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着身后的笑声,看着眼前的姑娘,面容有一瞬的不自然…
世家贵族之女向来最重名声,为何眼前这个姑娘竟会如此?她抬眼看着队伍中的其他人,见他们面上未有任何变化,恍若这个女子所言所语本该如此。
女人垂下眼睑,敛下心神,秉持着先前的风范,张了张口,刚刚吐出两字:“小姐…”
王昉未曾理会她,她知晓这个女人打得什么主意,不过是以为世家女子最重名声与脸面...只是脸面与名声?
那是什么东西?
即便是当初的王四娘也从未为此担忧过,何况是如今的她。
王昉抬了手由琥珀扶着往前走去,待至王岱身旁,与他一句:“三叔,祖母可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她说完这话,便由琥珀扶着走上了马车。
王岱闻言,点了点头…
如今最大的事便是这一桩了。
他迈步往前走去,途径那个女子却是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王岱说完这一句,便喊了声“青山”…
而后是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许青山忙正了神色走上前,他朝主仆二人不苟言笑伸手道:“两位姑娘,请吧。”
圆脸丫头还想再说,却被女人拦住了:“圆圆,我们走吧。”
女人说完这话,往前迈步走去…
她的身形依旧,面容依旧,唯有袖下无人瞧见的手轻轻攥了起来。
江鹤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眼那辆已归为平静的马车,好一会是低声说了一句:“有趣。”
他这话说完,是侧头看向陆意之,便见他正看着马车嘴角含笑…他面上带了几分兴味,拉着缰绳靠近陆意之低声说道:“王家这个丫头可真不错,不仅人聪明长得还好看,比起你娘介绍给你的那些幺蛾子可好的太多了——”
而后是苦口婆心一句话:“九章,你可要加油啊。”
陆意之收回了眼,也敛了面上笑容。
他的手中依旧握着酒,闻言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多事。”
待主仆二人离开…
队伍便又重新往金陵走去。
那个名唤“圆圆”的丫头看着那一行离去的队伍,跺了跺脚:“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女人看着那一骑骑车马,好一会才幽幽一叹:“我也不知。”
原只当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哪里会知晓,她竟连同行都做不过,经此一事,那人自然已对她生厌…往后若再想接近,怕是难于登天。
…
金陵。
队伍驶进金陵城,速度便慢了下来。
陆意之先与王岱提出告辞,只是在离去时又望了马车一眼…
马车未有任何动静,他眉目微动,而后才策马扬鞭往陆府去。
其余人便继续往王家行去…
朱雀巷中的庆国公府打前便得了消息,王珵、王允两兄弟皆站在门外,见远远一行过来便整了衣衫迎上前去。
王岱见到他们忙翻身下马,与二人拱手一礼,口中喊道:“大哥、二哥。”
王珵看着他一路奔波而难掩疲倦的面容,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王岱笑着摇了摇头,口中是言“不辛苦”。
而后是与他们介绍起人:“大哥、二哥,这就是江先生。”
王珵、王允闻言立马拱手朝那灰衫男人一礼,恭声唤他:“江先生。”
江鹤摆了摆手,他把葫芦挂在腰间,翻身下马…
马车停下,王昉由琥珀扶着走下马车,她依旧头戴帷帽,迈步往前走去,是与二人屈膝一礼:“父亲,二叔。”
王珵看着几月未见的女儿,心中也难掩情绪,只是这会到底不适合家长里短,便只是平静一句:“你母亲就在千秋斋,一道走吧。”
王昉低声应是。
…
千秋斋。
因着有外男,家中女眷不好见面,便都移在了内室。
王珵一行先在外厅招待起江先生,王昉便径直往内室走去…待进了屋子,她便取下了头上的帷帽。
半夏看着王昉,情绪也难掩激动,一面引她往里走去,一面是道:“您可回来了,这两个月老夫人日日夜夜皆记挂着您,生怕您在外吃不好睡不好…”她说到这,看着王昉往日本就不算圆润的脸颊,如今更是消瘦了几分,便轻轻叹道:“老夫人瞧见您这样,怕是又该伤心了。”
王昉闻言,是轻轻一叹…
她如今比起刚去顺天府的时候已要好许多了,只是比起当初在金陵的时候,的确要瘦上不少。
两人步子走得很快,没一会便走到了内室外…
半夏上前打了豆绿色纱帘,王昉弯了腰身走了进去,她看着屋中熟悉的布景和身影,心下情绪翻涌,只觉得眼中也有热意泛起…她眼滑过坐在下首的母亲、阿蕙,还有纪氏、王媛,而后是抬眼往前看去。
她方想说话,却看到傅老夫人身边坐着的王佩…
王昉步子一顿,不过也就这一会功夫,她便敛了思绪迈了步子继续往前走去,待至人前是与傅老夫人行了个大礼,口中跟着言道:“祖母,陶陶回来了。”
“好,好,好…”
傅老夫人看着她,也忍不住热泪盈眶:“陶陶过来,快到祖母这边来。”
王佩闻言忙让开了位子,站于一侧…
王昉由半夏扶着起身,她看了王佩一眼,而后是笑着走到了傅老夫人跟前,见她精神比往日要好,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祖母如今可好?”
傅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祖母都好,都好…”
她说完这话,是细细看了一回人,见她往日还有些肉的手如今只能摸出骨头,脸颊更是没有半两肉,连着身形也要比往日小上不少…便心疼的说道:“怎么瘦成了这样?”
王昉闻言,笑着劝起了人:“您别担心,我这会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没几日便吃回来了。”
傅老夫人听着孙女说笑,心里却还是忍不住难过…
往日如珠如玉的姑娘,出去一趟竟瘦成这般,这一路也不知是辛苦成什么样?她想到这,便又忍不住跟了一句:“早知道这样,祖母却是如何都不该放你去。”
王昉倚着人撒起娇来,轻轻唤她:“祖母…”
而后是跟着一句:“江先生如今就坐在外厅,陶陶扶着您过去?”
傅老夫人点了点头,她由王昉和半夏扶着往外走去…
程宜几人便依旧留在内室。
外间坐着的一行瞧见傅老夫人出来,王珵几人忙起身喊她:“母亲。”
傅老夫人点了点头,而后是看着王岱笑着说道:“老三,这一路,辛苦你了…”她说完这话,便又看向那个灰衫男人,声音恭谨而客气,是言:“让江先生一路奔波,劳累了。”
江鹤笑着站起身,他朝人也拱手一礼:“老夫人客气了。”他这话说完,是又看了看人的面色:“老夫人面色还算不错…”
傅老夫人闻言,是笑着看向王昉:“这还得多亏我孙女的丫鬟,如今我是觉得身子骨比往日要好上不少,就连平日下雨膝盖骨也不似往日那般钻心的疼。”
江鹤点了点头:“这是好事…”
他说到这,便又与傅老夫人一句:“我替老夫人诊诊脉。”
王昉闻言,忙扶着傅老夫人坐下…
江鹤坐于人对侧,抬手号起了人的脉,他收回手,在几人的注视中,是言:“旧疾只能慢慢根治,我近段日子都会留在金陵,每隔十日便会过来给老夫人针灸一次…平日若觉着疼痛难耐,便把艾草制成条状,悬空放于膝上驱寒。”
王允闻言,是上前一步与人拱手作揖,而后是道:“依江先生看,母亲的病可否完全根治?”
江鹤捋着胡须,淡声说道:“从来医者皆无法断言,可否完全根治,只能看日后…我如今说来两三语,除了安心之外没有任何保证。”
王允被他这么一说,难免面上有些过不去…
傅老夫人倒是未有任何异样,依旧笑着与江鹤说道:“有您在,我已宽了一半心…至于结果如何,也不必太过计较,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所得所失也早该看开了。”她说到这,便又跟着一句:“江先生长途劳累,今日不若便留在府中吃个便饭?只是不知江先生喜欢什么?”
王昉便笑着打趣一句:“祖母,先生最爱金陵游,您若备了此酒,即便粗茶淡饭先生也也咽下。”
江鹤闻言是哈哈大笑:“还是你这个小丫头最通我的心…”
…
晚间。
有容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