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安平瞎说,他哄你的!”
郁二爷信誓旦旦反驳,被郁夏盯着看了一会儿,整个人就心虚了,说:“爸丢了你,又送走你妈,觉得没想头,才把日子过糟了。现在闺女你回家来,爸一定养好身体,给你做靠山,长长久久替你撑腰。”
他保证说从今天就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再吩咐厨房做几天药膳,补一补就没事了。
“不然闺女你监督爸,咱家给你做主,我和时清都听你的。”
郁二爷特别努力想逗闺女开心,郁夏的确笑出来,说今儿个就算了,她明天就去盯着厨房做药膳,把父子两个亏的补起来。
只不过一两天功夫,整个南省都听说了,听说郁二爷那个丢了十几年的女儿找回来了,人已被接回郁家。这还不算什么,巧的是,她正好就是乔越翻遍全省在找的人。
这事成为上流社会一桩美谈,提起来都说是缘分天注定。闺女找回来之后,从来沉着个脸的郁二爷都带上笑了,见着熟人还会主动跟人打招呼,听人问起郁夏更是满面笑容。他请裁缝上门去给郁夏母子量身,说要一口气做它八套秋衫八套冬衣,还订了几张雪狐皮,准备给郁夏做坎肩做斗篷……当爹的像这样,做儿子的也不遑多让,郁时清变着法往郁夏那屋偷渡东西,留声机啊,八音盒啊,银怀表啊,他特地跟人打听年轻小姐们喜欢什么,挑着最漂亮的买回来。
郁夏总说不用,郁时清就是忍不住,只要看到别家姑娘冲爹妈撒娇说想要什么,他就想到家里的妹子,心里就痒痒,接着就把东西买回来了。
也不都是西洋玩意儿,他还买糖葫芦买点心,郁夏吃了两天,然后同郁时清进行了一次严肃认真的谈话。让大哥不许再买这些吃多了坏牙的东西回来,一买回来小海就直勾勾看着,你顾着自己吃不喂他吧,他是不会吵闹,却会盯着你流口水,那眼巴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受不了,就想喂他。
发觉自己办了蠢事,郁时清整个都很沮丧,就想家里的狗子闯了祸,可怜到尾巴都甩不动了。
郁夏心软得一塌糊涂,又反过来哄他说:“我知道哥你是想对我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其实,看你和爸一心想着我,总惦记我,见到什么都想带给我,我就特别开心。开心归开心,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实在用不了,多浪费啊。”
“只要妹妹你喜欢就没什么浪费的,这几天你在家里住着舒服吗?习惯了家里的生活没有?”
郁夏抿唇笑出个酒窝来,点头说挺好的。
前段时间日子过得很着急,就埋首挣钱了。这几天感觉松快不少,钱还是要挣,她已经在勾勒洋装的设计图稿,有空还跟着大哥学习辨认中药,发觉大哥写了笔好字,也央了大哥教她,正在练习横平竖直。
郁夏总有法子让自己忙碌起来,逮着机会就在学习新的东西来充实自己。近来她完全专注在手边这几件事上,几乎没怎么迈出过郁家宅门,也就不知道自己给南省带来了什么。
她在荣省的时候,把一锅温水烧得滚烫,让上流社会的圈子沸腾起来。过来这边也是一样,郁夏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是最近几天所有人都在议论她,她俨然成了话题女王。
早先还有人猜想郁家这女儿是不是强认的,认她就是为了给乔越的心上人抬高身份,让她体体面面嫁进乔家……可郁家怎么看都不像在做戏,郁二爷和郁时清的反应太真了,对比前头十几年,近来他俩走路都带风。
确定了郁夏是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就有人议论起她的传奇经历,没亲眼见过你都不敢相信她在荣省带起了怎样的时尚潮流。
小海的存在也不是秘密,都说那就是郁夏给乔越生的儿子,在荣省那边,有不少人见过乔越带那小子出门,那小子管乔越叫爸爸的。
也有一个声音说,郁夏去永福百货上班之前在歌舞厅里待过,说她当时还很出名,说她儿子不知道是跟谁生的,乔越搞不好就做了冤大头当了便宜爹……这个说法是最近传开的,不知从何而起,但因为过于荒诞,几乎没人相信。
你说他在歌舞厅待过?还红极一时?怎么就没人认出来?都瞎?
至于乔越给人做便宜爹,那更不可能,就不说她没那胆子糊弄乔家人,人家认儿子之前不会调查的?乔家什么来头?在南荣庐三省他们想知道的还能查不出来?
还有人拿这个当笑话说给乔深听,乔深听完脸直接僵了。
那人赶紧说开个玩笑嘛,随便说说,这种谣言谁会当真?
“她要是真的沦落过风尘,郁家会接纳她?至于给别人的儿子当便宜爹……是个男人都不会答应!这还能不是假的?也太假了!”
哥们边说边砸吧嘴,还批判在背后散播谣言的,心太黑,他安慰乔深说没人相信,一定没人信!乔深听完并没有舒坦多少,事情就是有那么绝望,这他娘的根本不是谣言,是真相啊。
乔深才知道他兄弟还是个痴情种,对妙春堂那个郁小姐说是一往情深,不管是天然绿还是喜当爹,只要能和对方在一起,他都不介意。
昨晚老头子拍桌子说决不允许一个在百乐门里混过的女人嫁进乔家,不可能!她顶多当个姨太太!小越听了也不生气,只不过抬了抬眼皮,哦了一声,还劝老头子说多大回事,至于这么火冒三丈?不允许她嫁进乔家,那就不办手续不结婚,没关系的。
他要是卯起来和老头子吵架,家里还没那么慌,看他一脸平淡说你们不接受那就不结婚,乔天鸣都噎着了,有那么半分钟,屋里安静得吓人。
乔越根本不是在征求家里的意见,他是在传达自己的想法。
你不接受这个儿媳妇,那我不开席面不结婚。
你不同意她踏足乔家,那我去郁家看她总行。
你说一枪崩了她一了百了,也行,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老婆前脚走,他后脚跟上。
乔天鸣气得拿枪/口指着他,说老子先崩了你。乔越也没眨一下眼,罗金莲吓得不行,伸手将手/枪夺下来:“乔天鸣我告诉你,你再逼小越我跟你没完!”
她这手都是抖的,又回头对乔越说,让他抽空带女朋友回来坐坐,给家里看看。
“你爸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别听他的。”
“照妈说,只要小越你喜欢,那姑娘也配得上你就行,谁敢在外头胡说八道?让你哥去抓人,我们乔家的闲话也是他能随便说的?”
罗金莲还叹了口气,说:“你生来体弱,你喝的药是郁大老爷开的,现在你看上郁家小姐,也是缘分。”
她说完乔越就点点头,还笑了笑说:“夏夏三岁半走丢,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头,可她不像爸想的那样,她是很好的姑娘,温柔善良积极上进自强不息……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她会的很多,她和我在一起也不是看上条件看上钱,她比我能挣钱。”
一般情况下,乔越只有在郁夏跟前能说,对别人话都挺少,他是个冷漠自我不太会顾虑别人想法的人。他难得讲了这么多,讲述的时候表情还特别温柔,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意。
罗金莲看向大儿子乔深,乔深颔首,说:“郁小姐是很出色,她颇具才能,心性沉稳,品格坚毅,配得上小弟……”得知郁夏就是妙春堂郁二爷走丢的女儿之后,乔深就挺可惜,哪怕用挑剔的眼光去看,她也足够出色,只是在百乐门那段太刺激人,她不仅跟人好过,还带了个儿子。
小越一直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在这方面他是白纸一张,也难怪爸会有这么大反应。
以乔深的了解,他爸不完全是因为脸面,也怕对方是靠手段笼络了小越,骗得他团团转,其实并非真心。
像大帅府就有从歌舞厅出来的姨太太,是什么为人什么做派大家看在眼里,这种人做姨太太不妨事,做妻子不行。
因为有乔深帮衬,郁夏的人品得到一些保证,气氛才缓和下去。等到两个儿子各自回房,罗金莲坐到乔天鸣身边,拿胳膊肘撞了撞他:“怎么样?你非要唱白脸,觉得小越他就是看人家漂亮,让皮囊给迷惑了,威吓几声就能让他消停,现在呢?他消停没有?”
乔天鸣梗着脖子说:“年轻人,容易为色所迷,我还不能考验考验他?”
“那结果呢?”
“……要把小越迷得晕头转向容易,要让乔深帮她说话难,郁家这个有点本事!回头小越带她回来,你好生看看!”
想他刚才拿枪/口指着乔越,乔越眼也不眨,乔天鸣后知后觉乐了:“早先我看小越是丁点也不像我,今天再看,这胆气跟我一样一样的。”
对这话,罗金莲深表认同,还不止胆气,倔脾气也是一样的。
罗金莲还在想回头郁夏上门她该怎么拿捏分寸,结果就因为今天闹这一出,短时间内乔越不准备把人带回来了,他怕再闹这么一出吓着老婆。之后几天他都是往郁家大宅去,去那头找老婆聊天,抱着小海看老婆写字。
郁二爷看他眼神以及自然流露的气场不是骗人的,他是真喜欢夏夏,就没去做恶人。
只是私下同乔越谈过,说他喜欢自家女儿就应该拿出点行动来喜欢,年轻人不要只顾着眼前的儿女情长,也该学点本领做点正事。郁二爷还给他剖析了做父母的心态,自家儿子要是因为一段感情变得优秀了出色了,父母肯定喜欢他女朋友。
乔越想了想,老婆本来就优秀,还一直在进步,自己再懈怠下去真要落后了……只要想到自己可能会变成拖后腿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他一番嘘寒问暖,跟着回去努力去了。
姜还是老的辣,郁二爷三两句话就把乔越忽悠去开发他的计算机去练他的枪/法,不费吹灰之力成功打退一个和自己抢女儿的“敌人”。
@
郁夏带着儿子上南省这事永福百货的四少爷张天翔老早就知道,他是从吴婶口中得知的,吴婶说郁小姐给她放了假。
张天翔本来以为她去不了几天就该回来,结果等来的是郁夏认祖归宗的消息,他是妙春堂郁二爷的女儿,现在已经住进郁家大宅了。
那就不回来了?
早先签的文书怎么说?
合作推出高级洋装的计划呢?
张天翔人在荣省干着急,他急了两天,准备亲自走一趟,就目前遇到的困难同郁夏谈谈,现在生意还没做起来,要修改或者调整都来得及,他觉得有必要见个面商量商量。
不止是他,还有个人也在惦记郁夏,就是蒋家的蒋仲泽。
蒋仲泽懵了好些天了,四方会闹出事情以后,他被逼着去钱家退亲,人是去了,该说的话没说。他先前记挂着钱雪,没注意其他,回来才感觉不对,郁夏要是夜莺的话,他是什么时候同乔二少爷扯到一起的?
又想起当初分手时的决然,蒋仲泽觉得她果然是装的深情,否则怎么能转身就勾搭上别的男人?
才多久?从分手至今也才两年半。
这坎儿蒋仲泽还没迈过去,他还在耿耿于怀,又听说夜莺有个儿子,她儿子管乔二少爷叫爹。
这才是晴天霹雳,蒋仲泽不敢相信,他恍惚了半天,这半天都没惦记未婚妻钱雪,脑子里全是郁夏不仅飞快的移情别恋并且还搞出个野种来……蒋仲泽跟人打听她儿子多大,得到的答复是看起来像一岁多。
一岁多,再加上怀胎十月,不就正好是同他分手那会儿怀上的?
难怪两年多无声无息,原来是怀孕了。
蒋仲泽心里咯噔一下,又问她儿子真是乔越的?
“还能不是?我这么说,假如是你,会给别人的儿子当便宜爹?外头都在传,说乔二少这两天都带儿子出门,要什么给买什么,宠他得很,人家父子感情别提多好了……”那人边说还边感慨,直说这就是命,人生就是这么起起伏伏,早先看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售货小姐,任谁都能作践,回身就成了乔二少爷的心肝,现在又整出个母凭子贵。
蒋仲泽听了一半就气疯了。
亏他还心有愧疚,结果那女人根本就是脚踏两条船,前头跟自己分手,后头就给乔越生了儿子。
知道这事以后,再想起当初自己对她的疼爱怜惜,蒋仲泽直犯恶心。
他寻摸着去了郁夏的小院,结果有人端着枪守在门口,他不敢闯,想等郁夏出来再找机会问她,问她当初是不是虚情假意玩弄自己……结果当天没等到,歇了一晚再过去已经人去院空了。
他又等了两天,都没等到人回来,这时听说郁夏虽然不站柜台了,同永福百货合作还在,蒋仲泽就去了趟永福百货,找张天翔。
看到这人渣的时候,张天翔是糊涂的,得知他是来打听郁夏,问郁夏还要多久回来,张天翔忍不住就笑了:“别说我也不知情,就算知道,凭什么告诉蒋先生?蒋先生同她是什么关系?”
蒋仲泽张了张嘴,又被张天翔打断:“蒋先生有空该多关心您未婚妻,让钱小姐知道您打听这个,她恐怕会不高兴。”
从张天翔口中听到钱雪的名字,蒋仲泽才想起来,自己有两天没去钱府,他因为郁夏的事耿耿于怀,都忘了自己的未婚妻。
想起来之后,又觉得古怪,他忘记就算了,怎么这两天钱雪都没拨电话来?也没来找人?
蒋仲泽心里纳闷,又往钱府走了一遭,过去就发觉气氛不对,钱家人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善,钱雪更是哭着下楼来的,下来之后就拿拳头锤他胸口:“我给你打电话从来找不到人,派人过去也让你家的下人拦在门外,你不是想同我撇清关系?还过来做什么?你来退婚?”
“阿雪你给我打过电话?我不知道……”
钱雪坐在沙发上哭,边哭边说:“还说不知道?那边接电话的说少爷不在,不管打多少次都不在,你不在家还能上哪儿?你干什么去了?”
蒋仲泽就想起那天出事之后,家里都觉得事情是钱家收买四方会做的,非要他同钱雪划清界限,他不肯,因为这事,家里闹得厉害。蒋仲泽以为自己的坚持让他们妥协了,没想到,他们还能想出这样的招。
“阿雪你听我说,这不是我吩咐的……”
这根本不叫安慰,这是致命一击。
既然不是蒋仲泽吩咐的,那就是蒋老爷蒋太太安排的,他们不想结这么亲了,在找合适的机会提退婚。
钱雪哭得停不下来,一边哭一边翻旧账,蒋仲泽从前保证了不少,说只喜欢她,爱她,要跟她结婚……她都不管别人会不会听到,一句句复述给蒋仲泽听,骂他是骗子,说他就会骗人。
“你还说要让我幸福,你知不知道我最近过的什么日子?外面的人污蔑我诋毁我,你不替我解释,他们背信弃义坑我钱家,你这个做未来女婿的也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