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弦外听雨
时间:2018-05-16 19:07:22

  真是无法无天,赶明儿是不是要上房揭瓦?
  睡意散了大半,豆苗儿气鼓鼓坐起来,她瞅着蹲坐在地的大黄,起身悄悄将窗开了一条缝隙。此时黑白开始交替了,浅浅的白光融入黑幕里。
  她左看右看,一抹可疑的影子都没有。瞪大黄一眼,豆苗儿轻轻走到堂屋,把所有视角的窗户都打开一点罅隙,外面就是没有人啊!
  “唔呜……”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嗓音,大黄焦虑地在她腿边绕来绕去。
  豆苗儿怕它要蹲坑,只好把椅子挪开,开门让它出去。
  出于对昨夜的忌惮,她动作极轻。
  大黄甩着尾巴立即蹦出屋,豆苗儿倚在门侧,等它方便。
  可它哪儿都不去,偏偏蹲在篱笆栅栏门下一动不动,似在等她。
  豆苗儿瞪圆了眼睛,与它僵持半晌,她大步流星走去,正要埋怨,忽觉不对劲。
  栅栏门不高,及腰,豆苗儿余光不经意略过,竟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缩在她家门口。面色严肃,豆苗儿心惊肉跳,她逡巡一周,在地上拾了根结实的木棍。心想,万一是刘二虎打击报复暗中使手段,她也好有个应对。
  开门,蹑手蹑脚走出去。
  豆苗儿不眨眼地盯着那团被深灰色毛毯全面覆盖的东西,是死的还是活的?什么玩意儿?
  攥紧木棍,她忐忑地咽了咽口水,用木棍一端挑起毛毯,猛地掀开。
  下意识往后退避,吓得大黄也跟着她连忙躲开。然而那团东西一点声息都没有,仍旧缩在那儿原封不动。
  豆苗儿抽了抽嘴角,一人一狗对视,眸中都透着鄙视的意味。
  是个人么?
  试探地小步小步靠近,豆苗儿戛然僵住。
  他大半张脸埋在毛毯里,只露出一点下颔角,似是冷,长长的身子缩成一团,尽管捂得严实,但她能识得出这是谁!陆宴初这是在干什么?
  怔怔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喉咙口好像被堵住,豆苗儿一眨眼,好像有水珠打在了睡衣裙摆。昨夜因落了水,她便把腕上木念珠褪了下来,一直没再戴上,也就不知他守在了这儿……
  抹了抹眼角,豆苗儿丢开棍子,蹲下去拽他袖角,嗓音略哑:“陆宴初,你起来,天凉,你睡在这儿会生病的。”
  晃了数下,他含糊不清应声,睁眼看她一记,又将头重新埋入毛毯里,任她怎么呼唤再不搭理。
  蹙眉,豆苗儿掌心覆上他额头,滚烫。
  糟糕,发热了!这人怎么完全不会照顾自己呢?豆苗儿心底有气,又着急,红着眼眶把人搀起来,她咬着牙死撑着,两人蹒跚摇晃,足足出了一身的汗,豆苗儿终于把他人安全扶上了床。
  点上油灯,豆苗儿脚步匆促,打凉水给他冷敷,生火找治伤寒的干药草给他煎药。
  天渐渐亮了,豆苗儿端着煮得粘稠的小米粥进去,药也已经熬好,先放着等凉。
  取走他额上的湿毛巾,豆苗儿试探温度,倒是没开始那般热了!
  “陆宴初,陆宴初……”她坐在床边,轻唤数声后,他迷迷蒙蒙地掀起了眼皮。
  “有没有感觉好点?”豆苗儿粲然一笑,连忙找枕头给他点后背,搀他坐起来。
  被动地被她折腾,陆宴初打量着陌生的环境,思绪逐渐回笼,他咳嗽两声,臊出了一身红。昨日上午他一言不发地离开,傍晚终是放心不下她,几番踌躇,等天色灰暗,便抱着床毛毯疾步赶了过来。
  没想让她知道这种事情,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孰知——
  陆宴初视线窘迫地略过女儿家琳琅满目的梳妆台,纵然此时他生了病,反应迟钝,也知这是她闺房。
  掀开被褥,陆宴初慢半拍地动作着,想走。
  豆苗儿紧皱眉头,将他按了下去,右手托着一碗粥,递给他:“喝粥。”
  不搭理她,陆宴初沉默地试图再次掀被起身,却……又被她轻而易举地按倒下去。
  “汪汪……”大黄蹲在角落望着他们,突然兴起地叫唤两声。
  陆宴初气得呛着了,总觉得连她的狗都在嘲笑欺负他。
  “他吃完了就伺候你们吃。”豆苗儿朝它们投去一瞥,淡淡道。
  像是听懂了,大黄黑妹瞬间活跃起来,“喵喵汪汪”的练嗓儿!
  被三双眼睛瞅着,陆宴初抚了抚胸口,平息愤怒,识趣地把粥接过来,一勺连着一勺,喝了干净。
  眸中隐隐露出笑意,豆苗儿把晾凉的药汤端过来,她左手藏在背后,用右手递给他。
  汤药黑乎乎的,陆宴初一口气灌下去。
  满腔苦涩,他忍着没皱眉,却苦到了心尖。
  “吃糖。”
  伴着清甜的笑语,一股温热触在他唇瓣,陆宴初下意识张了张嘴,一块圆糖从她左手指尖落到了他口齿之中。
  “甜吗?”
  陆宴初望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颔首:“甜。”
  “蜂蜜糖球,当然甜了。”豆苗儿歪着脑袋,笑靥如花。
  蓦地一僵,陆宴初低眉,他想把糖吐掉,却不知吐到哪儿去。
  “找什么?”
  陆宴初沉着脸:“这糖……”嘴里含着东西,说话都不方便,陆宴初不悦,他顾自别扭了半晌,见她转身要走,也管不着旁的了,气道,“这是昨日那人送来的蜂蜜?”
  “啊?”豆苗儿诧异地看着他,想了会儿,恍然大悟,他说的是孙年生?撇嘴,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发烧脑袋都烧傻了呀?可他都是因为她才生病的啊!豆苗儿嘟嚷着嘴,把怼他的话咽了回去。
  她脸上小动作很多,陆宴初僵坐着,糖化作甜水,想吐不能吐,他真是憋屈得很。
  “蜂蜜糖球呢,是先把枇杷熬成膏,快凉时兑上蜂蜜,捏成丸子,埋在地底储存。”豆苗儿一字一句的解释,末了挑挑眉,反问他,“这时节上哪儿去找枇杷?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再做出一罐蜂蜜糖球出来?”
  陆宴初:“……”
  见他安静下来,似是知错,豆苗儿得意地转身:“我去给大黄黑妹喂吃的,你老老实实歇着。”
  满脸窘迫,陆宴初闷声懊恼。
  他可能病得不轻?伸手触了触额头,确实挺烫的,陆宴初松了口气,病得不轻就好!他不过是烧糊涂了而已!
  全身无力,陆宴初听着屋外点点动静,偶尔她的嗓音会轻轻传来。
  睡会儿再走吧!青天白日,若被人看见他从她家出来,不好。如此安抚着自己,陆宴初疲惫地阖目,很快昏睡过去……
  豆苗儿在外头无论做什么都尽量小声不吵他,等忙完手头的事,推门瞧去,他已经睡得很熟了。
  阳光正好,几缕明亮的金色点缀在他眉眼之上,俊逸非凡。
  半晌,微风拂过,豆苗儿猛地回神,她尴尬地锤了锤脑袋,转身掩上房门。
  去院子里割了些韭菜,豆苗儿盘算着中午多做几道菜给他开开胃,生病了的人没有食欲,但不吃怎么能恢复得更快?
  上次晒干的鱼可以煎煮,再来碟韭菜炒鸡蛋,豆苗儿咬唇,眼前一亮,她都忘了,上次在山上采的菌菇没吃完,晒干后存了起来,她还可以炒一碟菌菇腊肉啊!
  斗志满满地行动起来,她一得意忘形,不知不觉哼起了歌。
  很快想起来屋里躺着个病歪歪的陆宴初,豆苗儿拍了拍嘴,紧紧闭上。
  三道菜都是家常风味,不复杂。
  最后的鱼还得在锅里闷会,豆苗儿脱下围裙,轻快地去扶陆宴初下榻。
  “我没病到走不动路的地步。”陆宴初觉得她好像把他看做了一个瓷娃娃,他明明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哪怕病了,也不是个瓷娃娃。
  “唔,不扶着你我不放心啊!”
  陆宴初:“……”他耳根发烫,默不作声任由她扶着,落座在桌旁。
  将三盘菜并两碗粥端上来,两人对坐,慢慢吃午饭。
  大黄黑妹闻到肉味儿,在桌下闹得欢快,豆苗儿好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它们说话,或是埋怨或是调侃。
  这是她与它们的相处方式,陆宴初嘴角噙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比起他那清冷孤寂的院子,似乎这样子才算是生活……
  他们两吃得差不多时,一道熟悉的嗓音赫然在院子里响起:“豆苗儿,我叫你半天不答应,见栅栏门开着就直接……”
  手上动作一僵,豆苗儿猛地望向对面的陆宴初。
  孙大娘脚步很快,不过眨眼功夫,她人就站定在了大门口。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孙大娘提着裙摆,一双眼睛呆滞地盯着屋内两人,嘴微微张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13章 
  一时静寂,竟无人打破沉默。
  “大娘,您回啦!”半晌,豆苗儿扯了扯僵掉的嘴角,“听说桃杏姐姐生了对双胞胎?恭喜恭喜,他们都还好吗?”
  “好。”孙大娘只盯着陆宴初瞧,偏厚的两片嘴唇翕合,一双眼睛仍没从呆滞中醒神,下意识应和着,“好,好,好……”
  “孙大娘,晚辈陆宴初。”陆宴初放下碗筷,起身朝孙大娘作了个揖。
  在最初的震惊讶异过后,他窘迫也好赧然也罢,总不能一声不吭袖手旁观。
  陆宴初一套动作谦谦有礼,端的是镇定自若,但细心瞧,很容易发觉他耳后根通红一片,那片红晕甚至一直蔓延进衣襟包裹住的脖颈里。
  “哦,晓得,我晓得你是谁。”孙大娘支支吾吾,她瞅了眼跟着站起来的豆苗儿,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孙年安是她外侄,她把豆苗儿当半个闺女看,自然希望两人能有个结果,况且这也算门当户对的喜事。
  可不得不承认,与面前这位一表人才有学有识的陆宴初相比,她那侄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此时望着面前两人,果真男才女貌一对璧人,般配,般配得很。
  哎,没戏了没戏了!
  孙大娘一肚子纳闷和牢骚,以及担忧。
  豆苗儿瞒着她,她心底不舒坦,有些酸溜溜的。再者二人偷偷摸摸在家幽会,到底不太敞亮。还有……孙大娘终究是关心豆苗儿的,她姥爷姥姥走了,身边都没个把关的人,陆宴初家里那档子事可不简单,若最终他要去京城投奔他爹,那她呢?
  “大娘,您吃饭了么?”寻不着话说,豆苗儿几根手指搅在一起,朝旁边陆宴初暗暗递去一个眼神。他好歹是个读书人,脑袋灵光思维活跃,快给找个理由解释解释啊!
  陆宴初薄唇紧抿,匆匆睨她一记。男女授受不亲,从遇见她起,他已做了不少读书人不该做的荒唐事,如何还有脸再强行隐瞒?关键怎么隐瞒?他是真睡了她闺房,真吃了她做的可口饭菜,也真被孙大娘抓了个现成。单就最后一条,便跳进泖河都洗不清了!
  “没呢,我一着家就急着来找你,因为……”孙大娘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孙大娘。”跟着豆苗儿这么唤她,陆宴初知她是碍于他在场不好明说。退避定是要退避的,但也没法退避到她闺房里去,陆宴初看豆苗儿一眼,“晚辈有些事情,先行告辞。”
  他要走,自然没人拦他,豆苗儿将手藏进袖子里,默默站着不吭声。
  陆宴初踟蹰不前,他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面颊上,顿了顿,笑得不太自然地向孙大娘再作了个揖:“孙大娘,我与豆苗儿自幼相识,情同兄妹,近日我住在泖河对岸的木屋内温习功课,与她重新相聚,想着是妹子,就唐突地过来吃了顿便饭,是晚辈失礼。”
  “哦?”孙大娘不太信,应得颇为敷衍。
  “就是这样没错!”豆苗儿眸中亮晶晶,暗赞陆宴初口齿伶俐会骗人。她上前搀着孙大娘落座,笑盈盈道,“我打小没兄弟姐妹,一直都把陆家哥哥当亲哥哥哩!”
  “哦?亲哥哥!”质疑地望着两人,孙大娘动摇了。
  豆苗儿忙盖章肯定:“对呀,就是亲哥哥,亲的!”
  她望向陆宴初,神情诚恳真挚,想让他再说几句让孙大娘更信服的话,孰知这人默默望着她,眸色逐渐深沉,最后倏地扭过头,再说了句“失礼,告辞”,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诶……”豆苗儿追了两步,想起身后的孙大娘,只好努着嘴退了回来。
  孙大娘眉头皱起,凭直觉,还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就是不对劲。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得说,孙大娘拉住豆苗儿手,抬眸严肃道:“好孩子,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那刘二虎被抓了,前儿晚上他接连偷了他们村里几户人家,今天才被逮住,在里长面前他吓得六神无主,直呼认罪,什么罪都认,只说自己没杀人,明儿就得往县里送去。”
  “是么?”豆苗儿低下头,不知该换上什么表情。
  “好孩子,你以后终于不用战战兢兢过日子了,真是老天开眼。”孙大娘恨恨道,“坑蒙拐骗的事儿刘二虎没少干,这次被抓,他以后就别想再祸害人了。”
  点头,豆苗儿想起前夜发生的事情,一时诸多感慨。泖河宽阔,那晚陆宴初带着她游到对岸受了不少罪,他感染伤寒怕都脱不开这层关系,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吓唬吓唬刘二虎,没料到效果居然这么好?竟让他自乱阵脚引起众愤被逮捕了?
  与孙大娘再说了些话,豆苗儿难为情地把两罐蜂蜜给她,让帮忙退回去。
  “大娘,我明白您都是为了我好,可我……”
  孙大娘叹了声气,她接过两罐蜜,不吱声。照以前,她定要再三规劝,可撞上今儿的事,她立刻明白了几分。
  瞧两个年轻人,方才还找什么借口,说什么亲兄妹,把她当瞎子糊弄呢!这下不全露馅了吗?
  “姻缘的事不可强求。”孙大娘顾虑地望着她,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压了回去,“你多想想,考虑的周全些,大娘先回去了。”
  “诶,大娘,您慢走。”
  站在栅栏门前,目送孙大娘远去,豆苗儿转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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