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记——上官慕容
时间:2018-05-14 16:32:48

  等到宴席结束,薛锦棠刚刚回到家,郑太太就喜气洋洋道:“锦棠,你快看,谁来了?”
  “舅母这么高兴,难道是郑表哥?”
  郑太太抿嘴笑着不说,只让薛锦棠自己去看。
  薛锦棠来到房中,见厅堂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僧,衣衫半新不旧,面容虽然沧桑,眉眼却十分平和温润,气度跟慧明师兄有几分类似。
  “师父!”薛锦棠欣喜不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了师父圆融法师。
  圆融法师微微一笑,淡淡点头。
  薛锦棠立刻跑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扯了师父袈裟的大袖子撒娇:“师父,您老人家去哪里了,怎么一去这么久?您知不知道,我这几年受尽了委屈,薛家内宅风险重重,我差点丧命。要不是因为我聪明机警,现在您老人家八成见不到我了!”
  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圆融法师只是淡淡笑着。
  小时候,她脾气坏,其实也有圆融法师宠着的缘故。
  郑太太笑道:“好了,好了,看看你,做了翰林画院的官员,被封了宜兴郡主,却还这么没个正行。法师漂洋过海,一路辛劳,快让法师坐下好好歇歇,你们坐着说话,别这样拽法师袖子了。”
  薛锦棠这是太高兴了,毕竟小时候圆融法师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你们说话吧。”郑太太道:“我去看厨房看看,今天法师来了,咱们都吃斋菜。”
  郑太太走了之后,薛锦棠立刻把自己的遭遇说了,然后道:“师父,我已经退亲了,现在平安无虞,我身上的劫数应该已经过去了吧?我再嫁人,应该不要紧了吧?”
  “阿弥陀佛。”
  出海在外,圆融法师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记名弟子,现在看人活得好好的,长成了大姑娘,他放下心来,却喜忧参半。
  “锦棠,当年我替你看相,批八字,只说了前面一半,后面一半没说。”
  她八字好,面相佳,是少有的益命,天生旺夫,夫凭妻贵。若男子娶薛锦棠为妻,则丈夫鹓动鸾飞,名扬四海。只是这益中带否,旺夫不旺己,若是不成亲,则一生平安无虞,若是订下亲事,则难以活过二十岁,因为她的好运会悉数转给男方,自己折寿。
  “那后面一半是什么?”
  圆融法师道:“若你能得乾命之人相配,则否极泰来、浴火重生、转为坤命,凤凰于飞,入主坤宁宫。”
  薛锦棠脸色一变,忙站了起来。
  这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师父只说了前面一半,薛家就那样汲汲营营利用她。若是师父全部都说了,薛家岂不是要掀起更大的风浪。
  薛锦棠神情严肃,恭恭敬敬给圆融法师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师父相护。若非您老人家,锦棠或许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阿弥陀佛。你能想通,不怪为师就好。”
  薛锦棠怎么会怪他,她心里感激他:“那我现在,还是不能成亲吗?”
  “不。”圆融法师摇头道:“你命格已破,可自由婚配。只是……你被人下了蛊,若是冒然成亲,不知是何后果。”
  薛锦棠愣了一下:“师父,您是不是看错了,我身子好好的,并未有半点不适,怎么会被人下蛊。”
  “待为师给你号脉再说。”
  半柱香后,圆融法师收回手,叹息:“你的确中了蛊毒,只是你体内的蛊毒一直靠解药压制着,看时间已有将近两年。只是下蛊之人医术非常厉害,为师看不出来这是何蛊毒,也不知失去解药,蛊毒爆发是什么样子。”
  “你之前接触过什么人?这两年一直在服用什么药?把药拿来,我看看能不能替你解这个蛊。”
  薛锦棠脑中“轰”地一声,手脚冰凉。
  她凝了凝神,道:“师父,我现在还不确定那药是不是解药,等我确定了,再拿给您老人家看。”
  “好。”圆融法师道:“我就住在鸡鸣寺,你随时可以去找我。”
  用了晚饭,圆融法师走了,薛锦棠一个人坐在室内,陷入了沉思。
  她接触的医术高超的人只有赵见深,也一直在服用赵见深给她的药方,若有人给她下蛊,只有一个赵见深。
  这个念头起来,薛锦棠心头针扎一样的疼。
  赵见深对她那么好,他怎么会给她下蛊呢。
  不,不能急,冷静。
  薛锦棠深呼吸,等自己冷静了,才开始想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病了,赵见深给她治病,然后让她服用能保持身体纤细的药,要连服好几年不能断……
  不,不对。
  解药不对!
  解药不是赵见深给她的,赵见深只是给了她一个药方,让她按方子自己做药丸,然后服用。
  那方子她找老大夫看过,的的确确就是让人消瘦的方子,并不是什么解药。那方子就没问题,问题出在解药上。
  她的药,一直是杏枝替她做的。如果杏枝想给她下蛊,直接在药里动手脚就行了,神不知,鬼不觉。
  薛锦棠又捋了一遍,觉得杏枝的可能性比赵见深的可能性大,她松了一口气,紧紧攥着的手也松开了。
  她盯着手,看着被指甲抓得快要冒血的手心,苦笑了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赵见深在她心里竟然占据了这么重要的地位。只要下蛊的不是赵见深,她就都不怕。
  幸好,不是他。否则,她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
  “小姐。”杏枝端了茶水进来:“该服药了。”
  杏枝面带笑容,双目平静,相处两年,主仆感情越发的好,薛锦棠对她信赖有加。
  看着杏枝,薛锦棠心里很难相信,她会给她下毒。
  薛锦棠握着书,不经意道:“放下吧,我再看会书。”
  “好。”杏枝拿了剪刀:“我给您剪灯花。”
  剪好了灯花,薛锦棠说:“舅母说这两天睡不好,估计是蚊虫太多的缘故,你把我新得的驱蚊香包给舅母送去。”
  杏枝笑道:“我这就去,小姐您别忘了服药,这药一天都不能断的。”
  薛锦棠笑着说:“知道了,我什么时候断过?”
  杏枝走后,薛锦棠把药丸拿过来,藏在袖笼里,将茶盏中的水喝了。
  杏枝回来,薛锦棠已经躺下了:“太热了,今天敞着门睡,把纱门放下来,你睡在外间守着。”
  杏枝看药丸没了,茶水也少了,捧了茶盏下去,到外间铺床不提。
  室内陷入安静,薛锦棠很快就睡着了。后半夜,突然一阵刺疼让薛锦棠从睡梦中惊醒。
  先是一下,接着两下、三下,越来越密集,心口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慢慢这痛楚从心头传向四肢百骸。
  薛锦棠疼啊,疼得大喘气,打哆嗦,大汗淋漓。她立刻拿了药丸吞服,不一会,疼痛的感觉就消失了,刚才的痛苦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起身坐在床边,暗夜中两手握成拳头,她确定自己是被人下蛊了,而且是非常毒的蛊。
  杏枝听到动静进来点灯,见她浑身湿透像水中洗过一样,不由大惊失色:“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薛锦棠盯着她,疲惫道:“做了个噩梦。”
  “不怕,不怕,梦里都是假的。”杏枝将她额前的湿发拨到一旁,喊了丫鬟抬水服侍她沐浴。
  薛锦棠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想着,若真是杏枝给她下毒,这那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潜伏在她身边这么久,竟然一点马脚都没有露。
  蛊毒的解药是经过特殊药方配置的,讲究五行相生相克,存储方式特殊,就连盛放药丸的器皿都有要求。
  就因为如此,想要试探给她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并不难。
  次日清晨,薛锦棠打开五斗橱找东西,一不小心打翻了装药丸的盒子。
  “哎呀,这可怎么办?”薛锦棠急道:“快捡起来。”
  杏枝比她更着急:“都扔了吧,都掉地上了,不能吃了。我这就去买了药,赶紧做。少做点,先把今明两天的做出来,明天再多做点。幸好这几天日头好,能晒出来。”
  “好,你快去吧。”
  杏枝走了,并不知有人跟着她。
  薛锦棠不放心别人,就用了薛夫人留下来的人看着杏枝,那人一会就回来了:“小姐,杏枝姑娘先去了杂货巷里一家卖鸟雀的铺子,从里头放飞了一只鸽子,然后就去了药铺。那鸽子,我已经找人截下来了。这是鸽子身上的纸条。”
  薛锦棠揭开纸条打开,见上面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很显然这是暗语,防的就是鸽子被人抓到,信息泄露。
  “没事了,你下去吧。”
  薛锦棠心里还是很失望的,竟然真的是杏枝,到底是何人指使她。
  整整一个上午,杏枝都挺正常的,到了下午,杏枝有些焦急了。
  她分明是等不到消息,所以着急了。
  薛锦棠道:“我等会跟舅母去鸡鸣寺见师父,他老人家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所以你们就不用去了。你帮我把官服包好,我夜里留在寺里,明天直接从寺里去翰林院。对了,药丸你也包好了。”
  杏枝都答应了,把她做的药丸包好了给薛锦棠。她做药丸,只是障眼法而已,薛锦棠吃的根本不是她按照方子做出来的药丸。
  每次都是世子爷做了药丸,她偷偷替换。世子爷说过,这药丸不能断,必须每天都服用的。
  现在药丸没了,她的药丸根本不顶用,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杏枝急得不行,送走了薛锦棠,就一直在等天黑。
  夜色浓了,她立刻出了府。
  薛锦棠人在马车里,就等她出来呢。虽然杏枝乔装打扮过了,但身形却是改变不了的。
  她低声吩咐:“跟上去。”
  杏枝很聪明,怕人跟踪,所以一直兜兜转转,在附近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最终上了一辆马车。
  薛锦棠一直跟在后面。
  其实今天把药丸打落之前,她就偷偷藏了几颗,为了防备蛊毒发作,也为了把药丸拿给师父,让师父给她解蛊。
  薛锦棠本来只是失望,可随着马车朝前走,她认出这是通往燕王府的路之后,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小姐,杏枝好像要去燕王府,咱们还跟吗?”
  薛锦棠咬牙道:“继续跟。”
  不到最后一刻,没亲眼见杏枝进燕王府,她绝不相信。
  随着杏枝下了马车,熟练地在燕王府侧门巧了一段有节奏的声音之后,门开了。
  杏枝进了门,薛锦棠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给她下蛊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赵见深!
  “我们走吧,去鸡鸣寺。”
  薛锦棠手脚冰凉,心里更凉。赵见深心机之深,实在超出想象。
  她按了按刺痛的心口,不再说话。
 
 
☆、98.欺骗
  薛锦棠拿了药丸去见圆融法师。
  圆融法师道:“里头有几味药材比较特殊, 一时半刻倒没有办法替你解了蛊毒, 但做出这种解药, 应该不难。且把药丸放在我这里,我细细检查了再说。”
  薛锦棠露出一个笑容:“好, 师父,就有劳您老人家了。”
  圆融法师淡淡摇头:“锦棠, 在我面前, 你不必强撑着了。”
  薛锦棠讶然,本能地摸了摸脸颊,她的脸色很难看吗?
  “你七岁那年,弄丢了你最心爱的布偶, 就是这样要哭不哭强撑着。直到慧明给你找回来, 你才露出笑脸。”
  圆融慈悲而淡定:“不必担心, 实在不行, 这蛊可以引渡到其他人身上。”
  薛锦棠“嗯”了一声。
  她相信师父可以替她解毒, 她难过并不是因为蛊毒, 而是因为赵见深。竟然连杏枝都是他的人,她的一言一行, 什么都瞒不住他。
  出了圆融法师的房间, 薛锦棠又问跟来的丫鬟:“我的脸色如何?”
  “小姐, 您脸色苍白,双眼飘忽, 眉心若蹙, 心事重重。”丫鬟担忧不已:“您别担心, 郑太太就算嫁给程家老爷了,也依然会疼您的。”
  “她说的没错。”郑太太走过来,握住薛锦棠的手,两人进精舍里坐着说话。
  郑太太叹息一声,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棠棠,舅母永远都是你的舅母。”
  锦棠这孩子无父无母,可以说是她一手拉扯大的。现在要嫁到程家,她心里也十分舍不得。锦棠呢,也一直极力促成这件事,还替她收拢了程紫的心。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眼看着婚期临近,还有四天,这孩子露出了仓皇的神色,郑太太又自责又心疼。她犹豫了一会,最终把心一横:“要不然,舅母就不嫁了,咱们悔婚吧。”
  “舅母,您想到哪里去了!”薛锦棠哭笑不得:“您跟嫁给程伯伯,我替您高兴,并没有不开心。只是突然要跟您分开,我有些不适应,不过人总要长大的,您放心吧,我没事。”
  “真没事吗?”郑太太半信半疑,眼睛在薛锦棠脸上打量:“你莫不是为了让舅母放心出嫁,就强颜欢笑?”
  薛锦棠这回真被郑太太给逗乐了:“我岂是那种人。我若真不舅母嫁人,一定比阿紫做的还过分。”
  “那是。”郑太太点了点头:“你小时候比阿紫可蛮横多了。只是现在特别懂事……”所以,她也格外心疼她。
  “舅母过几天就要嫁到程家了,你得好好的。”郑太太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出来了:“舅母真舍不得你。”
  薛锦棠眼圈也红了:“我也舍不得舅母。”
  她抱住郑太太,跟小时候撒娇一般,说:“不过舅母出嫁我很高兴,给我生个可爱的小表弟当我的小跟班,最好不要像郑执那样,郑执太坏了,我不喜欢他。”
  郑太太脸一红,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佯怒道:“你这孩子,连舅母都敢打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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