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姐姐找我有什么事情?”面对丫鬟,薛锦棠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
丫鬟好像没看到薛锦棠的脸色一般,她亲亲热热道:“我家小姐是沈家九小姐,想请薛小姐去说说话。”
薛锦棠又惊又喜, 不敢置信:“你说的是七公子嫡亲的妹妹、闺名唤作芳龄的那位小姐吗?”
丫鬟笑眯眯点头:“是的。您是七公子的未婚妻, 就是我家小姐未来的嫂嫂, 我家小姐跟七公子感情最好, 得知您要参加考试, 就想请您过去把今年的考题告诉您, 助您顺利通过考试。”
薛锦棠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多谢这位姐姐告知, 姐姐叫什么名字, 今年多大年纪了?”
薛锦棠脸上再无冷漠, 有的全是讨好与谄媚。
丫鬟心中冷笑,这般肤浅庸俗, 连我们家二等丫鬟都不如, 竟然也敢妄想七公子, 真是懒□□想吃天鹅肉。
两人上了阁楼,沈芳龄笑容明媚亲切:“薛小姐。”
“沈小姐好。”薛锦棠笑吟吟的:“我早就听人说沈小姐貌美无双,是沈家明珠里最明亮的那一颗,今天见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沈小姐比传闻中更加美丽动人。我一见沈小姐就觉得十分亲近。”
薛锦棠一进来就巴拉巴拉说着奉承的话,沈芳龄一直眉眼含笑听着她说,片刻功夫就了解了薛锦棠是个什么样的人。
的确长得漂亮,也的确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这样的姿色,给一般大户人家做做妾氏也就行了,想进沈家,门都没有。
她轻鄙地在心内冷哼,我竟然跟这种人说话交谈,真是污了我的耳朵。若不是为了哥哥,我才不自降身份受这个委屈呢。
薛锦棠一直在说,耳朵却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直到一声若有若无的猫叫声传来,她才止住了话头。
“薛小姐好口才,坐下喝口茶吧。”沈芳龄一脸钦慕:“我一直想跟薛小姐见面,却总是没有机会。薛小姐也跟传闻一样,让人欣喜。”
跟传闻一样的粗鄙,一样的无知。
“按说我以后是要嫁到沈家给你做嫂嫂的,就是坐下来也没什么。”薛锦棠道:“只是我外面还有朋友在等着我,所以要立刻赶回去。”
“沈小姐,你的丫鬟说你有本届女学考试的试题,想把试题给我,助我通过考试,这是真的吗?”
这个时候沈大夫人与女督学刚刚到楼下,将薛锦棠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大夫人听了,在心里笑了笑。
这个芳儿,真是爱胡闹。
必然是她看不惯薛锦棠,对薛锦棠说手里有试题骗了薛锦棠过来,然后又找了人用石头裹了纸条告诉督学这阁楼里有人泄露试题,这样就能取消了薛锦棠的考试资格。
这孩子,做事情太冲动了。不过也很管用,至少薛锦棠上当了不是吗?薛锦棠这样说,就证明她想作弊。女督学在此听了个一清二楚,薛锦棠的考试资格是保不住了。
沈大夫人疼爱这个宝贝女儿,一面觉得她胡闹,一面又欣慰她长大了,知道替母亲分忧了。
沈大夫人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沈芳龄比她想象的愚蠢、狠毒多了。沈芳龄是在茶水里下了毒,等薛锦棠喝了茶水神志不清的时候,再把薛锦棠推下去,就算摔不死,也要摔薛锦棠一个残废。
她一向骄纵,总有人问她是不是有个商户女要做她嫂子了,把她气得不行。她一想到这个笑话要一直跟随她一辈子,心里就忍受不了。
一个下作的商户女,跟脚底下的烂泥一样,只配被人踩在脚下,现在她竟然爬上来,弄脏了她华美的衣裙,她是坚决不允许的。
“是啊,我的确有今年考试的试题。”沈芳龄笑着说:“薛小姐别着急,先坐下来喝杯茶,我慢慢告诉你。”
薛锦棠突然一声冷笑:“人家都说沈家诗书传家,男儿三岁启蒙,五岁读书,个个才华洋溢。女孩儿幼承庭训,德才兼备。真没想到沈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把我叫过来,无非是想把试题卖给我。你若认为我跟你是一样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薛锦棠正义凛然道:“女学考试应该公平公正,不应该为某个人、某个家族所把持。沈小姐,我对你很失望,希望你悬崖勒马,改邪归正,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沈芳龄没想到事情斗转急下,气得一声冷笑。
领薛锦棠过来的丫鬟道:“薛小姐,我们小姐怕你不能通过考试,想帮你一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薛锦棠傲然道:“哪怕我不能通过考试,我也绝不弄虚作假,更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我现在就去把这件事情告诉督学大人,我相信她会有公断。”
“哈。”沈芳龄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无凭无据,你说出去又有谁会……”
“好!”
沈夫人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沈芳龄的话:“薛小姐说的很好。”
她满面笑容走上来,声音里都是自豪:“薛小姐一身正气、光明磊落,虽然还未入学,见识气度丝毫不输女学里的上舍生,不愧是我沈家看中的人。”
她满意地看着薛锦棠:“你通过考核了。”
女督学也笑了:“原来沈理事是在试探未来儿媳妇啊,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差点就错怪了令嫒。”
“是我的不是。”沈大夫人笑容和煦:“我给督学赔不是。”
“罢了罢了。”女督学道:“这位薛小姐的确很不错,也不枉我跟你跑一趟。有妇如此,七郎的福气还在后头。”
沈大夫人脸色微僵,呵呵一笑,陪着女督学下去了。
“沈小姐,有沈大夫人这样机智的母亲,你很有福气。”薛锦棠道:“希望你适可而止,下一次你可不一定就有这么好的福气了,毕竟不是每一次沈夫人都能来替你圆谎的。”
沈芳龄脸色发青,将桌上的茶盏扫在地上。
她一直臭着脸,回到沈家还是脸色难看,咬牙切齿说以后不会放过薛锦棠,十天后女学考试,一定不会让薛锦棠通过。
沈大夫人听着女儿在房间里发脾气,就冷着脸进去教训她:“芳儿,我平时是如何教导你的?你是大家闺秀,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行事要端庄,说话要温婉。你看看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失望。”
“娘!”沈芳龄心里不痛快,听着母亲的数落,眼睛都红了:“薛锦棠欺负我,你不帮着我,反而还训我。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
沈大夫人脸色更难看:“就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才会教训你。你是尚书府的小姐,薛锦棠是个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你跟她纠缠,只会跌了你的身份。”
“她是瓦罐你是瓷器,你何必要去碰她。我再跟你说一遍,你不许再插手薛锦棠的事情,否则我就要关你禁足了。”
沈芳龄更加委屈,她冲沈夫人吼道:“那你就禁我的足吧。”然后就怒气冲冲跑了。
沈大夫人气得揉着太阳穴:“真是我命里的孽障。”
……
报名结果出来了,薛锦棠、杜令宁、薛锦瑶都榜上有名,三人心满意足回去像各自家人报喜。
薛锦瑶骄傲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告诉了自己家人不算,还特意跑过来跟薛锦莹显摆。
“我今天结识了不少同龄的小姐,这些人里面就数沈九小姐跟我最能聊得来。还有很多人见沈九小姐喜欢我,纷纷过来跟我搭讪。其实我并不想搭理她们,只是以后大家都是女学的同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了。”
薛锦莹本来就很郁闷,听了薛锦瑶的话,就更郁闷了。
薛锦瑶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要是锦莹姐姐能跟我一起去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搬到女学宿舍住,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该有多好啊。”
“都怪薛锦棠,使阴谋诡计,抢了你入学的名额。你放心吧,等入了女学,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薛锦瑶又叹气:“本来去女学是好事,一想到以后半个月才能跟你见一次,我又觉得上学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以后我上学去了,锦莹姐姐你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该多无聊啊。”
她表面上是倾吐烦恼,实际上是炫耀,还带着对薛锦莹怜悯的语气,听得薛锦莹快要气炸了。
薛锦瑶这个蠢货都能参加考试,都能去女学,偏偏她不能。她不甘心啊,实在是不甘心。女学考试三年一次,她今年都是十五了,再等三年她都十八岁了,就算进得了女学,年纪也不小了,想攀好亲事,怕也困难了。
明明心里很生气,面上还要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又说胡话了,真是我的傻妹妹。你只管去上学就是,我一个在家做做女红,跟祖母管家,又怎么会无聊。”
两人正说着话呢,薛锦瑶的丫鬟来了:“小姐,老太太有事叫你。”
薛锦瑶就起身走了,把薛锦莹给她准备的贺礼忘在桌子上了,薛锦莹就拿了贺礼去东府老太太院中找她。
东府老太太的丫鬟说老太太正在睡觉,没叫薛锦瑶啊。
薛锦莹挺纳闷的,又去薛锦瑶的院子,被丫鬟告知说杜家表少爷来了,薛锦瑶跟杜表少爷在后花园赏月亭说话呢。
薛锦莹冷笑了一声。
明明是杜表哥来了,薛锦瑶却骗她说是东府老太太叫她。薛锦瑶这么做,无非是怕自己抢了杜表哥的心罢了。
杜良俊长得好,家资丰厚,对她也有几分意思,每次得了什么好东西,但凡薛锦瑶有的,她也一定有。还有几次,杜良俊背了薛锦瑶偷偷给她送了两盒胭脂。
只可惜,薛锦莹看不上杜良俊。跟沈七公子比起来,杜良俊不过是个商户而已,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也只有薛锦瑶那个眼皮子浅的才会把他当宝贝呢。
薛锦瑶不让她去,她偏去。
既然薛锦瑶在她面前炫耀,那就不要怪她给薛锦瑶添堵了。
赏月亭就是几个月前薛锦莹跟郑执闹翻的那个亭子。薛锦莹来到赏月亭下,脚步轻轻踏上楼梯,准备来个突然出现,吓薛锦瑶一大跳。
不知杜良俊说了什么,薛锦瑶很高兴,咯咯娇笑。
“谢谢表哥,这个风筝我非常喜欢。”
杜良俊的声音是很温柔的:“你通过了女学报名,这个蝴蝶风筝是给你的贺礼。那个蜻蜓风筝是送给锦莹表妹的,她没能参加女学报名,心里一定不痛快。你让丫鬟叫她出来,我们开导开导她。”
“我已经开导过她了。”薛锦莹忧心忡忡道:“只是她心里不高兴,让我也不去女学了,在家里陪着她。我没有答应,她就让我以后不要去见她了。她还说……”
“唉,我不知该怎么说,她还说让我替她教训锦棠妹妹。”薛锦莹幽幽道:“她跟锦棠妹妹两个你争我抢针尖麦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就说上次吧,她让我替她灌醉锦棠,让锦棠出丑。我耐不住她苦苦哀求,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谁知道后面闹成了那个样子,把舅母都得罪了,我也受到了惩罚。一想起这件事,我就后悔极了。”
杜良俊大吃一惊:“你是说,上次锦棠与妹妹的事情,是锦莹在背后指使的?”
薛锦瑶苦笑:“表哥该不会以为我好端端没事会去找锦棠妹妹的麻烦吧?我是东府的,她是西府的,她跟我没有任何仇怨,我何必要找她的麻烦。锦莹姐姐说只要锦棠出丑了,她就能得到去女学的机会了。”
“我上次做了错事,再也不敢胡乱应承她了,她让我到女学收拾锦棠,我没答应,她就说不要跟我做姐妹了。锦莹姐姐也是太生气,太伤心了,我不敢去见她,等过几天她气消了再说。”
杜良俊冷笑:“你不必去见她。真没想她竟然这么狠毒,连亲姐妹都不放过。跟这样恶毒的人来往,没得带坏了你。”
“今天上午我去接阿宁,看到锦棠了,她说话又风趣,为人又端庄,连阿宁都对她赞不绝口,你应该多跟锦棠走动。往后你们一起去女学,你跟阿宁、锦棠三个人互相帮助扶持,不必跟薛锦莹来往了。”
“好好好。”薛锦瑶忙说:“表哥你别生气,你不让我跟她来往,我不跟她来往就是。你知道的,我一向很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薛锦瑶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胜娇羞。
杜良俊不知说了什么,薛锦瑶低声呢喃撒娇:“表哥你真坏。”
薛锦莹站在楼下,气得浑身发颤。
薛锦瑶并不是真心当她是姐妹,她们不过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才走到一起的,这一点她一直都清楚。
但是两人相处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捧着哄着薛锦瑶,从未使手段对付过她。真没想到,薛锦瑶竟然如此诋毁她。
好、好,好得很!
今天她算是彻底看清楚薛锦瑶的嘴脸了,既然你无情在先,那就休怪我无义了。薛锦瑶,我收拾不了薛锦棠,还收拾不了你吗?
……
三月三,上巳节,是燕京城是个非常重要的节日。
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去城外的镜江池沐浴,洗去满身的疲惫与霉运,迎接好运到来。
年长的人沐浴之后在镜江池畔赏景玩乐,十四岁以上的少男少女则要赏花、曲觞流水。
这一天是少男们在心上人面前一展才华的日子,也是少女们期待已久的日子。
今年的三月三,在女学报名之后的第五天。少女们刚刚从女学报名的激动情绪中走出来,又要忙着准备三月三的服装首饰了。
薛锦莹请薛锦瑶过来,把自己的准备的首饰给她看:“你通过女学初试,姐姐没有什么送你的,这些首饰你看看喜欢哪一个,就当姐姐送你的贺礼了。”
这些首饰都很漂亮,是时下最新的款式,耳坠、绢花、发簪、手镯等物,薛锦瑶看了半天,从里面挑了一个桃红色碧玺耳坠。
“锦瑶妹妹好眼光。”
这个碧玺耳坠款式新颖,颜色可爱,是上好的碧玺做成的,价格也最昂贵。薛锦莹在一开始就猜到薛锦瑶一定会选这个。
“锦瑶你皮肤白,正配桃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