，想起什么：“那个，请问一下，这个贵吗？”
“……”
真是一孕傻三年，两孕傻六年，小哥愣住，然后才回答：“还行吧，不算贵。”
季漫瑶自己也觉得挺尴尬地，讪笑一声：“谢谢您，慢走，再见。”
她进门，给宋程司打电话，那边显示关机，季漫瑶奇怪，可能还在打比赛吧。
不过这人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想起来送花了？
虽然季漫瑶很想不通，但嘴角扬起的笑还是暴露了她的好心情，她哼着小曲，前两天看到比赛直播时的酸涩也消下去大半。
她把花分开插在花瓶里，接上水，放在屋里的不同角落。
一切都弄好以后，她进到厨房做午饭。
一直到下午，十三都放学回家了，她给宋程司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太怪了。
季漫瑶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人，该不会是回来了吧？
还在想着，门口就响起钥匙转送的声响。
季漫瑶抬起头，下一秒，背着双肩包的男人，提着行李箱，推开门进来。
“爸爸！”宋予楠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宋程司，他张着双臂跑上前。
宋程司弯下身，把小家伙抱起来，颠了颠：“这两天在家听话吗？有没有帮忙照顾妈妈？”
“当然有！”宋予楠答得自豪，“爸爸，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吧唧”一声，宋予楠亲了宋程司脸颊一口，宋程司轻笑，弯下腰把他放下来。
把孩子哄好，他转过身来看站在客厅中央愣了好久的老婆：“瑶瑶。”
刚想走上前，就看到季漫瑶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还顺道关上了卧室的门。
“哐！”宋程司被震得揉揉鼻头。
宋予楠幸灾乐祸，像个小大人似的，拍拍宋程司的腿，语重心长：“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去写作业，小鬼头。”宋程司打发走孩子，走到卧室门口，敲门：“瑶瑶？”
没人应。
“瑶瑶，我进去了？”
还是没人应。
宋程司叹口气，推开卧室门，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床上有一处突起的轮廓。
季漫瑶背对着他躺在床上，闭着眼，装作没听到他的温哄。
“瑶瑶。”宋程司轻拍她，“想我了吗？”
季漫瑶闭着眼不说话，宋程司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他低下头抱住季漫瑶，姑娘睁开眼：“想我了？我看没有我你过得也挺好的。”
“怎么可能呢？”宋程司故作惊恐，“爱妃，是何人进献谗言，告诉寡人，寡人一定灭他满门！”
他耍宝的样子也没有逗笑老婆，季漫瑶淡淡地看着他：“比赛直播上都有，你要自己找出来看看吗？”
“什么比赛直播？”宋程司装作不明白，“瑶瑶，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行了，别演甄嬛传了。”季漫瑶甩开他牵着自己的手，“你办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
左哄右哄都不好，宋程司无奈：“瑶瑶，你真的想多了，那个纪温年……”
“你看！还说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会说她的名字？”
宋程司抱住她，哭笑不得：“你真想知道？”
季漫瑶撇过头不说话。
有了老婆忘了儿，宋程司这么快就出卖了战友：“十三打电话告诉我的，说他的母上大人这两天心情不好，让我早点回来哄哄她。”
“……”
季漫瑶再吃味也不舍得骂自己的宝贝疙瘩，只好闭上眼，继续装睡。
宋程司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慢慢哄着：“瑶瑶，人家纪温年已经有男朋友了。”
季漫瑶不搭理，宋程司叹口气，又继续说：“就是她那个每天都贴身保护的小保镖。”
生气中的季漫瑶燃起了八卦之魂：“你怎么知道？”
宋程司轻笑，把乔华杯赛后三人在后台偶遇的事情告诉了老婆。
季漫瑶点点头：“原来如此。”
宋程司又趁机表忠心：“还有瑶瑶，那天的直播你是不是没有看完？”
还好意思说。
季漫瑶白他一眼：“是啊，你们都郎才女貌了，我一个黄脸婆还看什么劲啊。”
宋程司蹙眉：“瑶瑶，别这样妄自菲薄。”
他牵起季漫瑶放在枕头上的手，十指相扣交握：“主持人的确是想让我跟纪温年互动博关注，但是我拒绝了。”
“我告诉他，我有老婆，而且我很爱她。”
宋程司的双眸越发炽热，他搂紧季漫瑶：“老婆，我爱你。”
一个吻就要落下去。
季漫瑶抬起手挡住：“不行，我还怀着孕呢。”
宋程司低下头：“亲一口没事的。”
“不行！”季漫瑶挡住他，坚决不同意，她抚上小腹，“让宝宝看到不好。”
“……”
得，还没出生，就阻断了他的亲密之路。
宋程司没脾气，只好坐起来：“又是一个小电灯泡。”
季漫瑶锤他一拳：“去，不许这么说自己儿子。”
“儿子？”宋程司挑眉，“不是女儿吗？”
季漫瑶抚上小腹：“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她挑眉看向宋程司：“怎么了，是儿子你就不爱了？”
“爱，我当然爱。”宋程司陪着笑，但心底却在想，“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要交给宋十三照顾。”
说要当哥哥的人可是他，对不对？
可怜的宋家老二，还没等出生，就已经被爸爸甩手给了哥哥。
*
宋予楠自从知道自己的妹妹变成弟弟后，就整天都蔫儿吧唧的，宋予烨躺在保温箱里好几天，他都没有去看一眼。
宋程司知道这波是他的锅，谁让他在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就把他当成女儿，还买了好多粉色的婴儿用品。
期待了十个月的女儿梦落空了，不止是宋程司，宋予楠也觉得不舒坦。
他都准备好很多小女孩看的故事书了，每天写完作业都会拿出来练习朗读。
海的女儿、小红帽、白雪公主、睡美人。
万事俱备，结果没想到生下来的竟然不是女儿。
季漫瑶知道儿子的心思，但她刚生完老二还不能下床，只好拜托叶思然带十三去看看弟弟。
婴儿的治愈能力无人能敌，血缘摆在那里，她相信看过弟弟后，宋予楠一定会改变心思。
这天放学，宋予楠照例跑去医院，来到门诊楼，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叶思然。
“干妈。”他打招呼，知道自己还是迎来了这一天。
叶思然笑着捏捏他的脸蛋：“走，十三，我带你去看弟弟。”
宋予楠没吱声，叶思然也不恼，摸摸他的脑袋，手搭在他的肩上。
两个人上到五楼，站在婴儿房门口，隔着玻璃，叶思然指指里面的某个小婴儿。
“十三，看，那就是你弟弟。”
宋予楠不情不愿抬起头，只看了一眼，就懵了。
婴儿正躺在保温箱里，脸蛋白嫩，双颊透着红，像一块白白嫩嫩的小豆腐。
他大拇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可能真的是血缘的力量，他本来躺在里面玩得好好的，忽而转过头，看向玻璃窗外的两个人。
大大的黑色眸子滴溜溜地看着他们，他松开拇指，傻兮兮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