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静想着,越发乖觉,往封越身边靠了靠。
蒋愿安说到结尾,感叹:“这野猫似的女人固然有趣,但还是找个乖点的好,听话又懂事,不容易惹麻烦,多省心。”
有人道:“孟二的女朋友够懂事不?几次见下来,我瞧着挺乖巧听话的。”
蒋愿安吓了一跳,“别别别!你可别拿孟逢他女朋友出来比!这话让孟二听到我还活不活了?”
封湛也是这么个意思,笑吟吟对前一个人说:“人家孟逢是正儿八经拿那姑娘当对象处的,你们一天三个女人不带重样,少拿来比较说事儿。让孟逢听了,只当你们嘴上糟践那小姑娘,心里不定得有意见。”
前者恍然大悟,连道两声“了解”。
他们说说笑笑,黄静听在耳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她见过封湛,也知道封湛是封越的哥哥,他们两兄弟一胎双胞,只是长得不太像,一个像爸一个像妈。刚才下车,封湛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她站在封越身边,封湛淡淡扫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别提打招呼,连句话都没跟她说。
她明白,照封越这个性子,怕是以往身边没少过女人,她不过是过江之鲫里的其一,封湛没把她放在眼里无可厚非。可当下听封湛话里话外,对另一个女人却这么尊重,她心里不禁泛起酸意。
同样都是这帮人里某一个的女朋友,凭什么待遇差这么多?
“……在想什么?”
冷不丁,封越沉着的眼神看过来,黄静猛地回神,“啊?”
“倒水。”他微微蹙眉,“我不想说第三遍。”
黄静应了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忙端起茶壶,往他杯子里加水。
……
孟逢带着尤好来的有点晚,烧烤上桌几盘,他们才姗姗来迟。见两人手牵着手如胶似漆,蒋愿安挤眉弄眼打趣,“哟,就这几步路,又丢不了,孟二你牵那么紧干什么!”
尤好知道他没恶意,朝他一笑。孟逢则照常将他的话当成空气。
蒋愿安给他们两人留了位置,尤好和孟逢并排挨着坐下,孟逢先给她倒水,接着才往自己杯里添。
细节代表一切。先前在蒋愿安说想找个乖巧的女朋友时,拿尤好举例的那位,一看这架势心里暗暗发紧。好在蒋愿安和封湛提醒得早,这要是当着孟逢的面说,场面不知道得有多尴尬!
尤好抬手抚上杯身,温度适中,她摸着杯身听蒋愿安和孟逢说话,察觉有道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顺着来源看去——
她一愣,那人脸上的怔愣明显更甚,彼此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见诧异之色。
黄静眼里的情绪要复杂许多,除了诧异,其中感情难以辨明。尤好见她坐在封越身边,想到蒋愿安在电话里说的话,当下明了,她应该就是封越的女朋友。
巧了。她们念同一个学校不同专业,晚上在迎新晚会上还碰了面,尤好犹记得从同学那听来的八卦,校友间都在传说黄静找了个条件十分优秀的男朋友。
没想到这个令人艳羡的对象,竟然就是见过不少次的封越。
黄静在校门口时的表现,分明就是不想和她讲话。尤好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再者,在这种场合互相问候着实尴尬。她很快调整情绪,移开视线,没有提起一字半句。
孟逢注意到她的神色,附耳低声问:“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晚点再讲。”
桌对面,黄静堪堪稳住大乱的心绪,掩饰好脸上表情。她面上尚算镇定,心中却别有一番惊诧。
——尤好?竟然是尤好?!
对于尤好她是不屑的。新生入学一开始,尤好就出尽风头,说起新生里的漂亮女生,大多人首先就会提尤好的名字。没多久传闻她总是乘坐豪车来学校,不管好的坏的,焦点始终在她身上。有她这颗“明珠”在,别人被衬得像是鱼目一样黯淡无光。
后来尤好因为和人起争执闹到系主任面前,所谓“背景”也现了真身。君诚实业的高管,这个身份在普通学生眼里看起来高不可攀,但她却觉得不过尔尔。
和封越认识并在一起后,真正有机会接触到另一个圈子,她按捺不住心里那丝雀跃,总想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气学生开开眼,一个高管就把他们吓到了?她攥紧的,可不是什么高管能比的人!
之后两次撒娇让封越来学校接自己,被校友同学看见,那以后果真一时风头无两。
她心里那口气总算顺了不少。
然而在这桌上一照面,尤好这张脸像梦魇一样,生生叫她从美梦里醒了神!
明明说是高管,怎么就变成这群人里的核心人物,成了那个话里话外其他人都给面子让着几分的孟二?
想到封湛和蒋愿安提起尤好时的态度,明摆着把她放在一个给了尊重的位置,光是这一点,就和他们身边大多数女人不一样。
黄静脸上火辣辣的疼。
晚上才见过,现在尤好假装不认识她,不和她打招呼,是不是表示尤好没把她放在眼里,觉得她们俩不配相提并论?黄静这样想着,忍不住朝尤好觎去,藏在桌下的手攥得紧紧的。
她全然忘了,晚会结束时在校门口那一照面,尤好要和她问好,唇张了一半,是她自个儿先转头当做不认识。
孟逢察觉黄静一直盯着尤好看,抬眸瞥去。后者隐约有几分扭曲的面容一僵,下一秒朝他露出温婉乖巧的笑。孟逢毫无波动,目光凉凉扫过她,眼皮一掀,移开视线。
第46章
尤好对黄静只有一天的记忆, 毕竟只认识一天。夜宵吃完,回家路上和孟逢说起刚才饭桌上的异常, 尤好没有遮掩也没有添油加醋, 照实叙述这一天的事情经过。
不管是蒋愿安还是封越, 孟逢对朋友身边的人没有多余兴趣, 尤好话里说的那些, 他亦只在意黄静对她态度不好这一点。
“既然这样,那就少跟她来往。”
“我知道。”尤好只是觉得奇怪,“黄静是学艺术的, 但是我们学校其他的艺术生我见过不少, 好相处的有很多, 像很多长得漂亮又会才艺,温柔的有, 性格爽朗的也有, 都不错。就她怪怪的,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孟逢摸摸她的头发, 开解:“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由她们去。”
回到公寓,孟逢喝了酒,抱着她不松手。带着酒气的热息喷洒在脖颈上,尤好绷紧身子, 有点害怕。
房间灯先时是亮的, 床垫深陷, 悉索动静之下, 她伸手摸索着关了,满屋里只剩急促的呼吸。
动静响到最后,尤好禁不住啜泣。
“……停停!”
她哭出声,“疼,不行,太疼了……”
孟逢忍出了满头的汗,箭在弦上,命也在弦上。
她下意识伸脚蹬他,光脚踩在他腰上,抗拒地往外推。不是装,也不是拿乔,她是真的疼,脸都涨红了,眉头皱得死紧。
孟逢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临了只得俯下身去,隐忍着在她额头上一亲。要紧处退让开,他轻覆着她不动,着力在侧边的手臂上,喘着气,许久才平复。
“……二哥?”尤好眼睫微湿,半睁眼看向他。
孟逢沉息,嗯了声。
“我……”她动唇,话没说完,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你疼。”他鼻尖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叹息,“没事,一会儿就好。”
……
亲密之事,尤好和孟逢试了不止一次,每回却总在紧要关头停下。她疼的紧,憋着眼泪,因为体谅他硬生生把眼睛憋得发红。孟逢同样心疼,到后来暂时搁置,决定不再尝试,每每擦枪走火的时候,只在门外过过干瘾便罢。
尤好因为这件事烦心,学业间隙闲下来,想起总觉得头疼。更让她烦的是,黄静突然开始跟她套近乎,在学校里碰上,无比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像是熟识已久。
尤好被动交际几次,像是和她有缘,越是想避开越是能碰上。别的场合倒罢,尤好班级聚餐,黄静竟然也来了。
不知她什么时候和尤好班上一位同学走得近,那位同学和负责组局的干部打过招呼,得到同意,多添了一个位置。
席上各不相干,接近尾声时尤好去洗手间,格外有缘地又碰上黄静。
“我看你似乎酒量不太好,对不对?”黄静亲切开口,“敬酒要是躲不过去的话,可以吐在纸巾里。”
喝酒这事儿,不过是班上男生们玩闹,女生摆手说喝不了他们不会强行要求。尤好喝的是果汁,笑笑,“好的。谢谢。”
“这几次都没能好好聊天。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啊?”
“你指……?”
“嗯,比如,你喜欢看什么书?”
尤好抽纸巾擦手,“偶尔看一些外国小说,原本和译本一起看。”
“那你喜欢吃什么啊?”
尤好看向她。
黄静笑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问问。”
“不挑,不重油就行。”
“平时喜欢去哪玩?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呀。”
尤好礼貌答了两个问题,她越问越像是在打探自己的喜好,尤好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含糊道:“不太喜欢玩,一般看书打发时间。谢谢好意,我先走了。”她把纸巾扔进垃圾篓里,略略颔首,先行离开。
……
半个月时间转瞬而过,封越和蒋愿安闲着没事去看赛车比赛,打了个赌,封越输给蒋愿安一顿饭,蒋愿安要他亲自下厨,约好时间,便把地点定在封越家。让封越亲自给自己洗手作羹汤,这样的事蒋愿安恨不能广而告之,尤好和孟逢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封越亲自下厨,厨艺竟然不错,一众人沾蒋愿安的光品尝到封越的手艺,其中笑笑闹闹自不必说。饭毕,几个人凑在一块玩起了牌。
尤好窝在孟逢身旁看了会儿,她没太大兴趣,起身去厨房切水果。挑两个圆润的水果洗净,摆开放在木板上。
身后响起脚步声,黄静进来,和她聊天说话。
尤好余光瞥了两眼,莫名觉得她的打扮看起来特别眼熟。几句闲话功夫,尤好切完水果,端着果盘出去。
牌局没有持续太久,一帮人在饭桌上喝得半醉,玩了半天没意思,陆续去休息。今晚在封家留宿,孟逢几人在这似乎备有常住的客房,尤好送孟逢回房,折返下楼去给他煮醒酒汤。
还没进厨房,听见里面说话声。是蒋愿安和黄静。
蒋愿安心情不错,带着几分醉意到厨房找冰水,见黄静在里面,第一次和她聊起天来。
“封越人呢?”
“在楼上书房。”
“晚上的菜不错吧?他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你吃得惯不?”
黄静点头,脸上闪过淡淡的赧色,“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他做菜。”她一顿,加了句,“我不挑,只要是不重油的菜,我都能吃。”
蒋愿安倚着柜边喝水,“还在上大学?”
她说是。
“平时活动应该不少?”
“没有。”她道,“平时……看书打发时间,不怎么去玩。”
“哦,看什么书?”
黄静垂眼,“英文小说。”
“你还爱看这个?”
“还好。不过英文没那么好,连译本一起看。”
蒋愿安和黄静一问一答,尤好听得发愣,慢慢回过味来。黄静今天的穿着打扮,还有和蒋愿安说的这些话……黄静这是在学她?
她有什么好学的?
餐厅是两面开放的,蒋愿安喝完水从侧边走了。尤好正愣着,黄静转身出来,两人迎头打照面。
这下都是一愣。
黄静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刚才那些话……尤好听到多少?
尤好颔首致意,不多说,步入内里煮东西。黄静稍站两秒,转身跟进来。
“你都听到了?”
“什么?”尤好回头。
“我知道你刚刚在外面。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学你,心里看不起我。”
“……我没有。”
“你这么觉得也没关系。”黄静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羡慕你自然,游刃有余,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被接纳,可我看他们都喜欢你,所以我就想,照着你来总不会错吧?我这样确实挺好笑的,但我真的没办法。”
她突然掏心窝说这些,更教尤好尴尬得不知怎么开口。
黄静等了半天,见她没过来安慰自己,心下暗暗着急。
尤好沉吟后道:“我没多想,你也不用多想。”她道了句,“我去拿东西。”推开餐厅左边门的储物间,闪身入内。
里面有个储物的柜子,下午问过封家帮佣的下人,她想找的合适的小锅应该就在里面。
尤好找到锅,还没出去,外头传来奇怪的声响。门虚掩着,她一听声儿,开门的手顿住。
“别在这……有……”
黄静的声音被堵住,而后的悉索动静教尤好红了脸。错眼从缝隙间瞥去,纠缠在餐柜前的两个人正是封越和黄静。
黄静没昏头,还记得她在储物间里,朝这个方向看来一眼,连声哄身前的人,“回房去行不行……”
封越今晚没少喝,人不大清醒,黄静越这么说,他动静越大,越是兴起。
尤好根本不敢看,想着要么把储物间的门关上,等他们事了再出去。好在外面动静只响了一会儿,他们没真的搞出点什么,很快,两人离开厨房。
尤好松了口气。手脚利索地煮好醒酒汤回房,孟逢靠坐在床头,揉太阳穴。她喂他喝完,碗搁到一旁,闲话几句一起睡下。
孟逢身上热得她睡不着,她在他怀里翻了几个身,难受得紧,“二哥?”
他嗯了声,明显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