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敬没有说话。
他确实是舍不得的。薛嘉月是个缺爱的人,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所房屋里的许多东西都是他和薛嘉月这段日子一样一样置办来的,他是不舍得离开这里。但是偏偏对门住的人是谭宏逸......
薛嘉月知道他心中担心的事,所以就主动的伸手抱住了他,头靠在他的胸前,柔声细语的说着:“哥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事。但我和谭宏逸之间真的没有什么,而且,我们不是刚刚才签了婚书?现在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呀,你还担心什么?”
难道他还会担心她红杏出墙不成?
薛元敬还是没有说话,不过他倒确实有些担心薛嘉月会红杏出墙。
他知道自己对着薛嘉月的时候确实很霸道,可她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他爱他爱的疯狂,但凡只要想到她有可能会喜欢上其他的人,他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而谭宏逸也是个很优秀的人,而且还对薛嘉月一往情深。他们天天这样对面的住着,若经常见面,若到时薛嘉月对他心生了什么感情......
薛元敬一双乌黑的眼眸中渐渐的凝起了一层寒气。
不过到底温香软玉在怀,薛嘉月又信誓旦旦的同他这样的保证,他也知道若他再继续的就这件事纠结下去,只怕薛嘉月肯定会生气的。
别看她平日温顺乖巧的跟只小兔子似的,可若真的惹急了她她也是会跳起来咬人的。
薛元敬无声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双眼闭了闭。再睁开的时候里面的寒气不见了,依然是平日温和的模样。
“好,就依你所说。”他用力的抱紧薛嘉月,抬手摸着她柔顺的秀发,轻声的说着。
手碰到她头上的发髻时,想起先前谭宏逸说过的话,他就又说道:“从明日开始,你就梳妇人的发髻罢。”
薛嘉月知道,梳了妇人的发髻,就相当于告诉其他人她已经嫁人了。
不过妇人的发髻她压根就不会梳,就是现在的这些个发髻,还是在平阳府的时候冯嫂子教她的。不过听薛元敬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压根就不是商量的口吻,若她现在再说这样的话,只怕他心中肯定以为她是在推辞,不想要告诉其他人他们已经是夫妻的事,所以她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好。”
谁叫她嫁了个性格多疑的人呢?不想跟他吵架,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只能多顺着他一些了。
而且她心中还想着,反正不就是个发髻嘛,便是她不会梳,已经成了亲的妇人还不会?到时请教下杨大娘还不成么?
薛元敬见她答应,心中这才觉得安稳了一些。
随后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因着先前彼此之间的隔阂都已经消了,两个人便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温馨。而且因着彼此都觉得已经签过婚书了,关系自然较往日更进了一步。
薛元敬每每见着她语笑嫣然的同他说话,便忍不住的凑过去亲吻她。不过也只亲吻,没有再对她做出其他的事来。
反倒是薛嘉月每次都被他亲的娇喘吁吁的,一双杏眼水润润的,指尖勾着他的衣襟,仿似不舍得他离开一般。只惹得薛元敬原本想要离开,但又一次次的坐在了床沿上,将她按在怀中万般怜爱。
不过最后他还是叫薛嘉月好好睡觉,自己从床沿上起身站起来往自己的屋里走。
既然他答应过薛嘉月暂且不会对她如何,他自然会遵守诺言。而且两个人虽然签了婚书,但他到底还是少薛嘉月一个隆重的婚礼的。他想要给薛嘉月一个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嫁给了他,从此她是他的妻。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年后的会试,以及殿试。
他要入朝为官,手中握有无上权势,这样往后才能更好的护住他的娇妻,由着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159章 二月春闱
才见除夕已过, 梅花吐蕊, 展眼已是二月, 红杏含苞。
会试便在二月,初八日入场, 直至十六日出场。一应所考的科目同乡试一样, 四书、五言八韵诗、五经以及策问这几样。
早先几日薛元敬和薛嘉月便将应试所需的一应东西都准备好了,都装在一只有盖的篮子里,叫薛元敬拎着。且因着他们住的地方离贡院有些路, 所以还特地的雇了一辆马车。
等到初八这日,待雇的马车到了, 薛嘉月就送薛元敬出门。
虽然薛嘉月心中对这场会试很紧张,但她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以免薛元敬会更紧张, 只笑着叫他好好考,她在家等他回来。
不过看薛元敬看着倒是淡然的很,手中拎着篮子,仿似压根就不是去会试,而是去踏青一般。
再三的叮嘱薛嘉月这些日子一定要在家中, 不要出门一步之后, 薛元敬才掀开马车帘子, 矮身弯腰坐进了马车厢里面。
坐在车辕上的车把式一拉手里的马缰绳,马儿就得得的往前走了。
薛嘉月看着马车消失在小巷子尽头的拐角处,这才转身准备回去,但这时就听到吱呀一声响, 她循声望过去,就见对面一直紧闭着的两扇黑漆大门开了,谭宏逸走了出来,旁边还跟了一个长随,手里提着篮子。
谭宏逸目光看到她,面上的神情有些发怔。
薛嘉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见谭宏逸,一时只觉尴尬。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若两个人只是朋友,现在她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上前跟他打个招呼,但她心中也明白谭宏逸对她的心意,而且年前她和薛元敬争执的那次谭宏逸也是百般维护她的,这些恩情她都记在心里。只是随后她很少出门,便是出门了,对面的大门也是一直紧闭着,所以纵然是住在对面,但两个人这些日子都一直没有见过一面。但今日......
薛嘉月想了想,谭宏逸这到底是去会试的,还是要对他客气,说些吉利的话。于是她就对他点了点头,笑道:“你这是出门准备去贡院?你此去肯定是会蟾宫折桂的。”
谭宏逸没有说话,只看着她,眼中神情不明。
她梳的是妇人的发髻,这也就是说......
“你和薛元敬已经成亲了?”
话一问出口,他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低哑的厉害。忙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
应薛元敬的要求,自那日两个人签了婚书之后薛嘉月就开始梳妇人的发髻。一开始她还不会梳,后来请教了吴大娘几次,便也渐渐的会了。这会儿听谭宏逸问起,她下意识的就抬手摸了摸自己脑后的扎起来的头发,然后尴尬的笑道:“是。我和他,已经成亲了。”
谭宏逸别开目光,不敢再看她。多看一眼就只觉心中越发的痛上一分。一面又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见你们请媒人,办酒席宴客?”
毕竟住在对面,纵然平日避忌不见,但若他们办酒席宴客他肯定还是会知道的。
薛嘉月听问,只好如实作答:“我们只是签了婚书,暂定了名分,至于旁的事,还是等他会试之后再说。”
谭宏逸的目光闪了闪,声音低了下去:“这样你心中不觉委屈?”
在他想来,若深爱一个人,便该十里红妆,大吹大擂的将她娶回来,教这世上其他的女子都羡慕她。但薛元敬竟然,竟然连个成亲礼都没有给她......
心中不由的就有些不忿起来,也心疼起她来。
薛嘉月倒还觉得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一来是她觉得婚姻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婚后日子过的温馨才是最要紧的,倒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二来,她也觉得她和薛元敬在京城中压根就没几个熟人,要办什么宴席呢?这三来,薛元敬也亲口承诺过她,待他取得功名之后就会立时给她办一个很隆重的婚礼。这不,这些日子他就已经相继的去买了好些首饰绸缎之类的东西回来,说都是给她的聘礼......
于是她就微笑着回答:“还好,我没有觉得很委屈。”
谭宏逸神情一暗,没有说话,只抬头看着天际的云彩。
薛嘉月眼见他的长随已经赶着马车过来了,正在旁边候着,但谭宏逸却一直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只静默不言的站在这里。
她觉得心里有点难过,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同谭宏逸说点什么。可要是不说,看他一直这个样子,她肯定会更难过。而且他待会儿就要去贡院,明日就是会试的日子了。也不知道现在适不适合同他说这些话......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心一横,小心的开口叫他:“谭公子?”
“嗯?”谭宏逸转头看她,面上的神情还有些恍惚,“什么事?”
薛嘉月心中轻叹一声,那些原本想说的话忽然就不忍心说出口了,只柔声的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你现在就去贡院罢。明日就要会试了,你要好好的考。”
谭宏逸没有动,只目光专注的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就在薛嘉月被他看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就见谭宏逸笑了起来。而且仿似笑的很舒心很轻松的样子。
“薛嘉月,”他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话。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心里很难过,甚至从此一蹶不振。我是谁?我可是谭宏逸,平阳府里数一数二的大才子,还愁没有女子喜欢我?而且你也就是相貌生的好一些罢了,其实你的脾气很不好,还惯会伶牙俐齿的气我,往后我肯定要找一个比你好百倍千倍的女子为妻。”
薛嘉月听他这样说,心中顿时一松。就笑着一脸诚挚的说道:“你以后肯定会找到一个比我好百倍千倍的女子为妻的。”
谭宏逸笑起来,然后转过身往马车走。一面走,一面又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仿似在跟她告别一般。看起来还是很洒脱的。
不过等他矮身弯腰坐进了马车厢里,车帘子放下来的那一刹那,他面上的笑容就渐渐的消散了。最后他更是抬手,轻轻的按在了自己左胸的地方,无声的苦笑。
可是我还是觉得心里很难过啊。薛嘉月,这些你知不知道?
薛嘉月看着谭宏逸坐的马车也渐渐的消失在小巷子尽头拐弯的地方,她这才有些怅然若失的转过身往回走。
关上大门走进内院的时候,她看到墙角的红杏花树上打了好些花骨朵,夹杂在绿色的叶片间,万点胭脂一般。
她看了一会儿红杏花苞,又打了水给庭院里的盆景浇水,然后就开始打扫屋子。中间觉得累了,直起身来到处一看,只见浅金色的日光从门窗里斜了进来落在地上,耳中静寂一片,仿似都能听到外面微风轻拂过树梢的声音。
二进的院落房子其实算得很不少了,不过以前薛元敬在家的时候她从来不觉得这里有多安静,而现在他去会试了,要好几日不回来,薛嘉月竟然心中生了一股很孤单的感觉出来。
等到了晚上,这股子孤单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了。到后来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就跑到薛元敬的屋里去睡。
虽然他现在人不在,但枕头和被子上都残留着他的气息,薛嘉月埋头在被子里,狠吸了一口,恍惚中仿似薛元敬还在她身边一样。然后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过次日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她在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然后慢悠悠的起床梳洗,再去厨房烧早饭。
早先好几日薛元敬就细心的将这几日所需的一应米粮蔬菜木柴之类的都买了回来,甚至连糕点蜜饯话本子这些也买了不少回来,所以这几日薛嘉月就算不出门也能在家里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担心。
以往薛嘉月是很喜欢看话本子的。薛元敬在书房看书,她就倚在临窗木炕的靠背上看话本子,旁边的小炕桌上还放了装着糕点蜜饯的攒盒和茶水,方便她随时吃喝。不过现在薛元敬不在家,就算这些都有了,薛嘉月总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再新奇的话本子也看不进去,再好吃的蜜饯糕点吃在口中也味同嚼蜡,索性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样时间就能过的快一些。
想起薛元敬前些日子刚买回来一匹大红色的绸缎,说特地让她做小衣用的。当时她听了又羞又气,接着这匹绸缎就直接扔衣箱子里面去了。
一匹绸缎,这得做多少件小衣了?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现在想想,倒是可以用这匹大红色的绸缎来做她的嫁衣和薛元敬的喜服。
嫁衣和喜服自然是很费功夫的,原本薛元敬心疼她会累,只说过几日他会去好的成衣铺子里买一件回来,但薛嘉月心中想着,就算在外面买了再好的嫁衣和喜服回来,可又怎么及得上自己亲手做的?而且做一件嫁衣要很长时间,每次在做的时候心中也都是觉得甜蜜,而且期待的,岂不是好?
她说干就干,当即就将那匹大红色的绸缎找了出来。又拿了纸和炭笔,认真的勾画着设计图。
因着做的是自己的嫁衣和薛元敬的喜服,自然较以往她做过的那些衣裳越发的用心了。而且在画设计图的时候,她心中一直觉得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的甜。
最后几易其稿,她终于将自己的嫁衣和薛元敬的喜服的设计图画了出来。
大红色的嫁衣,不过袖口领口和腰封都镶了金色的边,衣上的牡丹凤凰云纹也都要用金色的丝线织就。喜服也是一般的情侣款,主体大红色为主,不过领口袖口和腰封也都要镶金色的边,不过衣上的花纹要少些,没有牡丹凤凰这些,只有云纹。
金黄两色,想必等这两件衣裳做出来之后肯定很华丽。
不过薛嘉月觉得,成亲嘛,一辈子也只有一次的大事,再华丽些也不为过。
随后她就喜滋滋的拿了大红色的绸缎开始裁衣。待裁好了,就开始绣花纹。
家里的金线虽然不多,但她估摸了下,也能够用几天的。
她也是将薛元敬的话都听了进去,近来为避免争端都不出门,只想着等往后薛元敬入朝为官,手中权势渐大之后再出门。
不过整日的待在家里实在是好闷啊,她特别想出去走一走。然而暂且也只能是想一想罢了。
因着每日专注于绣嫁衣的事上,所以日子过的就快了,转眼就到了十六这日。
薛嘉月知道,一连在贡院待了这么多天,又要写好几篇文章,那肯定是很累的。所以这日一大早她就起来了。
先是将家里里外都打扫了一遍,看着到处窗明几净的,心情也要好一些。
看看日光已经过了正午了,薛嘉月就去厨房烧菜。
昨儿她就已经央了隔壁住的孙大嫂,让她今儿帮她买一只鸡,还有鱼和肉回来,这会儿她就将砂锅洗干净了,然后将洗干净的一整只鸡都放了进去。再只放了几朵泡发的香菇和几片姜片,打算来个清炖鸡汤,算是给薛元敬好好补补元气。
然后她又挽起袖子开始清洗其他的菜,打算待会儿就开始烧菜做饭,好让薛元敬一回来就能吃上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