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奇一脸诧异地看着程小花,如果不是此时此地此景,那话一出,八成就要被当成神精病。
程小花呢,一边要假装镇定,一边还要极力维持身体的平衡。
有女人的笑声,夹着雨、随着浪传入船舱中。
带着天籁般笑声的女声在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明明是那样动听的声间,却让听者胆寒,闻者惊悚。
程小花其实也很想像赵美美她们一样抱在起哭,但是表面上她却只能装模作样地道:“吾乃地府司巡检官。你已羁留在人间界上百年,往年念在你不曾为祸的份上,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近一年来,你为何屡屡害人性命?如今,你已上了地府司的黑名单,冥王令我来拿你归案!”
这个办法也是她仓促中想到的,冒充下地府司的巡检官,希望能吓退白朝露。她能说出白朝露的名字和来历,凭这些就有几分真。
程小花又继续说:“白朝露,你若是肯乖乖出来,免得本官动手,本官或可在底下替你说几句好话。毕竟当年你也是受害者。”
王奇、赵美这些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有肚子疑问,却都不敢出声。
然而就这时,又是一个巨浪掀起,直接就把船舱上的挡雨蓬给拍碎了,程小花一个站不稳摔了一大跤,所幸旁边的王奇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了,才没落进江里。可是她的手掌却磨破了一大片皮,血水顺着船板被雨水冲到江里,一进到江里,那股漩涡就仿佛失去了控制,渐渐消失了。
“地府司的巡检官居然这么弱?哈哈哈……”白朝露又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赵美美也惊呼了起来,手指着船头的,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船头板上出现了双只手,惨白惨白的,一节节的白骨在被江水泡得发白的腐肉下若隐若现。
随着鬼手慢慢地往上攀,一颗黑色的脑袋也露了出来,湿答答的长发不停地滴着水。
“啊!”惊呼声中,赵美美、林慢、钱丽三个女人连滚带爬地缩到船尾,只有许峰还人事不知地躺在舱里。
白朝露还穿着那一般白底带蓝花的旗袍,浑身上下淌着水手足并用地爬啊爬,从船头一直爬进了舱里,爬到了许峰的身边。
程小花大着胆子说:“哎,你别再害人命了。我告诉你呀,你真的已经上了地府司的黑名单了,少害条性命,你也少点罪孽。”
白朝露仿若未闻,用那双腐烂露骨的手捧着许峰的脸,喃喃地道:“不是说好的,你要娶我的吗?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这江里的水有多冷,我这里有多绝望?”
许峰似乎是感觉到脸上的异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可是对上的却是张腐朽破败的脸,在湿嗒嗒地长发后显得极为狰狞。尤其是那双眼睛,极大极大,却见只眼白,没有瞳孔。
“鬼,鬼……救,救……命……”许峰已吓得浑身瘫软,偏偏这回是想昏也昏不过去。
白朝露腐败的手却还在抚摸着许峰的脸,语气森冷地说:“浩哥,你以前不是最爱看我这张脸吗?你还说过要看一辈子呢。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却闭着眼睛不敢看我了?是不是我脸上的疤痕吓到你了?可我是为了咱们能长相厮守才毁的容,你怎么能嫌弃我?”
她左边的脸颊上果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使得整个脸显得愈发的丑陋。
许峰抖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话:“我……我不是……你认错了……”
“认错了吗?”白朝露愣了一愣,忽然又笑了起来:“我怎么会认错呢?咱们同床共枕了大半年,你的模样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得。凭什么你能好好的投胎转世,我却要在这冰冷的汐江水底受苦?凭什么?凭什么!”
起初还在笑,可话到最后语气越来越冷,忽地扬手指向赵美美:“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有了新人,便不记得我这个旧人了吗?”
赵美美往程小花身后缩了缩,拉着哭腔说:“我,我不知道他是你上辈子的情郎啊!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第11章 桃树枝的作用
说话间,鬼手倏地拉长,一下子就掐住了赵美美的脖子,“凭什么你们可以逍遥自在,我却要在这儿受苦?”
“小花,救……我”赵美美怕极了,可是这种时候唯一能依仗的不是那个富二代男友,却是程小花。实在太过讽刺。
程小花一急,脖子里的铃铛就“铃铃”地响了起来,白朝露被铃声一惊,松了松手,赵美美就被王奇等人从鬼手下给扯了回来。
程小花看铃声能起作用,双手拎起项链拼命地摇晃了起来“铃铃……”
铃声每响一声,白朝露的鬼手就短一寸,但作用好像也只有这样。
程小花一边摇着铃一边说:“我真是地司府的鬼差,这是地府司的法宝,识相的快走。不然我就用冥音铃收了你!”
白朝露起初还有些害怕,可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铃铛的作用并不大,便又笑了起来:“若你真有那本事,哪还有空与我费这些口舌?且看我先拧断你的头!”
鬼爪又忽地伸出,抓向程小花,然而将将要触到程小花的身上时,冥音铃乍响,“铃铃”之声如同锋利的刺扎进白朝露的魂中,使得她禁不住渐身战栗不止。
这下她似乎明白过来,那什么铃真的对她有克制之效。遂不敢再去动程小花,鬼爪一拐就抓住了赵美美。
这一变太过突然,赵美美又哪里反应得过来,来不及呼一声就被拖到了白朝露跟前。
白朝露抚着赵美美已花了妆的脸,问许峰:“是她美,还是我美?”
许峰吓得根本不敢回答,一个大男人居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白朝露凄声说:“当年你能狠心地要我的命,今日她如果死在你面前,你的心肠还会这般硬吗?”
说罢,拧住赵美美脖子的手倏地收力,赵美美翻起了白眼,脚尖本能地踢着,却已发不出声音来。
“美美!”程小花也不知是不是仗着冥音铃多了点胆量,也顾不得害怕扑过去扯白朝露的手。
可是白朝露的鬼手力气之大,又哪是她能扒得开的?
情紧之下,她忽然想自己前昨天在临江花园后面的桃花树上,折了节桃枝,准备在做任务时,用来驱鬼的。她也特别问过常小白,桃树枝确实有克鬼之效。
当时她顺手就把桃树枝放到自己的背包里,今天正好也带来了。
桃树枝约有大拇指粗,三十多厘米长。程小花一拿出来就直接往白朝露的鬼爪上刺去。
桃树枝的枝头削得得很尖,程小花又使出了毕身的力气,顿时就戳进了鬼爪里,发出滋拉拉的声音,仿佛是硫酸在腐蚀血肉。
白朝露更是疼得龇牙咧嘴,松开赵美美,手掌一弯就将桃树枝给折断了,一截还握在程小花手里,另一截还陷在鬼手上。
王奇趁着这时候,也大着胆子,操起桨狠狠地打着女鬼的头。
女鬼彻底被激怒,怒吼一声,湿答答的长发瞬间暴涨成五、六米长,一缕缕如灵蛇一般缠上了王奇、赵美美、许峰等人的脖子。她本想也缠程小花的,可是有冥音铃护着,她根本近不得程小花的身。
五条人命,危在旦夕。程小花顾不得多想,握着半截桃树枝就往白朝露的鬼脸上戳去。
白朝露不能碰她,稍一挨近,铃声就大作,她只有不停地躲着她,于是就也凝不起鬼力控制长发,王奇等人这才算是逃过被活活勒死的下场。
汐江两岸已无人影,倒是有几位鬼差在驻足观望。
阿房一身清冷的齐臀小短裙,抱着胳膊迎风而立,却一点也不惧寒,笑着说:“看不出来,小花倒是有点能耐。”
常小白扯了扯哥哥常青的衣角,有些担心地问:“哥,有没有办法帮帮小花姐姐?她没有灵力,我担心她制服不了百年女鬼。”
站在她身边的是个二十岁模样,长得黑壮的青年,看了眼江心处——此时有雨,江上又起了雾,一般人根本看不到江上有船,但是他们却看到。
“你不是说她是在完成地府司的任务吗?咱们贸然插手,反倒会影响她做任务。再等等看吧。”
顷刻之间,白朝露眼见讨不得便宜,不甘心地怒吼一声,一头扎进江里想逃。
“你不能走,我任务还没做完呢!”程小花抢在她没入水下之前扑到船沿边上,伸出两手就拽住了她头顶的一逢乱发,但又因冲劲过大她的大半个身体也被带入江中,幸好王奇反应过来,最后关头抱住了她的两条腿,吼道:“她逃了就行了,你还抓她干什么,不要命了!”
程小花心里苦啊,天知道她多不想跟鬼打交道,可是她更不想被一万只鬼咬。
在一开始,她还顾着船上的人,只想吓退白朝露就算了。但现在,眼看白朝露落了下风,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啊。
错过了今晚,谁知道以后白朝露还会不会现身。
情急之下,程小花举起手中的桃花枝,穷尽毕生的力气,猛地往白朝露的头顶戳去——
与之同时,在不远处的虚空处,在鬼与人都看不见幽暗之中,有个身影一直隐在夜色之中,将江心的一切尽收眼底。
在程小花举起挑树枝的同时,他曲指弹出一团灵力,如流星一般划破幽暗,落在那根桃枝上刺入了女鬼的头顶。
“啊!”白朝露痛苦不堪,挣扎了几下后却是伏在水面上不动了,似乎是被钉住了。
程小花暗暗乍舌,这桃枝的力量居然这么大,驱鬼、捉鬼其实也没那么难嘛。一节桃树枝搞定一切!
赵美美、林曼、钱丽和许峰在刚才被鬼发缠住的时候就都昏了过去。只有王奇还清醒着,程小花就喊他一起帮忙把女鬼捞上了船。
王奇不禁有些疑惑:“你把捞出来干什么?”
程小花说:“你先别问这些,赶紧把船划回去!”
汐江横宽五、六百米,先前被白朝露所困,小船一直划不出去。这会儿划了一会儿,就到了岸边。
一靠岸,常小白和阿房就围上前来。
阿房说:“哟,不愧是攒了上百年怨气的鬼魂,都已经化出了实体。”
常小白笑喜喜地说:“小花姐姐你真厉害,真的把这百年女鬼给捉住了。我还担心你被她害死,反过来要替你收魂呢。”
小白的哥哥常青,只顾打量着船上的女鬼,并不多话。
程小花感觉到浑身有些脱力,只好指使着王奇一起把女鬼给拖上了岸。
王奇顾不得抹去额头的汗,疑惑地打量着常小白三人,“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阿房婷婷袅袅走近,抛了个秋波,“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因为你很快就会忘记了。”
说着打了个响指,王奇就软绵绵地倒下了。
程小花吓了一跳,“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是人,不是鬼啊!”
阿房说:“放心,死不了,只会晕一晚上。”
说着她一伸变出了一副老式镣铐,往白朝露双手上一锁,就化出一道银光闪了闪,白朝露浑身一颤惊醒过来。一看到自己被围住了,正想发狂。
阿房说:“甭费劲了,被地府的锁魂链一锁,你过往的修为就都使不出来了。老实点!”
白朝露挣了几下,果然什么劲都使不出来了,顿时就慌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常小白说:“我们是地府司的鬼差。你在这江里潜了这么久,难道就没见过我们拘魂吗?”
阿房不耐烦地道:“废什么话呀,赶紧带回去交差,我宵夜还没吃呢!小花,我们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今晚的馄饨你该请客吧?”
常青斜了阿房一眼:“新界区是你的地界,你拘魂本就是份内之事,还好意思要好处?”
程小花倚着岸边的灯柱勉强地站着,“我今天累惨了,得缓上一夜才能开店。到时你们都来吃,我请客。”
几碗馄饨而已,她还是请得起的。
白朝露还在挣扎着,镣铐哗拉拉作响,越挣扎收得越紧,直入魂骨,痛苦不堪。
她忍着巨大的疼痛,一边挣扎,一边往许峰的方向爬去,嘴里喃喃低语:“为何老天这般不公!你害得我如此凄惨,却还能投胎为人。而我在这冰冷的江底受了上百年的苦,还要被要被捉回地府受罚?”
阿房挡在白朝露身前说道:“你错了,报应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你只知他前世仕途顺利,又能娶妻生子,却不知这些都是他十世积攒的福报换来的。他害你冤死,这是他的孽,都在判官的功过薄上记录得清清楚楚。前世,他死后也因此被判入炼狱,日日受水淹之刑整整70年方才洗清罪孽,重新投胎。这一世,他投胎到富裕人家,前30年顺风顺水,30岁之后将面临家破人亡局面,此后贫苦、孤独直至老死。这样,你还觉得不公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报应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原话是我在某篇报道里看到的,忘了出处,但我很喜欢,借来用用。
第12章 完成任务的奖励
白朝露在汐江水底潜藏了上百年,直到一年前,意外地看到转世的许峰,认出了他是当年的负心人。因此引出她百年的怨愤,屡屡伤人。这一次,看到许峰在岸边招手,便幻化成船娘的模样,想拉他一起去死。
此时听了阿房的话,她丑陋的鬼脸上神情愣愣的,似在判断那话的真假,又似是回忆起了过往。片刻之后,她空洞的眼眶里流出了两行清泪。
阿房牵起锁魂链,说一声:“上路吧。”
华光一闪,阿房带着白朝露在消失在午夜的江岸之畔。
常小白走到程小花身侧看了看,说:“小花姐姐,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程小花摇了摇头,“不知道,大概是被白朝露的煞气冲撞到了吧。不是说活人不能和鬼魂离太近吗,否则就会大病一场。”
“呀,这可怎么办?”常小白正着急间,不经意见看到马路的尽头远远地驶来一辆黑色的货车。她甜甜一笑,招了招手,黑色的货车就靠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