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弦外听雨
时间:2018-05-16 19:07:22

  很快重拾冷静,她蹲下身子近距离望着老汉眼睛,他眸子里果然毫无生气,对人世间唯一的眷念怕就是要为女儿讨个说法。他虽然没说谎,但是……
  豆苗儿握紧双拳,哪怕她愿意相信,也不能轻易草率。
  “我现在就只问你一个问题,是攸关首辅生死的问题,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豆苗儿不肯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冷声说,“你要知道,他若死了,你就算丢了这半条命,也没人愿意趟浑水替你闺女找回公道。”
  老汉眼神愣了下,缓缓点头。
  “听说你拦轿后,中途发生了些冲突,失误伤到了首辅是不是?”见老汉点头,豆苗儿捂住砰砰急跳的心口,努力冷静的继续问,“那你必须如实告诉我,首辅受伤流血究竟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中间有没有任何猫腻?”
  话语一落,老汉明显有片刻的迟疑。
  豆苗儿的心立即揪了起来,并与站在身后的道徵大师对了个眼神。
  “老汉,正如夫人所说,首辅如今昏迷不醒,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最好如实道来。你应该知道,害死你女儿的那些人位高权重,首辅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此奔波忙碌,他身子有个万一,你闺女儿的事就得搁置。时间不等人,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又岂会毫无作为?等证据全部消失,就算老天愿意站在你这边,也于事无补。”道徵和尚在旁循循善诱,特地站在老汉的立场将利害全部说出来,让他自行判断。
  老汉跪地匍匐,哽咽了下,没有犹豫地道出实情:“回夫人和大师,草民确实故意伤了首辅大人,可草民没有丁点要害首辅的心啊!望夫人明察!草民只是希望死去的女儿早日投胎啊……”
  果然,事情还是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道徵和尚扶了把有些站立不稳的豆苗儿,面无表情地让老汉继续一五一十的说下去。
  老汉再没有任何顾忌,竹简倒豆子般把这件事情的始末讲给他们听。
  原来老汉不甘闺女儿无辜丧命,处处伸冤,却控诉无门,反遭毒打迫害,差点丧命,后来辗转伸冤时,在街上遇到了一位路过的好心肠贵人。
  贵人告诉他,当今首辅大人陆宴初刚正不阿,他肯定愿意帮助他,不管对方有多权势滔天,首辅势必是不畏强权的人。然后这位贵人承诺他,她会帮助他打听首辅的行踪,寻找机会让他去见他。
  除此之外,贵人又说,她常年烧香拜佛,对他闺女儿的无辜枉死非常同情怜悯。她可以帮助他在菩萨前念经积攒功德,让他女儿在九泉安息,早日脱生。但是,需要一样道具,那就是世上最正气清廉之人的鲜血,唯有这种鲜血里面的阳气才能助她为他女儿超度。
  老汉见贵人气度不凡,说话温柔慈善,只当遇到了救命济世的活观音,不疑有他,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她是谁?”听着老汉话语里的描述,豆苗儿蹙眉,怀疑他口中的是位女子。
  “草民不知,依稀听她身边的仆从唤她什么娘娘,太什么娘娘。”
  道徵和尚挑了挑稀疏的眉毛,脱口而出:“太王妃?”
  “对,没错!”老汉眼前一亮,立即点头。
  回头见豆苗儿愣怔着一动不动,道徵大师让人把老汉带下去,又让所有奴仆暂时退出厅房。
  等所有人都离开,道徵和尚望着豆苗儿开口说:“如果是她,一切就变得有理可循。她与施主你是血缘上的亲人,当初她代替你来到京城时,陈老三或许就跟了过来。至于陆大人,她肯定是不想打草惊蛇,加上碰巧遇到老汉,让本身就有冤情的老汉替她取得邪术所需的鲜血,肯定不会让我们生疑甚至防备。毕竟沈家姑娘如今身在皇宫,有龙气庇护,她自然奈何不了,为了不让计划落空,她不能做得太露骨,也算是巧合,遇上了老汉,但哪怕没有老汉,她应该也会想到别的办法。”
  豆苗儿红着眼眶点了下头,疾步往外行。
  在去找赵静书前,她得看看陆宴初。
  真是夺福的话,那他现在就危险了……
  寝房里的父子两双眸紧阖,沉睡着。
  不知是否错觉,陆宴初的面色比方才惨白了许多。
  道徵和尚让她退开,上前为陆宴初号脉,又把了把福宝的脉象,难以启齿道:“施主别忘记,福宝的命相与陆大人可是连在一块儿的。老衲先前说过,你们这种情况生下的孩子,鲜少能长大成人,倘若陆大人……”
  不忍往下说,道徵和尚看向豆苗儿,她眼睫轻垂,正静静望着床榻上的父子二人。后面的话他不说她肯定也懂,一荣俱荣一衰俱衰,父子两要么都保得住,要么就……都保不住。
  “事不宜迟,去找赵静书,越早越好。”
  豆苗儿没作声,提裙匆匆往外跑。
  道徵和尚看了眼床榻上的福宝,跟着豆苗儿赶去承郡王府邸。
 
 
第86章 
  去马厩牵了马,豆苗儿直奔承郡王府邸。
  陶平和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凭直觉追上去。
  大街上空寂黯淡,遥远的梆子声敲入皇城百姓们的梦乡,豆苗儿风驰电掣般疾行,马蹄声阵阵回荡在望不见尽头的长街。
  豆苗儿不善骑马,一路颠沛,她一鼓作气冲到承郡王府邸门前,右手猛勒马绳,整个人从高而壮的马背狼狈跌落,险些狠摔在地,等她撑地站稳身体,陶平道徵和尚等人随后而来。
  一行气势汹汹,打着瞌睡的王府守卫自是奋力维护。
  好在来前豆苗儿让人给宁远候侯府世子贺卿之递了口信,双方才刚对峙,贺卿之已经及时赶到。
  “我要知道赵静书现在在哪!”豆苗儿一张脸冷若冰霜,对站在身侧贺卿之沉声道。
  这趟她带的人手不多,本身身份也不够尊贵,说到底,陆宴初不在场,除了首辅府邸内,其他地方她是做不了什么主的。所以这才是她找贺卿之过来的目的,在众人眼中,他是赵静书兄长,说话自然有分量。
  尽管不解,但贺卿之并没有拒绝,他对她心存歉愧,他欠她的,赵静书自然也欠她的。
  贺卿之领着豆苗儿等人进府,问旁边的仆人:“太王妃呢?我母亲呢?”
  仆人果然老老实实答:“宁远候侯夫人守在承郡王榻边,这几天鲜少离开承郡王床榻边,太王妃娘娘最近也没踏出王府半步。”
  “带我去找她,太王妃。”豆苗儿盯着仆人阴沉沉的说。
  仆人犹豫地看了眼贺卿之,得到他眼神肯定,说:“太王妃一直在她所居的别院没有出来。”
  贺卿之皱眉:“一直没出来什么意思?浚儿生了病,她没守在旁边照顾?”
  仆人面色跟着紧张起来,在他们面前吞吞吐吐说:“其实……其实太王妃有些怪怪的,她身体状况似乎也很不好,不肯让人进她的房间,连侯夫人也不肯见。”
  道徵和尚闻之挑了挑眉梢,看豆苗儿一眼,眸中透着了然。
  “怎么回事?”看他们当着他面交换了个眼神,贺卿之猜到其中有内情,语气凝重地问。
  豆苗儿直接忽略他的提问,抬起下颔示意仆人:“立即带我过去。”
  “是。”仆人诧异地偷偷瞥她,心中古怪,完全摸不透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但看世子如此迁就,料想对方的身份也不容小觑。
  贺卿之顿了顿,提脚跟上,他也是久经沙场的人,豆苗儿身上有杀气,他能清清楚楚感觉到。与此同时,他又完全不能理解,先前他去首辅府邸道谢道歉,她明明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怎么如今却……
  脚步匆促,一行进入别院,仆人依照贺卿之吩咐,站在长廊下叩门。
  良久,毫无反应。
  “陶平。”豆苗儿蓦地往旁边退开半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陶平已经领命上前,抬腿猛踹两下,门就这么被暴力踹开了。
  豆苗儿一马当先,道徵和尚紧跟她步伐。
  承郡王府邸的仆人们基本都愣在原地,双眸惊恐,生怕是出了什么大事。贺卿之虽保持着沉默,但双眉却蹙得更紧,他来不及多想,猛地抬脚进入房间,不管发生了什么,看豆苗儿那架势,又深更半夜闯入王府,事情怕是比他想象中更严峻。赵静书虽有错,可她终究当了他那么多年妹妹,他总要弄清楚事情经过,才能确定自己的立场。
  厢房内空荡荡的,所有地方都找了个遍,没有人。
  豆苗儿站定在圆桌旁静默不语,后边儿的婢女“咦”了声,说:“太王妃昨晚回到房间后,真的没有出来过,她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沉默地观察屋内所有的摆置,道徵和尚走到床榻边的梨花木长柜,试探地推拉。
  “吱呀”一声,这里果然有地道。
  豆苗儿循动静冲过来,要进去,道徵和尚拦下她,欲自己先进去。
  “我来。”贺卿之疾步上前,对两人说,“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比你们都有经验。你们跟在我身后即可。”
  语罢,贺卿之略拂衣袍,躬腰钻了进去。
  道徵和尚和豆苗儿依次跟上,其他人留在外边等候。
  长长的阶梯后是蜿蜒隧道,两边高高的铜柱灯台上点着长明灯,将黑暗的空间照得透亮,白得诡异!静得幽深!
  看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贺卿之面色愈加难看,为什么会有暗房?赵静书到底想做什么?忍不住加快脚步,他好奇担忧地匆匆往前。
  常年习武之人,脚程很快,道徵和尚和豆苗儿有些追赶不上。等他们追上贺卿之,他已经在逐渐宽阔的空地上愣愣站了须臾,豆苗儿蹙眉随他震惊的视线望去。
  一盏盏红烛触目惊心地摆在祭祀台。
  那些红烛明显燃烧过,或长或短,满身烛泪,不知为何,光看着,就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地上有个火盆,里面盛着烧烬的黑灰,墙面上贴着奇奇怪怪让人心生压抑的符篆。
  而赵静书则佝偻着腰,跪伏在祭祀台后。
  贺卿之傻了眼,这当然不是拜佛,他光站在这里,好像都能闻到空气中那股呼之欲出的邪恶气息。
  “静书。”他轻轻唤她一声,无法接受眼前的画面。
  豆苗儿此时倒有些生怯,她求助地望向道徵和尚,不知该如何是好。
  道徵和尚蹙眉摇了摇头,叹着气上前。
  走到赵静书旁边,他蹲身看她,蹙眉望向豆苗儿,静了一瞬,听不出情绪的轻声说:“她已经死了。”
  “什么?”贺卿之猛地大步上前,伸手去拽赵静书,哪知这一触碰,原本静静跪伏的人如同无骨柳絮般蔫蔫软软瘫软在地,不过短短数日不见,她身体像缩了水般,瘦骨嶙峋,摸上去,像是只剩了一把骨头。
  赵静书的脸侧对着左方,贺卿之轻轻扫去,瞳孔陡然剧烈放大,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面目全非的脸,如果不是这身衣服,他根本不相信这是他这些年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义妹赵静书。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贺卿之惊恐愕然地后退半步,讷讷如自言自语般呢喃。
  豆苗儿从赵静书丑陋狰狞的尸体上挪开视线,努力镇静地问:“大师,现在怎么办?”
  没有立即回应,道徵和尚不忍地望着那些残烛,想要躲开豆苗儿直直投来的眸光。
  “大师,你说,我受得住!”
  道徵和尚咬咬牙,闭上眼拨动念珠,启唇道:“承郡王还小,受不住太多福气,但邪术已经将他们紧紧牵连在一起,红烛既然燃尽,代表终有一日,大人身上的福气都会转移到承郡王身上,直至,直至……”剩下的话难以启齿,道徵和尚惭愧地埋下头,神情哀伤。
  “你们在说什么?”贺卿之猛地惊醒,一双眼睛在他们身上轮流转换,“什么邪术?还有这关浚儿什么事?你们到底隐瞒着什么?”
  “怎么都不说话?”崩溃地提高音量,贺卿之怔怔看着地上的赵静书,伸手扶住昏疼的额头。
  豆苗儿没哭,她望向那些刺目的红烛,只觉得眼睛生疼。
  视线缓缓移至地上那抹单薄丑陋的身影,她忽的轻笑一声。
  赵静书临死之前,终于想起来要做一个好娘亲了吗?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命有什么可珍惜的?
  她凉薄地轻抬下巴,眼神阴冷:“这事情不简单吗?杀了他就可以。”
  他自然指的是小承郡王。
  道徵和尚倏地掀起眼皮,不过短短一瞬,迅速将头埋低。
  承郡王死,确实就不存在什么夺福了。
  赵静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做得那般缜密,目的不正是为了不让他们察觉吗?神不知鬼不觉,承郡王就安全了。虽然陈老三已经离开京城,但赵静书毕竟出身泖河村,与陆宴初豆苗儿本属同根,自然是知道陆宴初本身的福运,大概一直以来,身边并不缺可夺福之人,所以她才没打过陆宴初的念头。这次也是走投无路,临死之前,最后的恶意,也是做母亲的最后一点挣扎。
  豆苗儿没有再迟疑,转身笔直往外行。
  贺卿之张了张嘴,回头盯着原地不动的道徵和尚,他想追上豆苗儿问个明白,却能看出此时的她格外不对劲,哪怕她表面看起来冷静,但越是死一般的沉寂,越让人心头不安。
  “大师,究竟怎么回事?”
  道徵和尚放下念珠,他知道无论怎么诵经,他此时的心情也无法得到平复。
  “边走边说。”拾步上前,道徵大师眼神追随着匆匆往前的那道纤细身影,简短的将邪术以及目前的情况说给贺卿之听。
  “杀了他,杀了……浚儿?”贺卿之顿时倒抽一口寒气,脚步趔趄了下,“不……”
  他话未说完,却生生咽了回去。
  百感交集地看着道徵和尚,贺卿之双眼赤红悲痛:“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浚儿既不用死,首辅和福宝也能安然无恙。”
  道徵和尚缄默,眉头紧皱。
  “可……浚儿他才……我……”贺卿之猛地伸出拳头砸向白墙,他看着浚儿长大,他心疼他,可对豆苗儿来说,是夫君和儿子两条性命,她怎么可能置之不理?难怪看起来柔弱的她说出“杀了他”那三个字时,会那般坚定而执着,根本没有一丝畏惧和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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