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愣了愣，看着江译慢慢转过来，脸上发红的一块刺得人眼睛疼。
她这么多年刻意忽略江译，可到底还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见江从林这么不管不顾地打他，也急了。
扑过去推了江从林一把，拦在江译面前，指着往后踉跄的江从林破口大骂：
“你个王八蛋！为了外面来历不明的野种打你亲儿子？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眼瞎心也瞎！你怎么能活到现在！你怎么不死了算了！”他死了，她就不会把一切都怪到江译身上，不会和江译到今天这副明明是母子，却比陌生人还生疏的境地。
江从林也是急了眼，脑子有点不清不楚地，挥手就又给了江母一巴掌。
“你们骂谁是野种？那是我的孩子！我的种！江译他当年是不是你在外面乱搞的结果你自己清楚？到底谁是野种谁心里没点底吗？”
两个人像在比谁的嗓门大一样，一个比一个喊得大声。
江译冷眼看着，江母的维护，他没太大的感受。曾经有多渴望现在就有多绝情。
至于江父，他就当他是得了失心疯。
老爷子明显被江从林的野种言论气着了，大口大口地呼气，老太太连忙给他顺气儿。
老爷子拿着拐杖的手都有些使不上劲儿了，他想拿拐杖打那个孽子啊！小译为这个家，为了公司付出了多少只有他知道，而江从林却是一味的怀疑和想争家产。
谁家争家产是父亲跟儿子争的？江老爷子真是觉得这件事传出去，他以后去了地下也得被当初那些好友笑！他真是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啊！
这么想着，心里的那股气儿就越顺不上来了。
老太太慌了，赶紧叫了江译，“快快快，叫救护车！送医院，老爷子不大好了！赶紧赶紧！”
江译转头看见老爷子的状况，瞳孔一缩。
拿着手机赶紧拨了救护车，那两人还在吵吵，他直接拿了旁边的一个烟灰缸砸在江父脚下，差一点就直接砸到了他的脚上。
“你……”江父两眼一瞪又要开口骂他。
江译红了眼，“谁他妈再说一句，老子亲自给他放点血！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你们看老子能不能做得出来！”
“来，奶奶，慢点，咱们让爷爷躺舒服点儿，救护车很快就到。”江译去碰老爷子的手都在抖。
他心里很慌，没来由地慌。
有些什么东西正在远离，他想抓住却一点都抓不住。
老爷子喘气的动作更重了，一口一口，一只手死死按住心房的位置。
江从林被江译一吼冷静了些，看着面色惨白的老爷子有点发懵。
救护车很快赶过来，老爷子被送去医院，江译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客厅中央站着的二人。
江母心里一紧，她看见了江译眼里彻骨的恨意。
这么多年来，她和江从林再怎么闹，他都没出现过这种眼神。
江母抬手给了江从林一巴掌，然后不等他反应，迅速出门跟着去了医院。
两个小时的抢救，老爷子暂时脱离危险，人却陷入了昏迷。
江译不知道去哪儿搞到了他那个便宜弟弟的头发，和江从林的一起拿去做亲子鉴定了。
鉴定结果一周后才出来，江译就安安心心地在医院照顾老爷子了。
许梓念第二天才知道江父江母的事，给江译打电话又得知了老爷子住院的消息，推了通告去医院探望。
江译守了一晚上，也没点睡意，好不容易才把老太太哄回去了，许梓念后脚就来了。
看见是她，江译松了口气，从昨晚开始心里一直压抑的感觉才稍微轻了些。
许梓念皱了皱眉，怎么一晚上就给折腾成这样了。
“爷爷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医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江译有些累，伸手抱着她的腰，把自己埋进去。
许梓念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原本到了嘴边想劝他的话就跟落潮似的又落回了原处。
“念念，我怕。”怕老爷子不仅醒不过来，还会直接撒手人寰。
从此和他阴阳两隔，到那时，这世间真心爱他的人便又少了一个。
本就不多，所以每一个他都格外珍惜。
“江译，你有我。以后……”许梓念顿了顿，强硬地把他从怀里掰出来，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以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江译喉结滚了滚，没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不幸而又幸运，遇上了那样的父母，又遇上了这个叫许梓念的女人。
也许是因为那一段感情的缺失，所以用这一段感情来弥补他。
低低地嗯了一声，又一次埋进她的怀里。
——
一周后，许梓念因为宋之问的推荐去国外试镜卡尔明年的一部科幻巨作。
江译仍然在医院守着老爷子。
老爷子的情况不好也不坏，只是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江译去拿了亲子鉴定的结果，不出所料。
呵，江从林头顶上的哪是绿帽子啊，可不就是青青草原吗！
江从林还算有点良心，老爷子住院后，这几天都按时来医院探望，只是对江译仍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江译也乐得清净，拿了结果书回病房，江从林正好在，话都没说一句，江译直接把结果书扔他怀里了。
江从林一看脸色就变了。
“江译你有完没完！为了抢你弟弟那点家产就这么不折手断？我告诉你，不管你拿什么给我看我都不会信！你人脉这么多，搞份假结果还不容易吗？”
江译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轻轻勾了嘴角笑了。
他怎么忘了，一个装睡的人是永远都叫不醒的。
江从林如果承认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那他就是从头到尾都被一个女人耍着玩儿的蠢货，不承认，他就是一个后来被劈腿的受害者。
呵。
不承认才符合江从林那种软弱的性格不是吗。
江从林看着他脸上的笑只觉得心里憋着一股火。
“江译，那个和思思一起被拍的男明星是你公司里的吧？”江从林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江译不答，算是默认。
“好啊，江译！我看思思和那个男明星的事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毁掉你老子的名声你就那么开心？我跟你说江译！要是老爷子这次熬不过去了，江氏就得我来继承！你把我惹急了，江氏全给了你弟弟！”江从林像是突然想通了这件事的关键，指着江译就是一通骂。
江译不想理这种疯子，细细地跟老爷子按摩手指。
谁知道旁边的心电监护仪突然“滴”一声长响，江译转过头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那心电图，竟然再没有起伏，只剩直直的一根线！
第52章
老爷子再次进了急救室, 两个小时后，急救室的灯熄灭，医生出来, 面色沉重。
“江总, 抱歉。我们尽力了。节哀顺变。”主治医生朝江译颔首，离开了急救室。
江译站在急救室门口, 眼神空洞地望着里面。
江从林抓着医生扯皮，吵吵嚷嚷, 江译没有听出来一点难过的意思, 倒是听出了医闹的意味。
拳头紧了又松开, 最后一把抓住江从林的衣领。
“译哥！”陆川和六儿刚从电梯里出来，怕他冲动做些事又让外人诟病，出声阻止。
江译红着眼睛, 竭力克制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我是真他妈想打你！”不过是碍着他父亲的身份。
陆川和六儿赶紧上前把他拉开了，江译踉跄了两步，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往急救室里去。
江从林理了理被江译弄皱的衣服也要跟进去。
江译脚步一顿，“滚！爷爷不想见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陆川和六儿对视一眼, 心里也难受着，把江从林半劝半拉地送出了医院。
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走得挺安详的。
只是再不能笑着骂江译“混小子”了。
江译的心就像被人拿刀生生割了一块肉一样疼, 凭什么啊！凭什么老爷子一生善事做尽，却不能长命百岁？
在病床边无力的蹲下去，双手揪着头发，一个劲儿地问：“凭什么？凭什么？”
陆川他们回来时江译还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译哥, 我知道你难受，可是江家全靠你撑着了，老爷子的葬礼，老太太的身体，都需要你，你不能再倒下了！”
陆川在他面前跟着蹲下去，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想让他转移些注意力。
“川儿！老子难受，这儿！”江译拍了拍胸口的位置，“难受死了！你让我难受一会儿，行吗？”
陆川听得心里发酸。
是啊，也就只有现在在老爷子的病床前，他才能显露出他的难受来，等大众都知道了老爷子去世这个消息，他连难受都得憋着了，因为还有一堆的事情要等着他去解决，去善后。
六儿把陆川拉出去了，留江译一个人处理他那些翻腾的感情。
老太太那边是肯定瞒不住的，只是还是被江译拖到最后才让她知道了。
老太太的反应比江译预料的要平静多了。
“小译啊，人啦，谁都逃不掉生老病死，这都是正常的。我和你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没什么遗憾了，你自己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一直想着这件事，早点和小许成个家，才是正经的。”
江译抿着唇不答话，老爷子有遗憾的，就是没能见着他成家生孩子。
老爷子去世的消息曝光，公司股票大跌，江译忙着葬礼，公司的事全权交给了赵秘书。
老爷子的葬礼还没举行，公司先出了事儿。
赵秘书压了几天，终于还是没压住。
江氏亏空严重，股票又一直跌停。随时都面临着被对手公司吞并的危险。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不管是江译还是陆川和六儿都没有心理准备。
老爷子出事前，江氏一直经营顺利，稳占着B市前三的老牌企业的名头。
谁会猜想到这样一所大公司竟然亏空得厉害。
江译赶回公司，赵秘书把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
事情的源头还是两年前的一起合作，两年前江译执意打开欧洲市场，各种原因导致产品的反响并不好，一直亏损。
而上半年，公司准备往地产发展，投了不少钱，又亏了。
至于公司高其他高层，那亏空的钱或多或少都进了他们的腰包，自然一个一个都捂着账务不让江译查账，江译拿那群老狐狸根本没办法，这账务就这么被瞒了下来。
现在因为老董事长去世，公司股价一直跌，那些高层慌了，才让这件事曝光在江译面前。
江译看着财务部递上来的报表，眉心抽疼，亏空得太厉害了。
银行贷款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因为上个季度公司才从银行贷了一笔娱乐场的启动资金。
“那群老狐狸呢？还没来找我闹？”江译按着眉头，问旁边的赵秘书。
该沉不住气的时候他们倒是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赵秘书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事实。
“嗯？还有什么事？”江译和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一犹豫江译就知道是有事还瞒着自己。
“有。赵董、李董把手里的股份卖给王董了，听说王董正在联系其他几家想收购他们手里的股份。”
赵秘书都替江译着急，收购股份背后的目的傻子都知道。
江译的身子不可见地僵住，这群老狐狸都是他爷爷的老朋友，所以他一直忍着他们，结果却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老爷子还未下葬，他们就想抢他的公司了！
江译觉得胸口闷，公司亏空太大，他根本没办法一个人补这个账的同时还从其他董事手里收购足够多的股份来保证他对公司的话语权。
江氏是老爷子的心血啊，他不敢也不愿意让它改了别的姓氏。
一筹莫展间，前台打电话说有人找江译。
江译不知道是谁，让人把来找的人带去了会客室。
来的人，是江译的仇家，万福。
江译看见他下意识地就皱眉，他不会傻到以为万老大这个时候是来跟他伸出援手的。
“江总，幸会。老爷子的事，我听说了，节哀。”万福坐着，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抬着眼睛看他，嚣张十足。
“万老大今天来找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万福看了眼身边的小年轻，面带笑意地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记得，远嘉是江总的吧？”
江译眯了眯眼睛，心里暗自提高了警惕。
“呵呵，我万某人是个明白人，跟你直说，我想要你手里的远嘉。”万老大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直视江译的眼神。
江译搓了搓手指，“万老大，你的胃口太大了。”
“江总，你别急。江氏的王董最近动作不小吧，你以为他手里哪来那么多钱收购其他董事手里的股份？”万老大抽了根烟出来，旁边的年轻人立马掏出打火机替他点燃。
“江氏和远嘉，江总你看着选一个吧。”万福抬着下巴，气势凌人，“不过，我是希望你选江氏的，毕竟我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
江译瞳孔一缩，万福的意思就是知道江氏亏空的现状了。
“万老大消息挺灵通。”
“呵，毕竟想整你，不做点功课怎么可以呢？”万福说话丝毫不顾后果。
江译咬牙，他根本没得选。
不说万福只给了他这条路，就算有两条路，他也不能看着老爷子的心血毁在他手里。
“江总，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我带着合同过来。当然，大家都是商人吗，我会给江总一个公道的价格的。”
江译直挺挺地坐在那儿，不去看已经走到他背后准备离开的一行人，怎么可能给一个公道的价格，怕是只有他自己觉得公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