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走到林黛玉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听从穆老爷子的话把人给喊进来了。穆老爷子的脾气倔强,如果不听他的话,反而不大好。
等人都进来了,房门一关上,他儿媳妇就急道:“爸,您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吗?!”
“笑话?如果你没有闹出笑话,别人又怎么会看得了笑话?”穆老爷子轻哼一声,“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没看见我在忙吗?”
他儿媳妇脸色一青,只是顾忌着辈分,将怒火死死压抑住。
倒是那熊孩子的母亲忍不住了,她哭道:“亲家公,我求求您高抬贵手,小屹他还是个孩子啊!”
穆老爷子也是怒不可遏:“高抬贵手?到底是谁高抬贵手?被撕的是我的古琴谱,住进医院的也是我,你们还要我怎么样高抬贵手?”
苏月连忙上前给穆老爷子顺气。
他儿媳妇这才说道:“爸,修明从国外回来了。他一听说家里的事情,就把小屹给告到了法庭上。他有同学在法庭里面,结果很可能是要冰冰她们一家赔偿五十万,还要把小屹给关进少管所。您是知道冰冰的家境的,五十万对她们来说不是小数目,还有少管所,那是人去的地方吗?爸,小屹还是个孩子,就算他做错了什么,那也不应该受到这么重的惩罚。”
穆修明是穆老爷子前儿媳的独子,他母亲去世后,父亲另娶,穆修明就出国留学去了。这才刚刚毕业回来。
听清楚了他儿媳妇的来意,穆老爷子皱眉说:“这件事情,你们自己去跟修明说。”
“爸,修明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除了您能劝得了他,还有谁能劝得了他?”
“所以你是要让我去跟修明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无理取闹吗?”穆老爷子说,“说当时出了事情,你们没有对我说‘不就是一本书吗?至于吓到孩子吗?’,没有把我气进医院吗?!”
“亲家公,小屹是不对,可是他再不对,也只是一个孩子啊,您辈分这么高了,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那熊孩子的母亲直接哭了出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穆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如果判决下来了,那就是穆老爷子跟小孩子计较。
穆老爷子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徐凡和赵安然对视一眼,却是碍于立场又不好说话。
倒是苏月一面给老爷子顺气,一面说:“阿姨,老爷子哪里跟您的孩子计较了?他是让您跟您的孩子赔罪了?还是怎么了?现在在医院里住着的不是老爷子吗?再说了,您的孩子把老爷子视若珍宝的古琴谱撕了是事实啊,跑人家家里玩,没经过人家的同意就乱动人家的东西,小孩子不懂事,那也是大人管教的不好啊。做错事情,道个歉总会吧?”
“你又是什么人?我在跟老爷子说话,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熊孩子的妈妈一改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对着苏月厉声说道,“你妈妈没有教过你,旁人说话,别胡乱插嘴吗?”
“阿姨。”说话的人是林黛玉,但见她微微笑着,“月儿还是个孩子,您辈分比她高,为什么要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第30章
小屹的妈妈名叫钱冰冰, 她一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林黛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比电视中的明星还要漂亮的女孩子,即便静静地站在一边,也是让人忽略不了的。但是再漂亮, 钱冰冰也知道和自己无关, 所以刚才她并没有搭理黛玉。
谁能想到这小女孩看上去弱不禁风又娇滴滴的, 口齿居然这么伶俐。
一句话堵的她完全发作不出来。
而她身边的那个高大的男人已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到了自己的身后,又彬彬有礼地说:“我家小姑娘年纪小, 如果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还请两位见谅。”
钱冰冰和她表姐出身都很一般, 但是表姐嫁给了年长她二十来岁的穆子清, 虽然年龄相差很大, 但的的确确是一步登天, 嫁入豪门。这些年, 钱冰冰跟着她表姐也涨了不少见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一身得体的穿着, 都让钱冰冰意识到这人身份不低。
嘴角僵着, 钱冰冰能与穆老爷子撒泼, 不过是看着穆老爷子年纪大了, 又是亲戚。面对徐凡, 她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是穆老爷子的儿媳妇看到外人掺和进来了,也噤声不说话了。
穆老爷子叹了一声, 说:“我年纪大了, 管不了你们的事情。同样的, 修明怎么做,我也管不了。你们要是想商量,就去找修明商量。”他一拂衣袖,重新坐回到位置上,“你们走吧。我跟这几位小友还有话要说。”
钱冰冰还要说什么,就被老爷子的儿媳妇穆太太给拉住了,她说:“爸,那我跟冰冰下次再来看您。”
现在有外人在,如果在外人面前撕破了脸,传了出去,只怕原本就中立的丈夫穆子清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穆太太很清楚,穆子清是对自己很好,但是他也是非常爱面子的人,一旦他觉得丢脸了,那么小屹的事情就更加没有转机了。
两人离开了病房,钱冰冰才问原因。穆太太皱眉不回答。这件事情她很清楚是小屹的错。别人看她嫁进穆家是山鸡变凤凰,但是门第差距太大让穆太太也有如履薄冰的感觉,就像她其实很清楚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说话的分量远远不如穆修明的。她说:“冰冰,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样,的确是小屹做错了,你改天带小屹来医院再看看老爷子,求老爷子原谅他。一次不原谅,就两次,三次。老爷子虽然固执了点,但人是很好的。”
钱冰冰说:“表姐,小屹是个男孩子,怎么能做这么丢脸的事情?姐,你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因为穆修明的原因?姐,你怎么说也是他的妈妈,可是他哪里把你放在眼底了?这件事情,不仅仅是谁对谁错的关系,还能看出姐你在穆家的地位……”
不等钱冰冰说完,穆太太就呵斥道:“闭嘴,这是你的事情,牵扯到我的头上干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小屹,我今天也不会来这一趟。”说完,穆太太自己就疾步走了。钱冰冰原本想追上去,却接到一个电话,却是小屹的班主任给她打来的。
再说林黛玉已经将曲谱给补充完整了,得到曲谱的老爷子甚至都没说句感谢的话,就如痴如狂地研究了起来,很快就沉浸到他自己的世界中去了。徐凡等人再留着也没事情,跟老爷子打了招呼他也不理人,最后,他们几个只好自己走了。
赵安然先将徐凡和林黛玉送回老宅,之后才送苏月回家。
得知徐凡今天回苏州的消息,徐叔早早就让王姐去准备徐凡爱吃的菜肴。
莲蓬是在自家院子的莲池里摘的,莲子取掉芯,做成甜点,也很是消暑。再有像米面一类的,徐家自家在南边和北边都有自己的田地,南边种水稻,北边种些麦子和玉米,雇了人来打理着,地皮不大,卖不了什么钱,但是供应自己一家子的一年吃穿之后,还要多出许多来。再有一些果蔬也都是有种的。或是类似苏州宅子这种闲置的常年没主人家住的地方,或是小小的果蔬院子。就是一些肉类,因为徐爸爸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去体验一把归园田居的感觉,所以在一些乡下,也入了农村养殖的股份,像是猪肉、鸡肉也都有供应的地方。偶尔还会有些野猪肉、兔子肉等等送来。
因苏州徐宅是在南边,虽然没有肉类供应,但是米面果蔬,一年四季都是自家生产出来的。米面有了,果蔬在宅子的后院一隅也有专门的土地侍弄。徐叔自己是个不爱吃肉的人,但因为有张强这个后生在,所以除了米面果蔬,王姐日常也是要去买些新鲜的鱼肉回来的。
主人家有礼貌,对他们都很好,给的工资也不低,他们几个又都是本分人,便打心底地想要好好报答主人家。徐凡跟林黛玉都很清楚这一点,徐凡是巴不得这样,这样一来,林黛玉留在苏州,自己在京城才能放心。
天气炎热,虽然医院里和车子里都有空调,但总觉得黏糊糊的不得劲,两人各自去洗了澡。不提。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司机仇俊跟张强迟迟没有来。这两人一个是家里的长工,所以住在家里。还有一个因为是单身汉子,没地儿住,所以也住在徐宅。平时除了接送林黛玉,其实徐凡也有让他做保镖保护林黛玉的意思。因为今儿个是赵安然去接的黛玉,所以仇俊就没有开车出门,徐家的那辆车子还安安静静地停在车库里面。
这两人自打来了徐家后就没有不打招呼地就不来吃饭的。
王姐给他们准备了最喜欢的红烧肘子。
徐凡让徐叔给他们打个电话,就让林黛玉先吃饭,毕竟一会儿她还要去上晚自习。
黛玉因为帮助了穆老爷子,这会子精神气很足,乖乖听话去吃饭了。
却说徐叔老眼昏花的,找了半天张强的电话号码也没找到。徐凡哭笑不得,索性自己打去了。张强那边隔了很久,才传来声音。声音却不是张强的,而是仇俊的。因为看到了徐凡的电话号码,所以仇俊没等徐凡开口,就说道:“老板,不好意思,强哥的儿子出了点事情,我们今天就不回去了。”
徐凡略蹙眉,问:“张大哥的儿子怎么了?”
仇俊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被同学打了,到现在还没醒。强哥他现在在病房里陪着孩子。”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跟我说。”
“……好,谢谢老板。”
徐凡挂了电话,林黛玉问他怎么了,徐叔和王姐也是忧心不已地看着他,他便将张强儿子的事情说了。徐叔说:“我见过那个孩子几次,也是个可怜的。十岁的小男孩看上去还没有八岁的孩子高大。”
徐凡说:“先吃饭吧,等吃完徐叔你跟王姐去医院给张大哥他们送点吃的。”
徐叔跟王姐都是赶紧坐下去。
林黛玉轻轻擦了擦嘴巴,说道:“我远远的,也见过那孩子几次。又瘦又小,着实惹人疼惜。”
“林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孩子的亲妈跟人跑了,他一个小孩子原本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小强的爸妈身体也不是太健康,有时候反而要他反过来照顾老人家。现在虽然说到了城里读书,又住在姑姑家里,但是小强很少跟孩子沟通,他姑姑又有自己的小孩子要照顾,这孩子的心没人开导,那可不就很容易自卑吗?这一自卑,还不叫城里的同学可劲地欺负?”王姐摇头。
“咱们的王姐这一番话说的太有见识了。”徐叔笑了笑。
林黛玉也说:“原来王姐姐才是真人不露相。”
徐凡也笑看着王姐。这人是林婶介绍的,别看她现在在苏州做保姆,但是她这么多年下来攒的钱已经能够在老家盖房子了。两个孩子虽然都在上初中,但是学习成绩很好。王姐这人能把自己的生活通过勤劳的双手越过越好,这也是徐凡聘请她来徐宅当保姆的原因。
“我这是新闻看多了,徐叔跟林小姐这不是笑话我吗?”
几人匆匆地吃了晚饭,一来林黛玉要赶晚自习,二来也是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担心张强的孩子。也不知道伤势有多严重,竟然叫那孩子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徐凡亲自开车送了林黛玉去学校。原本打算她第一天去上学就送她的,没想到却没去成。这会子,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但是夏天的夜来的晚,校门外还有很多卖吃食的小摊子。一些住校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来买东西。或是烧饼啊、苹果啊,还有热狗之类的。
坐在车内,林黛玉都闻到了这股子人间烟火的气味。
第31章
半边天空红云似火, 黄晕的光透过车窗落在林黛玉的脸上。她看着车外的人间烟火,徐凡看着她的侧脸。
林黛玉柔声说:“明儿个是个好天气。”她回首,对着徐凡一笑,“徐凡, 你明儿个回京城, 天气很好。”
徐凡看着林黛玉, 声音特别的温柔:“嗯。”
“徐凡,我下周日去京城看姥姥。再过些时间就是中秋节了,学校有放假。中秋节之后就是田氏董事长的五十大寿了。”林黛玉数着数着, 说,“你明儿个什么时候的飞机?”
这些日子, 都是他们可以聚在一起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黄昏的光太温柔, 还是她此刻眼中的目光有期待也有不舍, 徐凡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去触碰她的脸的冲动。是轻轻掐一把, 看看能不能掐出水来, 又或者轻轻地戳一下, 看看会不会留下红印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为何会有这么幼稚的冲动, 他努力地压制住了, 开口却是有些苦涩:“送你到学校, 我就要走了。”
“嗯。”林黛玉应了一声, 说,“那我去上学了。”
“诶, 黛玉。”徐凡叫住解了安全带的林黛玉, “……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吃东西?”
林黛玉微微一愣, 扫了一眼外面的路边摊,笑着说:“我才刚吃过饭,怎么吃得下去?再说了,我肠胃不好,受不足的。那我走了,你回去后问问张大哥的孩子的情况,也是怪可怜见的。”
“黛玉!”徐凡再度叫住黛玉。
林黛玉的手已经伸去开车门了,闻言有些讶然地看着徐凡。
徐凡静静地凝视着林黛玉,嘴角一弯,伸出手在林黛玉的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说:“脸上有东西。”
林黛玉的脸一红,赶忙要去看镜子。
“已经擦掉了。”
听徐凡这么说,林黛玉才软语嗔怪道:“这会子才跟我说。我去上学了。”
“好。晚上来接你。”
看着林黛玉进了校门,徐凡兀自又低笑起来。
指尖似乎还有那滑腻的触感。
林黛玉倒是没有多想。她已经在学校里上了三四天的学了,该认识她的,不该认识她的同学几乎都听过她的名字。但从校门到教室的这段路上,还是有好多人驻足看她。林黛玉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心里到底不喜欢。匆匆进了教学楼,原本喧闹的走廊一下子安静下来,林黛玉拿着书挡着脸,踏着小碎步,飞快地穿过走廊去了自己的教室。
等她进入教室后,走廊才逐渐恢复了热闹。
陆星辰坐在教室自己的位置上,大门敞开着,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刚才林黛玉过去,他也是看到了,只是想起自己最近在她身上讨不到的好处,心里便觉得颇为郁闷。晚自习还没有开始,他的几个朋友,还有两个女生都围在他的边上。其中一个女生就是二班的瞿妙,同样注意到林黛玉经过,那瞿妙忍不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