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湛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
姜暖踩着细高跟鞋，绷紧了笔直细长的双腿。
他微笑道：“姜暖，不要对你现在的名气有误解。”
姜暖还在犹豫。
蒋湛又道：“上车，乖。”
那一声又淡又轻的“乖”，瞬间令她失去了拒绝的勇气。
姜暖坐进车里，忍不住用微凉的手指碰了碰发烫的脸颊。
蒋湛席间风度翩翩，眉目含笑说了不少话。
这会儿他倚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样子透着倦容，脸色有点难看。
姜暖悄悄看了两眼，从手包里摸出一粒奶糖来，小声问道：“蒋老师，吃糖吗？”
蒋湛没说话，只将手搁在两人之间，手心向上摊开。
姜暖握着那粒奶糖，放到蒋湛手心上方，五指微松。
奶糖落下，她的指尖轻轻触到蒋湛掌心。
姜暖倏地收回手去，面色如霞。
蒋湛似乎觉出痒来，轻轻抚了掌心两下，垂着眼睛慢慢剥去糖衣。
等到姜暖敢回头看的时候，蒋湛又在闭目养神了、只是面色舒缓了些。
夜色已深。
车驶入小区内，径直将她送到楼下。
“蒋老师，今天真的很感谢您——”她忽然想起身上穿的衣服来，“还有衣服我洗过之后……”怎么样？难不成把这套女装还给蒋湛？
蒋湛没回应，道：“到住处告诉我一声。”
“哈？”怎么告诉他……
蒋湛目送她下车，含笑道：“记得存我的号码。”
电梯上升。
姜暖掏出手机，先在舍友麻将群里出声。
【姜暖】：我在楼下啦，二喵你回来吗？
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难道二喵还没回来？
姜暖边想边用钥匙开了门，客厅里是黑的。
果然二喵还没回来。
她回到自己久别的卧室，想起蒋湛临别的叮嘱，掏出手机来，盯着最近的陌生来电号码——直到她几乎把那号码背下来。
一条短信反复删改，最后发出去却只有一句话。
“蒋老师，我到家了。今天真的很感谢您。”
一分钟后，陌生号码发来信息。
“好。”
姜暖盯着那个“好”字，心“咚咚咚”地跳起来。
要怎么备注这串号码呢？
她想着，洗漱过换了睡意窝在床上，一直想。
她反复编辑着。
忽然卧室门被撞开了。
二喵哭得抽噎着跑进来，妆是花的，眼睛红红，鼻头也红红。
姜暖吃了一惊，备注姓名停在一个“他”字上就慌乱按了保存。
“你怎么啦？”
上午在群里，二喵分明还神气活现地告诉她们，说她直播追到了林深，当众把他亲得欲、仙、欲、死。怎么半天功夫，又哭成了泪人。
二喵扑倒在她床上，不说话只是痛哭。任姜暖怎么问，她就是不说原因。
姜暖多少猜到跟林深有关，也只能无言陪伴，聊作安慰。
二喵哭累了，歪着头看见挂起来的蓝色小礼服，她忽然道：“这件衣服好看。”
姜暖“嗯”了一声，见她从伤心的事情上转移了注意力，松了口气，又道：“是蒋湛送的。”
“蒋湛？”二喵瞪圆了眼睛，“湛神？你们大老板？”她看着姜暖面上掩不住的羞涩意动，叹了口气，眼睛里又蓄了泪，“姜丝儿，本喵跟你说——”
“说什么？”
二喵却又不说了，她伸出一支白嫩的手指来，抵在雪腮上，默默出神了片刻，伤心道：“少年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这话虽然酸，却是有道理的。”她看着姜暖，“你可是初恋都没有过的奇葩。”
“所以？”
二喵跪坐在床上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头发上，轻叹道：“所以不要跟蒋湛这样的人玩火，你会受伤的。”
“就像你因为林深痛哭这样么？”
二喵擦擦眼角的泪，清清喉咙，“哦，当然不。”她虚张声势地说着，顶着哭花了的熊猫眼，“我们两个——他哭的时候绝对更多。在这段关系里，是本喵惊艳了他的时光。”
不给姜暖再次发问的机会，二喵挥手就走，留给她一个挺直的背影。
姜暖睡不着，想来想去，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例行的嘘寒问暖过后。
姜妈妈说道：“暖暖啊，妈妈问你哦——你跟那个高云深是什么情况啊？妈妈就是问问，娱乐报道里都写了……”
“只是朋友啦，后来报道也澄清了的。”
“哦，那就好。”姜妈妈很信任女儿，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下来，又道：“你林阿姨家的儿子回来啦，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家见一见呀？”
“哎呀，妈！”
“见一面有什么啦。不是妈妈古板，你们那个圈子里呀，太乱——好男生更少。上次妈妈看新闻，有个叫沈越的男明星，一周换了三个女朋友，这怎么像话嘛……”
跟妈妈通完电话，姜暖心情更加郁结了。
她翻来覆去好半天，最终登录了微博小号。
这个用了近两年的小号，今夜发出了第一条微博。
@暖姜丝儿：全世界都告诉我不能喜欢他。
只有这么一条微博，孤零零地挂在@暖姜丝儿的主页上。
像姜暖此刻窗外的月牙，细细一弯，孤悬夜空。
不知今夜这月光，是否也洒落在他的窗前。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从湛大角度来写更甜#
#考虑要不要加男主视角小剧场#
#二喵与林深的故事，详见作者新文《追到他，抛弃他》#
#昨天的么么作者君表示一本满足，宝宝们明天见#
第12章 真打
姜暖再见到蒋湛，是在《棠棣》的片场，隔着层层的工作人员。
蒋湛一身明黄色戏服，低头看着剧本，面色冷峻。
遥不可及。
沈安意裹着羽绒服坐在一旁，顺着姜暖的视线望去，啧啧道：“大牌就是不一样。”
“什么？”
“蒋湛啊——没听说过拍电视剧还要清场的。这场不是他上朝的文戏吗？又不是床、戏——这清的什么场啊？”
蒋湛走入宫殿，非拍摄必须人员纷纷退了出来。
沈安意坐在殿外人工搭建的棚下，远远看着，“你们老板架子真大。”
“其实他……”姜暖小声道：“挺平易近人的。”
沈安意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半天，问道：“你们公司怎么培训员工的？我要让我工作室好好学习学习。”
“培训什么员工？”
“你这种员工——对老板无理智维护。”
“我们公司没有这种培训啊……”
“对，包括这种守口如瓶的职业素养。”
姜暖有点囧，知道她在调侃自己，也就不再解释了。
过了片刻，蒋湛从宫殿里出来。
大概是一场戏拍完了，候场的时候，蒋湛站在宫里内河拱桥旁，低头看着剧本。
他的工作人员拦在桥另一端，他就自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生了根的树。
隔得太远，姜暖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只是觉得独自站在桥边的蒋湛，仿佛在这偌大的宫里划出了两个时空。
现代与古代，真实与虚构，蒋湛与……戏中人。
“说真的，装、逼也是一门技术活。”沈安意评价蒋湛的同时，不忘嘲讽高云深，“像某些得空就躺下，躺下就睡的人，肯定不行。”
高云深原本舒服地窝在躺椅上，顶着墨镜假寐，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坐起来叫道：“说谁呢？”
“谁接茬就是说谁。”沈安意见他果然上钩，乐得直笑。
这一天，姜暖离蒋湛最近的时刻，就是两拨人接替拍摄的时候，隔着三五个工作人员，望见他眼窝下淡淡的青色。
蒋湛垂着眼睛，快步离开，脸色一如从前淡漠。
与那个坐在车里，笑容温和，言语亲切的蒋湛，简直像是两个人。
张岳强导演当天又夸姜暖，说她失落的情绪演得很真实。
姜暖只能苦笑。
姜暖最近回公司的次数直接上涨，与她即将到来的工作增多量成正比。
两部轻喜剧时装电影已经敲定。
担纲女一的电视剧《我的战神大人》却出了点问题。
原本与剧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谁知道半路杀出秦嫣来。
秦嫣是旅行家族原本唯一的女主持人，年轻貌美，嫁的人又是华娱的大股东。
华娱是娱乐圈最大的三家公司之一，连蒋湛当初也是从华娱出道的。
所以说，秦嫣在资源上向来少有人能与她抗衡。
虽然她的演技与敬业精神一直饱受质疑，却能不断接到别人求之不得的好资源。
“不要灰心，”大钟鲜少地安慰她，“就算这部戏接不下来，以后还会有更好的。”
虽然这么说，但像《我的战神大人》这样的热门IP这几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要等到下一部能快速吸粉、积聚热度的戏，很靠机缘。
“好的。”姜暖点头，心里不是不遗憾。
毕竟，连剧本她都吃透了。
可是既然是秦嫣要这部资源，她是争不过的。更何况马上要在同一个综艺上合作，哪怕是争来了——也会显得难堪。
两人在小会议门口说话，就见蒋湛与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往大会议快步走去。
蒋湛面色严肃，听旁边带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姜暖认出那些人是GA资本的高层。
GA资本是璨辰最大的投资方。
这段时间她回公司，时不时能碰见GA资本的人，有时候是蒋湛亲自参加会议，有时候是璨辰管理层参加。
“好好拍戏。”大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公司的事儿有大老板在呢。”
姜暖点着头，却收不回目光。
何杰抱着一堆文件过来找大钟，他跑得急，“我马上得去会议室……”
一份文件飘落在地上。
姜暖蹲身去捡——竟然是一份蒋湛的行程表，是2月14号当天的。
4:00am 首都机场飞上海
7:20am 上海机场秀
8:00am——11:00am 出席上海电影节
11:00am——2:00pm 记者采访会，粉丝见面会
2:00pm 上海机场飞北京
5:20pm 约瑟芬钻石代言活动
7:00pm 回组拍戏
0:00——4:00am 《旅行家族》事前录制
没有用餐时间，没有睡眠时间，累了饿了也只能在飞机或车上解决。
姜暖捏着那张行程表，看了半天，直到何杰伸手要走。
从公司回去后，姜暖越发工作努力起来，研读电影剧本，背常用英语，练车。
这天姜暖拍完夜戏，走了困睡不着，又去练车，半天后浑身是汗进了浴室。
李亚男原本在客厅看着电视，过了半个小时还不见姜暖出来，奇怪地叫了她两声。
姜暖没有回答。
李亚男担心起来，走到浴室外面，敲了敲门。
仍旧没有应答。
浴室门是反栓的——发生了什么？
李亚男心头掠过阵阵阴影，撞门无果，因为姜暖是艺人，她自己不敢告诉酒店，给公司大钟打了电话。
大钟赶来，叫了酒店人员，把门撞开。
李亚男冲进去，却见姜暖趴在浴缸里，脑袋搁在边沿上，睡得正沉。
水从花洒里不断喷出来，落在姜、暖□□的背上。
李亚男松了口气，推醒了她。
虚惊一场。
李亚男跟大钟担心道：“最近姜暖工作量激增，我看着都觉得累——您看，要不要做点调整？”
“这才哪到哪儿？想红，都得这么过来。”大钟对这场虚惊很不满意，“你关注好她的状况，别出大事儿就好——要是你盯不来，公司可以给姜暖换个能跟得来的助理。”
李亚男不敢再说。
“以后洗漱不要锁门。”大钟又是晚、娘脸，看着姜暖丢下这么一句话。
姜暖裹着睡袍，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看着镜子里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以后不会了。”又道：“麻烦您跑一趟。”
大钟离开了。
姜暖换着衣服，对李亚男道：“亚男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过那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跟公司提了。”
李亚男欲言又止。
姜暖在浴室睡了一会儿，似乎缓过来了，笑着鼓励她，道：“为了粉丝追车二十辆的明天。”
李亚男也笑起来。
姜暖每天都在片场望见蒋湛，却只能隔着层层的人一次又一次路过。
明明就在眼前，却像是两个世界。
这天蒋湛和高云深要拍太子登基后与勇郡王在勤政殿撕打的戏。
连拍数条不过。
又一次不过，高云深扯着领子出来，走到棚下，骂道：“他妈的，没法拍！”
沈安意刺他，“被蒋湛演技碾压，没脸做人了？”
“张导一个劲儿地叫真打——谁敢跟蒋湛真打啊？”高云深摇着帽子当扇子，大冷的天出了一头汗，“动他一指头，他那群粉丝能把我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