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时镜
时间:2018-05-15 17:27:56

  在这种情况下,黄昏时候的商谈,顺理成章地没有遇到任何人阻碍。
  陆锦惜与盛宣花了接近两个时辰,才将双方契约之中一系列有关的细节敲定了下来,然后各自在契约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姓与双方的印章。
  如此,合作才算是真正成了。
  这时候,不管是陆锦惜还是盛宣,心里面都松了一口气,少有的几个知道这一场合作的盛隆昌掌柜和账房更是高兴得喜极而泣。
  他们为她备下了晚宴。
  大约是都很高兴,也被席间热烈的气氛感染,这一个晚上,陆锦惜也喝了不少。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
  只知道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雪白的窗纸外面晨光熹微,暖红的日光已经从东方照了进来,落在干净的床头。
  头有些痛,屋子里也有淡淡的酒味。
  “青雀,青雀……”
  陆锦惜眨了眨眼,坐起身来,唤了两声,只觉得嗓子都有些不舒服,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正在外头与贺行说话的青雀,听见她声音,连忙停下,推开门走了进来,笑得有些无奈:“您可算是醒了,贺行正来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呢。”
  “回去?”
  陆锦惜念叨了一声,一摸自己额头,才反应了过来。
  “是啊,喝酒误事,都怪那酒味道太好,我没忍住。贺行就在外面吧?你去告诉他,保定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是非之地,我们不要多留。待我洗漱一下,过午便走。对了,也派人跟盛隆昌那边说上一声。”
  “是。”
  青雀是知道陆锦惜这一次出来完全是瞒天过海的,也知道她不可能在保定多留,所以听到她这个决定,也没有半点惊讶。
  当下她先给陆锦惜端了一杯热茶,才快步走了出去,将下午出发的消息告诉贺行,然后再回来伺候她用饭洗漱。
  太师府侍卫素来训练有素。
  贺行下去一交代,没出半个时辰,众人便已经收拾好了,还在客栈吃了一顿午饭。
  未时初,陆锦惜下楼,众人启程。
  盛宣带着几个人在城门外相送,还带来了两坛子酒,只道:“这是我们陕西地道的西凤酒,夫人昨夜宴席上说喜欢,所以今日送行,盛某人特为夫人带两坛子回去喝。”
  “多谢盛二爷,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旁人好意相赠,陆锦惜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叫人将酒收了起来,放到车上去,接着便带了几分慨叹地笑了起来。
  “今日一别,希望下次再见,是在京城。到时候,我也请盛二爷试试鼎鼎有名的般若酒。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盛宣也满心复杂地抬手一拱,向陆锦惜话别。
  午后的日光正好。
  在这暖春时节,也不显得很酷烈。
  三天前,她从京城来;三天后,她要从这里回到京城去。
  官道宽阔而笔直,一直延伸到城门外很远的地方。
  天气很好,视野也很好。
  城门楼上两道身影久久地伫立,被映照在飘摇的旌旗上。一者高高瘦瘦,颇有一股睿智的斯文气;一者魁梧而臃肿,络腮胡满脸,刚硬之余只让人觉得怪异。
  若是陆锦惜在此,只怕一眼就能认出来,前者正是她昨日在街上瞥见的那文士,而后者则是一把将她从车前拽了回去、救了她一把的高大男子。
  此刻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远方。
  陆锦惜一行人的影子,已越来越小,眼见着就要消失在天与地的边缘,视线的尽头。
  穿着那一身臃肿棉袍、络腮胡长满的男人没有说话。
  但那身着长衫的文士却是微微皱了些眉头,既有些不解,又有些复杂:“您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夫人变化蛮大。不过属下并没有想到,会在这保定城里遇到她,更没有想到……”
  跟着她的会是太师府的侍卫。
  这后半句在他舌尖上打了个卷,不知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文士收回了目光,注视着站在城墙边依旧极目远眺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将军,我们……”
  “正好。”
  他站在城墙边,只负手而立。
  有风吹来,将他原本就低沉醇厚的嗓音压得更低,但莫名多了几许硬朗、沧桑的铁血意味儿。
  “或许,这是个请君入瓮的好机会。”
  是时候,会会顾觉非了。
 
 
第122章 山匪
  官道上。
  马蹄声混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嘈杂地往前去。
  陆锦惜依旧坐在车里看书,但两只眼睛已经落在那第一页上,发了好久的呆。
  这不是来时带的那些书了。
  来时的那些都已经被陆锦惜看完,所以回程时候带的这些是青雀在出发前从保定这里买了带走的,就是怕她路上无聊。
  可很显然,现在她心思并不在书上。
  行了一个多不到两个时辰之后,骑马驰在最前方的贺行便放慢了速度,辨认了一下方位和道路,然后打马靠近了陆锦惜的马车,在窗外面道:“夫人,再有一刻多我们便能到客栈了,届时在那边歇息一晚。属下看这天气还不错,也不会下雨,所以快的话,大后天早上我们就能回京城了。只不过,您要不要顺道去一趟点禅寺?”
  陆锦惜眨了眨眼,微微皱眉,淡淡回道:“不去,太耽搁时间。你看看我们按最快的路程走,顺路不顺路。如果顺路,就让尹平打个前哨,先去跑一趟,弄几串佛珠、几张护身符,带给我也就是了。”
  这是只做面子功夫,其实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去点禅寺啊。
  贺行心里汗颜。
  但陆锦惜这话说得明白,更何况他只是下意识地问询,并没有半点给她建议的意思,所以从善如流:“那回头属下便安排个时间,让尹平先去。”
  “嗯。”陆锦惜应了一声,又想起之前在保定的事情来,便问,“对了,之前让尹平继续看着南盛隆昌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贺行摇了摇头,“尹平之后去跟,那文士和那几个神秘人,再也没有与盛宏他们联系过,更不见他们踪迹。只知道,南盛隆昌是要定保定这地方了。”
  不见踪迹……
  陆锦惜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大约是昨晚宿醉的原因,现在太阳穴还有些紧绷的疼,便抬手按了按,有一会儿没说话。
  外头的贺行也沉默,似乎在等她说话。
  但没等到。
  于是半晌后,他终于没忍住问道:“夫人对此事耿耿于怀,不安于心,要不,再叫尹平去城中探探?”
  “不必了。”
  只是那么随口问问罢了,陆锦惜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怕是不好深究,也深究不出什么结果来。
  “就算是耿耿于怀,也等回了京城再说吧,这一路有劳你了。”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贺行说这话时,正了正色。
  虽然陆锦惜看不见,可他也依然一脸的严肃。
  报过了行程,他便调转马头离开。
  天黑之前,他们一行人到达了来时所落脚的最后一处客店,在里面住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再次出发。
  到了第三日,他们距离京城已经只有八十里路。
  依旧是从客店出发。
  人人都备足了自己必须的水和干粮,收拾齐了一切物品,配好了鞍,喂过了马,走上了来时走过的路。
  “八十里没有多远,只是要越过一片山岭,路不是很好走,一如来时那样。所以属下六留足了时间,以确保今晚能找到地方歇息。这一段可能走得慢一些,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正午前,就能到京城外的驿站了。”
  贺行紧握着缰绳,让马儿保持着与马车差不多的速度,对里面说着。
  这一段路,陆锦惜是有印象的,要崎岖一些,但也不怎么险峻。
  她撩开了车帘朝外看去,便瞧见了一片苍翠的远山,朝阳的光辉从云间的缝隙里照落下来,轻灵秀美。
  “这样好的景致,走慢些也无妨。”
  大约是因为快要到京城了,先前因为保定之行无意中遇到的那些人和事带来的隐忧,仿佛都随之消解了下去。
  车马队伍中,传来了清脆的竹笛声。
  陆锦惜听着,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便瞧见了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尹平。
  年未弱冠的少年,身形还有些没长成的青涩,但肩膀已经看得出宽阔的轮廓,就坐在马背上,吹着手中的竹笛。
  颜色很青。
  很明显应该是路上随手砍下来的细竹筒做的,音色也并不完美。
  但不知道是这竹笛本身有一种贴近自然的魅力,还是尹平这小子吹奏的技巧了得,陆锦惜竟从这笛声中听出了啁啾的鸟鸣。
  那是一种雀跃的感觉。
  于是她没忍住微微笑了起来:“他吹得真好。”
  贺行也听见了。
  他回头看一眼,见陆锦惜笑了,便也笑了起来。
  但只过了一会儿,他便直接打马追上前去,轻轻一鞭子朝着尹平甩过去,笑着骂他:“吹一会儿显摆显摆就得了,你还要吹多久?这荒山野岭的,你也不怕引来什么豺狼和盗匪!”
  “嘶!”
  尹平抽了一口冷气,一副夸张的模样缩了一下身子,手上听话地将竹笛从唇边移开,嘴上却不依不饶、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
  “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就吹个笛子吗?这条道咱们也走了不少回了,更远的路都没遇到过什么豺狼,更别说是盗匪了。哪里用得着这么担心?”
  贺行听了手痒,又想拎鞭子抽他:“你听听,说的是什么话?大公子可是放过了狠话,出了什么事,你敢提头去见?赶紧收起来!”
  “是,是,是。”
  尹平生怕贺行再抽,连忙将竹笛收了起来,可脸上的笑容却没收,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但说实话,贺大哥,别说距离京城只有八十里不到了,就算是再远一些的地方,又有哪个山贼盗匪疯了,敢来打劫咱们?怕是吃饱了撑的,活腻了找死——”
  “嗖!”
  他话音未落,侧前方高处的山林中,忽然射出了一支冷箭!
  直擦着尹平脸颊过去!
  ——迅疾如电!
  “咚!”
  甚至还不待尹平与贺行反应过来,这一支箭顷刻间已穿过了前面几匹马的距离,深深地钉入了马车车厢边缘!
  骇人的声响,骇得里面正为陆锦惜倒茶的青雀惊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警惕了起来,纷纷拉住了缰绳,顿时一片高亢的马儿嘶鸣之声!
  马车急停!
  贺行紧紧地勒马,回首瞧见马车上那一支箭,吓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人?!”
  他两眉倒竖,惊怒万分,高声喝问的同时,已经给身后众人打了个手势。
  训练有素的众人,立刻后退的后退,向前的向前,齐齐将陆锦惜的马车围在了中间。所有挎在腰间或者背在背上的兵器,更是立刻出鞘!
  整段山道上,一片肃杀!
  “哈哈哈哈……”
  夜枭一般的桀笑,自山林之间传出,紧接着便有几个提着刀的壮汉走了出来,皆一身短打,虎背熊腰,脸上甚至还带着几道疤,看着就是凶相毕露。
  众人顿时如临大敌。
  贺行看见这几人心底就是一沉,又不动声色地扫了扫山林其他方位,只觉这暗中还有不少人埋伏。
  他握紧手中长剑,再次沉声喝问:“来者何人!”
  “奶奶个熊,老子们打劫的,看不出来吗?!”
  站在山林中最前方的一汉子,扛着刀大笑了一声,骂得难听,同时也完全没将下面这些人看在眼底,直接嚣张地发话。
  “银子和女人留下,饶你们不死!”
  贺行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尹平也暗自“呸”了一声,觉得是自己乌鸦嘴,但心里面却不怕,只拽住了胯下躁动不安的马儿,警觉地观察着周围。
  “林子里面还有人,十一二个。”
  “老子数到三,不把银子和女人交出来,我们可就直接动手了。”
  先前说话的汉子似乎很欣赏他们这种紧张的情态,大笑了起来,直接下了通牒,同时长刀一指,竟是指向了马车!
  “一!”
  众人屏息,相互间看了一眼,已将马车围在了中间。
  “二!”
  没有人动,贺行一个眼色已经打给了尹平。
  尹平知道意思,点了点头。
  “三!”
  最后一声数了出来。
  那汉子看着下方浑然没有半点动静的众人,先前的大笑,顿时变成了狞笑,还带着一种不被听从之后生出的恼羞成怒!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动手!杀——”
  “杀啊!”
  这浑厚凛冽的“杀”字一出,周遭山林中顿时喊杀声大作,十来匹马从林中冲了出来,俱是一般粗野打扮的汉子,毫不留情地持刀相向!
  高处更有羽箭不断坠落!
  马车内的陆锦惜,断断没料到自己真遇到这种事,有些目瞪口呆。
  她倒还没什么。
  虽然紧张,但知道贺行他们人虽不多,本事却厉害,解决这一拨拦路打劫的山匪应该不在话下,所以还能镇定。
  可青雀一张脸早已煞白,颤抖得不成模样。
  陆锦惜怕她害怕之下做出什么影响贺行的事情来,便连忙拉住了她的手,向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镇静。
  同时,也将耳朵竖了起来,紧绷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不敢出去。
  第一是觉得自己出去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第二是生怕自己出去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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