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中的意思其实也比较直白了。而且他说的虽然谦虚,但他的毕生所学,武功兵法,不是他狂妄自大,这世间没有人不想学的。
用这些来换他孙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安稳,他是愿意的。而且他也确实觉得薛元敬不错,李含笑又信任依赖他,所以这才起了这个心思。
他这番话一说完,薛元敬心中就猛的一跳。
大家都是聪明人,他自然是听明白了李爷爷的这言下之意。但他面上也只做没有听懂的意思,从椅中起身站了起来,然后毕恭毕敬的对李爷爷行了个礼,诚恳的说道:“请师父放心。在徒儿心中,师妹就如同是我的亲妹妹一样。既是亲妹妹,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会护她一辈子周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她去。”
四两拨千斤。他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只将李含笑当做是自己的妹妹而已,其他的心思绝没有半分。
李爷爷听了,就面上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他。
薛元敬面上依然是一脸很诚恳的神色。
李爷爷收回目光,心中暗想,罢了,便是他再聪明,但说到底他也才十四岁,现在跟他说这些他也未必听得懂。而且笑儿现在年纪也小,还是等过两年再说这事吧。
于是李爷爷便没有继续说这件事,转而说起了武功心法口诀的事。又给了薛元敬几本记载着招式秘籍的书,让他自己先对照着心法口诀看一看,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来问他。
薛元敬确实是个极聪明的人。好多事都只用在旁边稍微的指点一下,他自然就能触类旁通,迅速领会。于是李爷爷就再次在心中感叹,这样好的一根苗子。他果然没有看错。且看他为人虽然冷淡了些,但看那个时候他送笑儿回来,都是用架子拉着笑儿的,并没有趁机占笑儿半点便宜。甚至后来自己主动说要收他为徒,传授他毕生所学时,也被他婉拒了。
这就好比是一个贫穷的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金山,但这个人竟然能丝毫不为所动。至少这样看来他人品是很不错的,并不是个贪婪的人。
只不过现在......
李爷爷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那个时候我说要收你为徒,你拒绝了,怎么现在你却忽然找过来,主动的要拜我为师呢?”
薛元敬拿着书的双手一顿。那一刻他想起孙杏花平日辱骂他的各种言语,他亲生父亲任由孙杏花作践他而不闻不问的场景,还有他妹妹被卖时他的无能为力,他眼中是有很浓重的狠戾之气的。但是不过须臾的功夫,他就迅速的将这股狠戾之气压了下去,转而又是平时的平静从容。
他抬头看着李爷爷,恭敬的回答着:“终归是徒儿以前还年幼,并不懂得师父的苦心,也不懂得会武的好处。但现在徒儿想明白了,只有自己先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这番话其实说的也比较模糊。而在李爷爷听来,他所说的想要保护的人肯定就是李含笑。毕竟在李爷爷看来,自家的孙女肯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这天底下所有的人就都该如同他喜爱李含笑一般的喜爱着她。更何况李含笑还很信任依赖薛元敬,对他很好。
很显然李爷爷被薛元敬的这句话给打动了。
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胡须,欣慰的笑着说道:“你这句话说的很对。大丈夫生于世上,总是要足够强大的,这样才能好好的保护家人。我以前就是因为不够强大的缘故所以才,唉,不提也罢。”
自这之后,李爷爷教导薛元敬就越发的用心了。而薛元敬也学的越发的刻苦了。就连睡着了,梦里都在想招式兵法和心法口诀的事。
转眼薛嘉月和薛元敬在李家已经待了六天了。算上他们来的时候路上还走了一天的时间,他们离开家已经有七天了。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在深山老林中七天都还没有回去,想必在秀峰村的村民看来,他们两个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但还没有人进山来找过他们......
薛嘉月坐在院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和近处落光了叶子的树木,心中想着,也许薛永福还会为自己唯一的儿子伤心几天,但孙杏花是肯定不会为她伤心的了。
瞬间就有一种自己在这世上永远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这样。但是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也有一个人的活法。
她总是要好好的活着,而且还要活的每天都高高兴兴,多姿多彩的。
薛嘉月在心中暗暗的给自己打气鼓劲,然后她轻轻的吐出来一口气,起身站起来往前走。
前天她狠补了一番书上有关山林中所有宝物的知识,这两日她但凡有空就往山林中跑,就是想要去找寻一番。但是很可惜,每次都空手而归。
她也侧面问过李含笑有关人参灵芝之类的事,就是想知道这片山林中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结果就见李含笑点头回答:“当然有的啊。”
然后又跟薛嘉月说她以前找到过两支百年人参,还有一棵好大的灵芝,以及旁的何首乌之类的东西。但这些要么已经被他们拿到外面去卖了换生活必需品了,要么就是炖汤吃了。
“呐,我跟你说。那个何首乌对头发是很有好处的。我爷爷以前头发白是很多的,后来吃了两次何首乌,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头上一根白头发都没有了?还有那个人参,有一次我拿了一根给大白吃。大白就是我养的那只羊,它吃了之后就一直流鼻血。我问了爷爷才知道,人参大补,特别是百年以上的人参,是不能那样拿一整根给人或者动物吃的。但我还是不明白,大白为什么不能吃呢?我看着那根百年人参也才只有我指头这么粗啊,怎么大白吃了就能流鼻血呢?”
薛嘉月听了就想吐血。
她千方百计想找这些东西而不得,但李含笑却拿来给羊吃......
要是她现在将那头羊拉出去,跟人说这是吃百年人参长大的羊,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不过好在李含笑的这番话多少让她知道,这片山林中确实是有那些宝物的。所以她心中立时就信心倍增,往周边山林中跑的就越发的勤快了。而且也一次比一次更加的深入山中。
但可惜她是个方向感很不好的人,说起来也就天上有太阳的时候她才能勉强分得清东南西北,但要是没有太阳的话......
就譬如现在,她一不留神进了深山老林里面,当她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四面都是看起来长的差不多的树,看着都一个样,她就不知道到底该往哪边走了。更何况现在天又渐渐的黑了下来,林中又开始升起了灰白色的雾气,她就越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心里一着急,她脚还崴了一下,钻心的痛。
最后她想了想,还是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与其这会儿心慌意乱的到处乱走,还不如先坐下来休息一会,等心平气和了再想办法。而且大不了她就在这里坐到明天天亮。等太阳升起来了,她就能认出方向,回到李家了。
天边最后一丝云彩也变得暗淡了下来,暮色渐渐苍茫,可见头顶璀璨繁星。但是今儿二十二,所以月亮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薛嘉月看着夜幕降临,头顶鸟儿彼此呼唤着回巢。忽然觉得就算她一夜未归,也是不会有人出来找她的吧?于李家祖孙而言,她自然只是个外人。而且一个腿脚不好,一个年纪不大,晚上到这深山老林中来太危险。而于薛元敬而言,她在他的心中还没有重要到要冒着危险深夜出来寻她的地步吧?
这样想一想其实还是挺悲哀的。想必就算她这会儿死了,也没有人会为她落一滴泪的吧?
薛嘉月想着想着,就自嘲的轻扯唇角笑了笑。然后她收敛了面上浅淡的笑意,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
已经是深秋了,夜间的小虫子都已经销声匿迹了,鸟儿也早就已经睡着了,林中安静的很。只有夜风吹过时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响。
这样的情况下薛嘉月显然睡不着,甚至连眼睛她都不敢闭。但林中各处到底还是黝黯的,她也不敢多看,也唯有一直抬头看着天空了。
那里好歹还有璀璨繁星,总归是无数的光亮。而且想着这浩瀚宇宙,总归是能让人心渐渐的静下来的。
薛嘉月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反正她就看到东边有月亮升了起来。是一轮下弦月,嵌在墨蓝色的天幕中,闪着冷清清的光。
那想必已经到半夜了吧?薛嘉月心中想着。那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该亮了,太阳就该升起来了吧?
这时她忽然就听到寂静的山林中有声音响了起来。是有人在呼喊。而且仔细一听,那个人叫的分明就是二丫。
薛嘉月猛然的就扶着树起身站了起来,往声音响起的地方望过去。
第29章 背她回家
薛嘉月觉得她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李含笑当时崴脚,看到薛元敬忽然出现时她会激动成那个样子了。
就好比现在,她在最孤立无助的时候,看到薛元敬边呼唤着她的名字边踏着满地星月光而来时,她觉得他真的是帅呆了。
“哥哥?!”
她又惊又喜,又满是不可置信的叫出声来。然后她就想要朝他走过去,但奈何右脚一动就钻心的痛。她轻声的哎哟了一声,也只好站在原地不动了。
虽然她这声痛呼声很轻,但薛元敬还是听到了。刚刚看到她完好无损时才放下的一颗心立刻就又提了上去。
他快步的走过来,一面目光上下的打量她,一面又问她:“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薛嘉月还不敢相信薛元敬竟然会深夜不顾危险过来找她。她现在心中满是激动和高兴,瞬间就觉得,她以后是真的可以将薛元敬当成亲哥哥来看待的。
听到薛元敬又问了第二遍,她才笑着回答:“没事,就是右脚崴了一下而已。”
薛元敬听了,目光向下落在她的右脚上,一双好看的长眉也皱了起来。
随后薛嘉月就听到他在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坐下。”
这情况转变的太快,薛嘉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薛元敬已经伸手过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然后他自己也在她面前半蹲了下去。
紧接着薛嘉月就觉得自己右脚一凉。当她看过去时,就见薛元敬已经快速的脱下了她的鞋袜。
......
被人这样忽然的就脱了鞋袜,她心中总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是她就将右脚往后缩。不过她才刚动了一下,就见薛元敬抬眼看她,冷着声音说道:“别动。”
接着又立刻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不过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而只是轻轻的。只确保她不能乱动,以免脚又受伤。然后他就低下头,仔细的看她的脚踝。越看他一双长眉就拧的越紧。
薛嘉月在树底下吹了这半夜的冷风,早就觉得全身冰冷了,这会儿薛元敬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脚踝,她只觉得他的手掌暖暖的。不过冷热交替太突兀,她忍不住的就打了个哆嗦。被薛元敬握在手掌心中的右脚也轻轻的缩了一下。
薛元敬察觉到了,立刻抬头看她:“很痛?”
他以为是自己弄痛了她她才会这样。
薛嘉月连忙摇头,说道:“没有。”
想了想,她又笑着加了一句:“这点痛其实不算什么的。”
不说上辈子她继母如何的教训过她,就说这辈子,孙杏花有时对她生起气来,手边上有什么东西就会拿什么东西打她。有时候是笤帚,有时候是铁锹棍子,那可都比现在痛多了。
薛元敬听了,忽然就觉得心中有些酸软起来。
其实薛嘉月的脚踝那里现在已经肿的很高了。他记得,一年前李含笑崴了脚的时候脚踝肿的都没有这么厉害,可当时李含笑都一直痛的在哭。但现在薛嘉月竟然还笑着同他说这点痛其实不算什么......
她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薛元敬抿着双唇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才低声的说道:“你的脚踝肿了,我要看一看有没有伤到里面的骨头。会很痛,但你要忍着。”
薛嘉月对这些不是很懂,但薛元敬看起来好像很懂的样子,她也只有选择相信。于是她就点了点头:“好的。”
薛元敬这才伸手去按压她脚踝上肿起来的地方。
真的是钻心的痛,千万根钢针同时狠狠的扎下来一样。薛嘉月痛不过,担心自己会叫出声来,忙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咬的太用力,下唇都破了她都没有察觉到。还是薛元敬看到了,忙叫她:“松口。”
薛嘉月听话的松了口。不过因为太痛,她现在目光有些茫然,额头上也出了一层汗,有一缕碎发湿湿的贴在上面。
她原就长的瘦,下巴尖尖的。现在她这个样子让人看了,任是谁都会觉得很心疼的。
但即便这样,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叫过一声痛,甚至连眼泪水都没有流过一滴。
薛元敬目光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的说道:“你怎么这样的倔强?”
女孩子过于倔强未必是好事。
说完,他就小心的给她穿好了鞋袜,又背对着她转过身去,说道:“上来。”
薛嘉月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背她的意思。
但是上次李含笑崴脚的时候他不是只做了个简易的架子拉着她走吗?怎么到她这里他就要背她了呢?李含笑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十二女配之一,但她只不过是个反派的炮灰女配啊。
这剧情绝对不对。
如果说刚刚薛嘉月对薛元敬忽然抬手摸她的头,还说了那句疑似带着怜惜语气的话时心中还只是觉得诧异,那么现在她简直都能称得上是震惊了。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太痛了,所以痛出了幻觉。薛元敬怎么可能会摸她的头,对她说怜惜的话,而且现在还要背她?
于是薛嘉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不确信的开口问道:“哥哥,你是说,你要背我?”
薛元敬不回答,只道:“上来。”
薛嘉月又问:“哥哥,你为什么要背我?”
这次换薛元敬沉默了。片刻之后,薛嘉月才见他忽然转过头来看她。
虽然平常他沉默的时候一双眼给人的感觉有点冷漠,但其实他这一双眼形状很好看。眼神很深邃不说,睫毛还长且浓密。
不知道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这一双眼会是如何的动人,薛嘉月心中默默的想着那个画面。然后她又觉得那样的画面她肯定看不到。
薛元敬能不怨恨她她就已经很高兴了,难道她还期望他会对她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下一刻,她就见薛元敬眼角微弯,眼中带了浅淡的笑意:“因为你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