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令宁本是爽利之人,听了这话忙连连拒绝:“夫人折煞我了,我是跟您开玩笑的。”
“我可不是开玩笑。”薛夫人笑着说:“给我做闺女不好吗?”
薛锦棠推了她一下:“既然夫人认你,你就应了吧。刚才是谁说夫人与舅母看不到你的呀。这样婆婆妈妈可不像你的性格。我俩都认了夫人为母亲,可就是嫡嫡亲的姐妹了。”
杜令宁一听乐了,忙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答应了。”
薛夫人又是呵呵一笑:“感情你这孩子不是想给我做闺女,是想给锦棠做姐姐啊。”
郑太太也笑:“明明阿宁跟我先认识,却被夫人捷足先登了。”
杜令宁跟薛锦棠一左一右抱了郑太太的胳膊,齐口同声道:“舅母,我们也会像孝敬亲娘一样孝敬您的。”
一时间竟是皆大欢喜。
等到礼堂布置好,杜令宁、薛锦棠给薛夫人磕了头,改了口,端了茶,薛夫人喜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一人给了一个长命锁、一根玉簪,笑着拉了两个人起来,又介绍两人去拜见威武将军李峻,大公子李元郎。
这两人前一晚就听薛夫人说了薛锦棠的事情,知道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孩儿才是货真价实的薛锦棠,自然高看她一眼。至于杜令宁,两人也一样看重。
李峻突然多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自然高兴。李元郎多了两个娇滴滴的妹妹,圆了当哥哥的梦,也心满意足。
众人欢欢喜喜吃了饭,又把这消息传出去,很快外面的人都知道,薛夫人收了两个义女,并留在威武将军府住了。
这个消息让白怜儿大惊失色。
她被那个叫“桃姑”的人抓了,后来被打晕,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一辆马车上。要不是颈部有淤青,衣裙有脏污,她都怀疑那一切只是她的一个噩梦。
她浑浑噩噩回到公主府,当晚就起了高烧,次日下午,汝宁公主就把她叫过去了。
汝宁公主身穿大红织锦宫装,虽然她打扮的艳光四射,但其实她只算得上中等姿色,整个人的面貌都被华服美饰夺去了光彩。并不是她的穿衣服,而是衣服穿在她身上。
白怜儿昏昏沉沉了,见了汝宁公主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拜见公主。”
一进门,她就闻到房间里有一股檀香,这味道让她一个激灵。她知道汝宁公主一定是去栖霞寺了,只要去栖霞寺回来,汝宁公主的脾气就会格外的暴躁。
汝宁公主一声冷哼,涂着蔻丹的手中捧着茶盏,见了白怜儿,直接将茶盏砸到白怜儿身上:“下作的贱婢,昨天你拿回来的消息是假的!”
因为第一次偷消息尝到了甜头,第二次再得到消息,吴王一系的人连查也没查,第二天一早就上折子弹劾某位大臣孝期纳妾,结果被那位大臣当场打脸说子虚乌有、纯属污蔑。这让吴王一系的人跌了个跟头,只能推出一个人顶了“污蔑朝廷命官、欺君罔上”的罪名。
白怜儿瑟瑟发抖,是打心眼里恐惧。只要汝宁公主不快活了,她有无数种手段折腾她。
“公主恕罪,怜儿也不知那消息是假的。”白怜儿匍匐在地上磕着头说:“怜儿这两天身子不适,等稍微好一些,就立刻去将军府。如果再有消息,怜儿一定把消息带回来。”
汝宁公主板着脸道:“你知道就好。好好给我办事,再有下次,我不会轻饶了。”
白怜儿叫苦不迭,她只奉命偷消息回来,至于消息真假她哪里能分辨呢。分明是汝宁公主去了栖霞寺受了气,回来就把气出在她身上。
“是,怜儿遵命。”
汝宁公主想了想,对身边的孙嬷嬷吩咐道:“去请个太医过来,给她好好看看。”
孙嬷嬷道:“是,奴婢这就去。”
过了一会,孙嬷嬷回来,问汝宁公主:“今夜要招驸马进来吗?”
汝宁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嗯,叫程濂来吧。”
夜深之后,驸马程濂进了公主卧房,室内漆黑一片,很快就传出男人低沉唤汝宁、汝宁的声音,还有女人奢靡□□.的叫声,她叫得不是程濂,而是阿舒、或者是阿书,一声又一声。
一个时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程濂又从漆黑的房间里退出来,回到自己的院落。
汝宁公主的卧室,从不许其男人留宿。
……
白怜儿卧床两天就好了。
纪琅来看她,见她小脸尖尖,虚弱苍白,就心疼道:“你身子还没有好,怎么不多歇几天?”
“我……”白怜儿眼圈一红,有一种弱不胜衣的脆弱:“我已经好了。”
她的丫鬟小翠说:“纪公子,小姐听说薛夫人认了两个义女,怕薛夫人把恩录的名额给那两位小姐,就急得吃不下睡不着,也不愿意继续养病,非要去威武将军府看看。”
纪琅微微一笑,声音温柔:“我还当是什么事?薛夫人视你为亲生女儿,莫说她认的两个义女了,就是大公子李元郎也要排在你后面,你怕什么呢?”
“不是的,那位……薛小姐用尽手段接近姨母,之前在栖霞寺就由平郡王妃引荐过一次,后来又见了姨母几次,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姨母对她好像很喜欢。”
白怜儿慌了:“纪琅,我怕她抢走姨母的疼爱。你知道的,我母亲不在了,我只有姨母能依靠了。”
她的慌乱是真的,这个消息让她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纪琅笑道:“我相信薛夫人不会受人蒙蔽,放着嫡亲的外甥女不疼,去疼别人。你别太担心了。或许那位薛小姐的确有过人之处,薛夫人不过是看顾一二罢了。”
他言语间有着对薛锦棠的维护,白怜儿心头一沉,越发慌了。
“你不知道。”白怜儿咬了咬唇道:“若只是她讨姨母欢心,我岂会这么担心?前几天我遇到了那位薛小姐,她……她好生霸道,她说恩录的名额、姨母的欢心,她都会一一抢去,让我知难而退。她还说……”
纪琅皱了眉头,有些不悦了:“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她不管容貌才华,都在我之上,我与她同名同姓,就是她的耻辱。她让我趁早改名,因为我不配叫这个名字。”
纪琅温润脸上露出几丝怀疑:“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白怜儿抓了纪琅的袖子:“纪琅,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她如此咄咄逼人,又会在姨母面前演戏。连你都不信她是这种人,姨母更不会信我的话了。”
纪琅想了想道:“你别担心,我会找机会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欺负了你的。”
正说着话,丫鬟进来禀报:“威武将军府的薛嬷嬷来了。”
薛嬷嬷进来,先给纪琅、白怜儿行了礼,放下礼品,拉着白怜儿的手说:“表小姐清减了。夫人担心表小姐,让奴婢过来看看。”
白怜儿忙道:“嬷嬷,我不过是小病,如今都大好了。”
薛嬷嬷笑道:“那就好,表小姐既然好了,明天跟纪公子一起到将军府来吧。夫人认了两位小姐做义女,正好明天你见见。”
白怜儿答应了。
薛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下了。
薛嬷嬷走后,纪琅才说:“你看,薛夫人还是很疼爱你的,别担心了,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将军府,若那位薛小姐真是如此嚣张跋扈的人,我不会饶过她的。”
等纪琅走了,小翠才说:“薛嬷嬷临走前说,让您明天到了将军府,先去见她,她有话跟您说。”
第二天到了将军府,白怜儿果然先找了薛嬷嬷。
“表小姐,那天失火,您先走了,之后连个影都没有。薛小姐救了夫人,夫人十分感激。她还说,嫡亲的外甥女倒不如旁人。”
“您一走了之,事后连个问候都没有。这位薛小姐与杜小姐两个人陪在夫人身边,极尽讨好之事,把夫人哄得乐呵呵的。要不是奴婢说您病了,夫人还想不起来让奴婢去看望您呢。”
“要说这事,也不怪夫人,一方面是您那天的所作所为,让夫人寒了心。另外一方面也是这薛小姐实在讨喜。”
白怜儿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这个薛锦棠,果然是她命里的克星。她一直顺遂的很,自打她出现了,她就厄运连连。
“嬷嬷。”白怜儿忧虑道:“我那天受到了惊吓,晕过去了,回去就发了高烧,昏迷不醒。昨天才醒,正准备来看望姨母,您就来了。嬷嬷,您帮帮我吧。”
薛嬷嬷慈爱道:“奴婢是薛家的老奴,自然帮您。要不然,奴婢也不会在这里等着您了。那两位小姐不是给夫人画画,就是给夫人说笑话、捶背捏肩。您也该表现一二才是。”
“可是我不会……我忘记了画画了。捶背捏肩我倒是愿意。”
“那可不行,捶背捏肩她们两个做了,您再做不成了东施效颦了吗?”薛嬷嬷道:“您想想,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没?不肖多高雅,关键是一份心意。”
白怜儿想了想说:“我给姨母做面吧,我会做刀削面。”
薛嬷嬷笑了:“好啊,您亲自下厨,夫人一定很高兴。”
薛嬷嬷领了白怜儿到厨房,见她和面揉面十分娴熟,夸赞了几句,就去报告薛夫人。
薛夫人听了冷笑:“从前她什么都不做,一直没露出马脚。如今做的越多,露出的问题就越多。去,把纪琅领去。白怜儿厨艺这么高超,纪琅看不到多可惜。”
“是。”薛嬷嬷应了,就去找纪琅。
此时,纪琅正跟李元郎说话呢。因为白怜儿的关系,纪琅也经常到威武将军府来,与李家人都很熟悉。
李元郎听了薛嬷嬷的话,顿时来了兴趣:“表妹也会做饭吗?这可是天大的稀奇!我母亲、我姨母,都不会做饭。姨母之前一直说表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厨艺一窍不通,没想到表妹也有洗手作羹汤的这一天。走,咱们去看看。”
纪琅也笑:“说不定厨房被她弄得不像样。咱们是得去看着。”
几人朝厨房走去,路过薛夫人的院子,院子里两个女孩子正在踢毽子呢。
一人穿着月白色裙子,浑身上下什么首饰都没有,素雅的如银装素裹的冬雪图。随着毽子被她踢起来,她目光追着毽子抬起头来,白皙莹润的脸蛋露出来,让人顿生惊艳之感。
五官明媚如艳丽的牡丹,双目映着阳光清澈如溪水,灵巧如小鹿。这一张完美无缺惊艳的脸庞,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一支红艳艳的梅。其他都成了背景色,唯有那红梅娇艳欲滴,夺人眼球。
纪琅愣了一下,有些痴了。
李元郎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了?这两个都是我义妹,漂亮吧!”
纪琅忙收回眼神,道:“走吧,去看盈盈。”
他神色掩饰住了,但心房的跳动却骗不了自己。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看薛小姐会觉得熟悉了。因为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跟盈盈太像了。
不是像现在的盈盈,而是像失去记忆之前的盈盈。他不否认,哪怕在盈盈身边,他也还是怀念从前那个明媚活泼、骄傲飞扬的盈盈。盈盈失去记忆,连骄傲都失去了,不知道她何时能想起来。
纪琅有些怅然若失,他去了厨房,白怜儿正捧着一坨揉好的面,快速地将面削到锅中。她手很快,面条一根根飞出去,落入锅中。
纪琅再次愣了一下,李元郎也愣了:“没想到表妹厨艺这么好,真不知她是跟谁学的。看来是看不到笑话了,我回去了。纪大哥,你还要进去吗?”
纪琅笑道:“我不进去了,我们回去吧。盈盈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喜,若是知道我们看到了,她该不高兴了。”
李元郎扬了扬眉毛,嘻嘻一笑。
假的就是假的,他不信纪琅看不出来。
☆、71.失约
薛夫人把薛锦棠、杜令宁介绍给白怜儿:“你们三个要和睦相处, 好了, 去踢毽子玩儿吧,一会儿就吃饭。”
三人来到院中,白怜儿微微笑,半真半假道:“两位妹妹真是好福气, 这才几天就攀上了我姨母,这份攀龙附凤的本事,真真令人佩服。”
一个人对你是友好还有敌对,往往一个眼神就知道了。
杜令宁直爽又敏锐, 她立刻感觉到这个人对她们不太客气。她笑着说:“我们能把干娘从火里救出来,的确是我们的福气。俗话说,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某些人虽然与干娘是血亲,关键时刻却跑得比谁都快,比陌生人还不如。不怪干娘会寒心认了我跟锦棠做女儿。”
白怜儿冷笑道:“我才是姨母的外甥女,姨母会认你们两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已。我劝你们休要太猖狂!”
“我们自然知道你是干娘的外甥女,表小姐不必刻意强调。”薛锦棠神色平静淡然:“干娘认了我们, 你这般慌张着急,不知道还以为你……”
薛锦棠笑了笑:“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说也罢。”
她越是含含糊糊, 白怜儿越是心里忐忑。薛锦棠用那样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她, 让她心里发毛。难道薛锦棠是知道了什么?
不, 不会的, 不必自己吓唬自己。
白怜儿挺直了腰杆,对丫鬟小翠道:“走吧,去看看姨母在做什么。”
她快步走开,杜令宁眉头一拧:“锦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薛锦棠目光灼灼看着杜令宁:“你猜?”
杜令宁嘻嘻笑:“好个小美人,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游戏,你不说就算了,我就不猜!”
薛锦棠幽幽叹了一口气。白怜儿的演技太拙劣,她表现的太明显,姨母的疼爱来的太突然,连杜令宁都有所察觉了。
有了这个插曲,到了吃饭的时候,薛锦棠跟杜令宁坐一边,旁边坐着李元郎。白怜儿坐她们对面,旁边坐的是纪琅。
饭菜摆好,薛嬷嬷笑吟吟过来,把一碗面条放在薛夫人面前:“表小姐孝顺,特意做的面条,就是要给您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