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记——上官慕容
时间:2018-05-14 16:32:48

  萧淑妃眉心嚯嚯地疼,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一时心软,把汝宁公主从外头接回来,早知道她会长成这样莽撞、没有脑子的性格,还不如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呢。
  但是人接都接回来了,再不好也是她的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汝宁公主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这个做娘的也有责任。
  萧淑妃按住汝宁公主的手道:“这件事你不许插手,既然交给母妃了,母妃一定会安排好的。中秋宴乐你只管吃好玩好就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这些年你的确受了不少委屈。母妃都记着呢。你再忍忍,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待你兄弟坐上了那个位子,你就是最尊贵的大长公主,谁还敢违逆你的意思?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母妃都由着你。”
  ……
  转眼就到了中秋这一天,薛锦棠因为要进宫,就提前陪郑太太过节,晚饭吃的特别早。
  饭后,她换了衣裳,跟郑太太辞别:“舅母。要是我回来早了,就跟你一起去逛灯市。”
  郑太太笑着说:“舅母约了人出去逛灯市了,你不必担心我。京城比燕京繁华热闹多了,舅母才不会窝在家里等你呢,街上这么好玩,我怎么也要走走看看才是。”
  薛锦棠摇了摇郑太太的胳膊,撒娇:“舅母结交新朋友了,就不疼锦棠了。”
  郑太太摸了摸她郡主赤金冠,眼里都是疼惜依赖:“舅母最疼的当然是你了,舅母今天给你带个花灯回来。”
  “谢谢舅母。”薛锦棠笑嘻嘻道:“那我走了。”
  出门坐上马车,赵见深在马车里等着她,人刚进马车,他就拽了她手腕,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薛锦棠推了他两下:“别闹了,一会弄皱了衣裳,圣前失仪是要被斥责的。”
  赵见深稍稍放开她,让她可以坐在座榻上,手却还是牢牢抓着她的手:“今晚你进去之后,不得在里面停留,立刻从窗户出来,不许跟纪琅单独相处。我会让范全一直守着你,你若是不听话,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要按着你,啪、啪、啪。”
  他竖着眉,眼神森然,极尽威胁。一点都不吓人,反倒像个虚张声势的小孩子一样。
  薛锦棠睥睨地笑:“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美太漂亮,跟纪琅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我才放心不下。”赵见深捏了捏她的耳朵:“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薛锦棠道:“如果我都做到了,那你要让我啪、啪、啪。”
  赵见深嘿嘿笑,抓了她的手细细把玩:“好啊,你要怎样都随你。”
  这么软这么小的手,打在他身上,那是享受。
  薛锦棠哼道:“我说的不是屁股,是脸。”
  赵见深的脸瞬间黑了。
  ……
  在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赵见深下了马车,两人分开进宫。
  这晚有资格进宫的王公大臣不少,宫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等薛锦棠进入宫门,天已经黑透了。御花园里高挂着各色灯笼,灯火并不甚亮,以免争抢了明月的光辉。
  皇帝宴请五品以上文武官员与内外命妇,珍馐美味流水般端上来。酒到正酣,皇帝让众人作诗。
  像这种场合,大家其实都早早就准备了几首诗,以备皇帝询问。明明已经有了,却还故意谦让,让皇帝先作。
  皇帝举头,对着明月吟诵:“银汉无声转玉盘,暮云收尽溢清寒。浮云休想将月蔽,万里江山共团圆。”①
  皇帝一边吟诵,起居官立刻挥笔记录,百官俯首称赞:“万岁文采斐然、胸中有江山万里,好诗!”
  因为皇长孙一事,皇帝这几个月一直郁郁寡欢,不见喜色。今日见众人济济一堂,便开怀许多,听到百官赞颂,心里又觉宽慰。
  “你们也作来。”皇帝笑道:“作得好的,重重有赏。”
  吴王早就准备好了,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②
  这首诗不论文采气度都是一流,他今天是要出尽风头的。只是红花还要绿叶衬,总要先站出来几位官员,做一些不怎么好的诗,他再站出来,方能显出他的好。
  他冲底下坐的官员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站起来,正要说话,突然被赵见深给打断了。
  “皇祖父,孙儿有了一首。”
  “哦?”皇帝看向赵见深,眼神表情都像普通人家的祖辈,慈祥温暖:“你今日倒是很快。不要卖关子,速速作来。作的好,有赏。若是不好,朕可要罚你。”
  赵见深笑道:“一定好,皇祖父且把赏留着,待孙儿作给大家听。”
  皇帝很捧场,文武百官也都放下筷子,看着赵见深。
  赵见深穿着银白色王世子蟒袍,原本麦色的脸庞这几个月来白皙了不少,越发显得他英姿勃勃。
  他从位子上起身,双手背于身后,仰头望月,如松柏般挺拔的身姿器宇轩昂,剑眉下凤目中映着月亮的清辉,十分的好看。
  这个时候,不管是宫妃还是随父母进宫的小姐们,都觉得燕王世子英俊无比。莫说燕王系的人了,就是赵见深的政敌都此刻都不得不被他的风采气度所折服。
  连一直明着暗着看净一法师的汝宁公主也忍不住看了赵见深两眼。
  皇帝就更满意了。
  这个孙子刚到京城时,十分的胖。他对他也不甚关注,不料遇到危险时,小胖子第一个挡在他身边。
  小小的身子替他挡了一刀。他是天子,有真龙护体,自然能护得住他。他接了这个孙子住进了乾清宫,看着他日渐消瘦,看着他健康之后褪去肥胖露出俊朗英气的五官。
  他没想到,这么多儿孙里头,竟然是这个孙子跟他容貌最像,也最孝顺他,跟他最亲。他功夫好,医术好,文采却是平平,不知道今天能吟诵出什么来。
  赵见深声音低沉沙哑,却十分好听,他吟道:“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好!”
  旁人还未说话,皇帝当先赞道:“好一个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不愧是朕的子孙,这份气度旁人也难及了。”
  其他官员反应过来,也跟着夸,赞赏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似的朝外涌,明着夸赵见深,暗着是夸皇帝。说赵见深不仅容貌气度跟万岁相似,这份胸襟才气也继承了万岁爷的。
  赵见深看了吴王一眼,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吴王、吴王一系的人脸拉得老长,吴王咬着牙,狠狠瞪着赵见深,脸色有些狰狞。
  这是他的诗!这是他让人提前准备好的,赵见深怎么会知道?
  是赵见深收买了他的人,还是本来他的王府里就有赵见深的眼线?
  吴王越想越气,额头上的青筋都气出来了。不仅气,而且怕。赵见深连这首诗都知道了,他其他的计划,赵见深是不是也知道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将身边彻底清洗一番,所有嫌疑的人都处置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说吧。”皇帝被吹捧得高兴,看赵见深越发满意:“你要什么赏赐?”
  赵见深笑道:“孙儿要什么皇祖父都会给吗?”
  这话问得颇有几分深意,大家瞬间安静了,想听听皇帝的回答。
  皇帝点头道:“当然,今天是夜宴,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朕答应不答应先不说,总之不怪你就是。你说吧,万一朕高兴,就赏你了呢。”
  皇帝的答案更有深意,百官面面相觑,想着,该不会储君这会子就定下了吧。
  吴王一系的人越发紧张,吴王咬着牙,腮帮子都鼓出来了。萧淑妃的手抓紧了裙子,屏住了呼吸。
  赵见深见众人如此做派,就故作郑重,跪了下来:“既然皇祖父这么疼孙儿,孙儿就说了。孙儿想求皇祖父,待会您沿玉湖赏月时,允许孙儿搀着您。皇祖父鼎盛春秋,健步如飞,可孙儿却想敬敬孝心,请皇祖父答应。”
  皇帝定了定,似没有想到赵见深会有这么个要求。他步履蹒跚了,从前扶着王大德的手是虚虚的搭着,如今却要重重地倚着。王大德也老了,说换个年轻的人来扶着,免得摔着了御体。他不想被人看出来,就没答应。
  这孩子,必然是看出来了,才提出这个要求。
  皇帝心中欣慰,脸上却不露出来,他笑道:“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求了,朕就给你这个体面,准了。”
  赵见深大喜:“谢皇祖父。”
  其他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庆幸、有人懊恼。
  皇帝指了吴王道:“你是做叔父的,阿深都有了,你也该起头做个表率才是。”
  吴王那个恼啊,那个恨啊,心里别提多怄了。他哪里还有好诗,但是皇帝吩咐了,百官看着呢,他要是说没有,岂不是丢人?
  吴王只能绞尽脑汁,磕磕绊绊做了一首,虽然文采一般,但好歹糊弄过去了。
  百官很给面子,也夸了一番。皇帝只是“嗯”了一声,嘴上没评价,心里失望那是一定的了。
  眼看着夜宴就要结束,突然有个小宫女把汤洒在薛锦棠身上了。小宫女立刻要跪下去请罪:“郡主恕罪。”
  薛锦棠扶住了她:“不要声张,若是让别人注意到了,就不好了。”
  宫廷夜宴,被泼了一身汤,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一般女眷都不想让人知道,薛锦棠自然也不例外。
  小宫女满脸愧疚:“郡主,奴婢带您去换条裙子吧。”
  “也好。”薛锦棠悄悄退席,跟着小宫女出去了。
  不一会,纪琅身上也被人泼了汤水,也被一名宫女领着出去了。
  萧淑妃看到了这边的动静,端起一杯甜酒,慢慢喝了。
  不一会,有个嬷嬷过来低声道:“事情办妥了,两人进了同一个房间,里面燃了香,只要一刻钟之后去抓人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萧淑妃道:“惊叫的宫女也安排好了,等会圣驾到了,要大声叫。”
  此刻夜宴结束,皇帝要跟众人一起去沿湖赏月,月上水中两团圆,是宫中一大名景。而薛锦棠换衣服的地方,是皇帝去赏月的必经之路。
  萧淑妃心里想着薛锦棠在劫难逃,加上夜宴散场,众人退席稍稍有些混乱,就没有注意到汝宁公主不见了。她更没注意到,刚才有人给汝宁公主塞了一张纸条,让汝宁公主狂喜,抬头向净一法师求证。
  净一法师隔着人,冲汝宁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现行离开了。汝宁公主赶紧跟上,借着月色见前面一个没有头发、身披袈裟的人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偏殿,汝宁公主毫不犹豫也进去了。
 
 
☆、92.落败
  房间里熄了灯, 漆黑一片, 依稀可见朦胧的人影。
  纪琅给薛锦棠塞了一个药丸, 声音低不可闻:“你快把解药吃了吧。我给你倒点水。”
  薛锦棠声音同样很低:“我吃过解药了。”
  纪琅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苦涩, 幸好屋中漆黑,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就好。”纪琅声音轻轻的, 一副轻松的样子:“把解药给我吧, 我刚才在手里攥了半天,估计都化了。”你拿着,会弄脏你的手啊。
  “不用,等会我出去丢掉。”
  “还是给我吧。”纪琅谨慎道:“这是宫里, 我们再小心也不为过。”
  薛锦棠想想也对, 就把药丸重新交给纪琅, 纪琅掏出帕子包了, 放在胸前。
  室内陷入死寂, 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对方的呼吸。
  纪琅的一双手攥紧了松开, 松开了又攥紧,他数次调整语气, 最终用微微带了关心又不失礼貌的语气问她:“你还好吧?”
  “嗯。”薛锦棠点了点头:“一切都很好。”
  纪琅按住隐隐泛疼的胸口, 不让自己真实的情绪泄露, 轻笑道:“那就好。”
  薛锦棠顿了顿:“你呢?”
  这一声“你呢”不过两个字,却差点让纪琅崩溃。她到底还是不恨他了, 愿意关心他了。像个老朋友一样, 他也心满意足了。
  “我当然一切都好, 吃的好,睡的好,就是想起你的时候,会愧疚。”纪琅已经习惯扬起嘴角,用最温暖、最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了,哪怕她此刻看不见,他也还是带着浅浅的笑:“今天我帮了你这一回,咱们是不是扯平了?你以后不会再怪我了吧?”
  “不怪了。”薛锦棠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纪琅揉了揉眼角,道:“走吧。”
  虽然不舍得,但是能有今天,能亲耳听到她说不怪他,他没什么遗憾了。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泄露情绪,就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月光照进来,满室的清辉。
  纪琅先跳到窗外,然后伸手来接她:“把手给我。”
  “不必了,纪公子。”中年男子儒雅的声音响起,范全站到了纪琅面前:“我来扶郡主吧。”
  纪琅退了一步,把位子让给范全,笑了笑。他能把范全拨过来照顾她,必然是爱重她的,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薛锦棠对纪琅道:“走吧。”
  “你先走,我一会就到。”纪琅抬头看月,明月皎洁圆满,就像那一年在西湖,他们泛舟湖上,对风吟诗,对月相和,人月两圆。
  ……
  薛锦棠由范全带着,快步绕过花园,看见前面乌鸦鸦一群人,她立刻提步追上去,跟着队伍尾部的人慢悠悠走着,边走边等待好戏上场。
  赵见深走在队伍前头,搀扶着皇帝,祖孙二人身后坠着萧淑妃、吴王等人,再后头是百官与女眷。
  赵见深在外人面前冷漠少语,在皇帝面前却言语活泼,不时逗得皇帝哈哈大笑,其间吴王、萧淑妃也有插嘴的时候,却总是争不过赵见深。
  百官看了,暗暗掂量。圣心到底是偏向燕王世子多一些的,可燕王世子是皇孙,我朝没有越过皇子直接封皇孙的先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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