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弦外听雨
时间:2018-05-16 19:07:22

  福宝嘟着嘴,眼巴巴瞅着爹娘,无言地撒娇抗议。
  可惜这招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陆宴初失笑摇头,应允傍晚再带他出来吹风,福宝这才满意颔首,高高兴兴亲了陆宴初一口。
  三人简单用了午膳,福宝小玩半个时辰,躺在床上沉沉入睡。
  豆苗儿照看了会儿,回隔间暂歇。
  陆宴初并没有午睡的习惯,船上空间有限,没有旁的消遣,只能临窗而坐,靠几本书卷打发时间。
  侧躺到榻上,豆苗儿翻来覆去,思来想去。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陆宴初和福宝这么不确定下去,果然还是得对小承郡王下手吗?
  翻身面朝左壁,豆苗儿睁着双大大的眼睛出神。
  “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嗓音近在耳畔,豆苗儿吓了大跳,猛地侧身,差点撞上他凑过来的脸颊。
  陆宴初忙退开半步,抬手触了触鼻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抿抿嘴,豆苗儿也想笑,却收回去,叹了声气,回:“还能想什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无益。”陆宴初合拢书卷,轻轻放到一旁。
  欲言又止,豆苗儿掀起眼皮扫了眼他看似淡然的脸,虽多想无益,可她却也没办法不去想。抬宋家姑娘进门的事她不愿再提,想必后续他都应该已经处理好了。这条路他选择不走,她应该高兴,可同时又有些无奈。
  统共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吗?这边不行,那就没得选了。离京城越来越近,她就越发的心慌心悸,此行回去,恐怕注定是条无法避免的杀路。
  陆宴初懂她的顾虑,却不愿道破。
  扪心自问,别人家的孩子与自己家的孩子,孰轻孰重?他不是圣人,没法做到公平。
  可小承郡王本也无辜。
  往窗外望去,河面上的风夹卷着腥热扑面而来,陆宴初面无表情站着,这种事不能多想,一旦瞻前顾后,便越来越下不去手。
  倘若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只愿将来所有的惩罚都降临在他一人身上。
  风渐渐大了,江面的水绵延起伏,划出一条条望不见尽头的波浪线。
  五日后,一场暴雨初过,宝明船抵达京港。
  两岸的树被雨水冲刷得青绿,他们一行上了府邸派来接他们的马车,于半个时辰后到达府邸。
  出乎意外的是,道徵大师竟去而复返,昨夜就已经登府拜访,从家仆口中得知他们一行还未从泖河村回来的消息,特地留下等待。不曾想巧得很,他才到,他们紧跟着也回了京。
  见到道徵大师,豆苗儿十分欣喜,只是怀里抱着的福宝却成了蔫蔫打卷儿的叶子,船上折腾了七八日,他身子渐渐吃不消。
  心疼地摸摸他头,让陆宴初带他去休息,豆苗儿亲自招待道徵大师。
  引他到旁厅喝茶,豆苗儿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道徵和尚微笑着说:“去寻一位故人。”转而问,“府邸戒备森严,陆大人是将承郡王接了过来?”
  豆苗儿笑不出来,说是“接”,倒不如说是扣押。
  坐在旁侧,她惭愧地低下头。身为出家人,道徵大师必定不会赞同他们的做法。上次她最终没能对承郡王下杀手,那这次呢?
  “老衲其实有猜到这一切。”面露了然,道徵和尚祥和的说。
  他浅啜了口茶水,眸色澄明。数月以来,邪术将他的心与眼睛都沾染上了尘埃。人间百态,修行就是在红尘中穿行,然后去感受身边的七情六欲。他从这件事里,透过这些人,已经有了万般体会。离开京城的日子,他慢慢地顿悟,也慢慢地有了决定。
  “夫人,老衲明白你秉性善良,不忍对承郡王下手。也知道陆大人情深义重,不肯让你受屈,所以现在的局面在离京之前,老衲就已经差不多有料到。”
  苦笑一声,豆苗儿抬眸无奈地看他,就算料到,又能如何呢?
  明白她的意思,道徵和尚斟酌着说:“其实,老衲这里还有个不失为下下策的办法。”
  “什么?”足足愣了半晌,豆苗儿才不可置信地问。她承认她有被吓到,倘若为陆宴初找有福之人算是下策,那这个下下策究竟有多可怕?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道徵大师的这番话。
  道徵和尚缓了缓:“说起来,老衲不止一次与夫人提及,除了‘夺福’,曾经盛行的还有另外两种邪术。这其中的一种与‘夺福’同样恶毒,且两者有一定相似之处,‘夺福’是将受害人的福运转移给当事人,后者是将当事人的疾病灾难转移到被害者身上。从前有位赫赫有名的战神将军,他出生不久便被高僧断言活不过八岁,一生命途多舛磨难重重。这位将军的母亲为续儿命,动用了邪术。沙场征战多年,将军伤痕累累,屡次命悬一线,却都能在阎王爷手上捡回一条命,百姓都说是将军武曲星转世,有天神庇佑,所以才能逢凶化吉。”顿了顿,道徵和尚歇了口气,继续说,“这世上没有一具肉体是铜墙铁壁,将军再神勇,也不可能承受这么多重创仍能好好活着。真相只有一个,就是邪术,他一次次度过危机的背后,皆是有人在为他分担本不该承受的苦难。”
  听得瞠目结舌,豆苗儿震惊地开口:“这意思是说……”
  “没错,老衲身为出家人,本不该明知此举不可为,却向夫人建议这个方法。但经过这么多的事情,老衲也说不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对与错的界线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么清晰。邪术确实害人不浅,可对夫人来说,如果能分担陆大人身上的苦难,想必是极其愿意的,是吗?”
  “当然。”毫不迟疑地颔首称是,豆苗儿迫切追问,“这样他们父子就不会有事了对吗?”
  道徵和尚静静望着她,摇头:“若能等福宝长大,他自然无碍。可陆大人与夫人你,便不好说了。”
  脸上喜色稍减,但豆苗儿心底仍是高兴的。
  这个法子怎么能叫下下策呢?如果一切顺利,陆宴初不用迎娶别人,他们也不用伤害承郡王,这明明应该叫上上策才对。承郡王毕竟是皇亲国戚,哪怕皇上不予计较,他们也真的不应该剥夺一个无辜的生命。
  “大师,这个邪术没有失传吗?什么时候可以施术?”
  道徵和尚温言道:“说起来一切都是缘分,上次老衲还是从这个邪术的传人口里得知陈老三‘夺福’的部分情况,之前离京,我便去找了这位故人。他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倒是愿意出手相助。”
  闻此,豆苗儿眼眶微湿,显然是喜极而泣。
  “夫人先别高兴得太早。”道徵和尚叹了声气,“老衲刚才也说了,只要夫人和陆大人能撑到福宝长大,孩子便不再需要福泽庇护,可承郡王终究是个未知数,他这一生已经与陆大人紧紧相连,若夫人又与陆大人通过邪术承担苦难,一旦承郡王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你们……”
  豆苗儿安静片刻,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轻声答:“没关系的!”
  早已知道她的答案,道徵和尚再无顾虑,他微微一笑,不确定的提议说:“夫人,等这件事彻底结束,老衲想带承郡王一起去游历四方,天高地阔,看得多见得远,对承郡王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还未定性,困在京城,难免不受非议,万一被闲言碎语挑拨,成长过程中很容易误入歧途。老衲不才,但愿意倾尽余生来教导他好好成人。命数部分由天定,但剩余的那部分何尝不是自己的选择?老衲相信承郡王经过种种磨砻砥砺后,会成为一个秉性良善的人。老衲也会一路指引他向善,去帮助更多的苍生百姓。”
  “这……”豆苗儿没有权利作出决定,她思忖着说,“初回京,我都没来得及去看承郡王。大师的用心我自然全明白。等会我会跟陆宴初商量,恐怕这事得知会宁远候侯府一声,另外,最终的决定应该看皇上如何考量。”
  话是这么说,豆苗儿心底却有几分把握。
  承郡王被陆宴初□□,若非皇上睁只眼闭只眼默认了这番作为,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既然承郡王身份尴尬,让他远离皇城,也就是让他背后的故事悄无声息的沉寂,皇上肯定是愿意的,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可是皇家的家丑。
  那么,接下来,就该她跟陆宴初坦白了。
  又详细商谈片刻,道徵和尚称那位邪术的传人暂留在同福客栈,他需过去与他会和,开始准备施术的相关事宜。
  亲自送他出府,豆苗儿折身回到别院,去看孩子。
  福宝刚喝了盅养神静气汤,现已歇下。
  见她过来,陆宴初让人再端来碗热汤。
  这养神静气汤由白术茯苓甘草等熬煮而成,汤汁略苦,豆苗儿紧皱着眉头,一鼓作气饮下,连忙含住陆宴初送到她嘴边的蜜饯,缓冲舌尖的那股冲鼻涩味。
  “福宝都比你勇敢。”陆宴初笑着摇摇头,再递给她一颗蜜饯,稍缓须臾,才问道徵和尚去而复返的事情。
  嘴里仍有挥之不散的苦味,又喝半杯蜂蜜水,终于舒爽了。豆苗儿用帕子擦了擦嘴,掀眸定定望着他。
  看她眼神似有古怪,陆宴初起疑:“有事?”
  “你先别紧张,不是坏事儿。”安抚住他,豆苗儿压低眉头,拢手说,“我不会再瞒着你,其实这件事我想你也不会有异议。但在说之前,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们结发为夫妻,本就该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你说是也不是?”
  迟迟没有说出那个“是”字,陆宴初神情严肃地凝视她,想从她脸上辨别出端倪。他心底有股直觉,这句话背后或许藏着什么深意。
  没有闪躲,豆苗儿直直对上他幽深的眸,嘴角微弯,笑得很坚定。
  “话虽如此,不过……”不敢说得太过绝对,陆宴初隐隐已经察觉到了苗头,却无法肯定,只能问,“道徵大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得先告诉我,我才能给你答案。”
  “好。”点点头,豆苗儿主动握住他右手,嗓音轻浅,将道徵和尚刚刚与她说的话全部转述给他听。
  中间豆苗儿明显察觉到他数次身体僵硬,眉心也深深拧着,似在斟酌权衡。
  末了,豆苗儿安静地望着他,不再言语。
  他的双眸如罩迷雾,教人难以猜透他此时的真正想法。豆苗儿略收紧握住他手的掌心,继续说:“道徵大师希望此事了结后,带承郡王云游四方,我觉着这主意不错。与其将承郡王留在身边,不如让他随道徵大师游历学习,对这孩子来说,或许是另一种机缘也不一定,你认为呢?”
  陆宴初蹙眉看她一眼,复而收回目光,神情不改最初的凛然。
  僵持片刻,豆苗儿打破沉默,耐心与他说:“既然有了别的法子,承郡王就算了吧,权当是我们为福宝积攒福德!倘若我们取了他性命,又和赵静书有什么区别?”
  “那你呢?”不忍地望向她,陆宴初嗓音难掩沙哑,“就没有关系?”
  “我当然没有关系。”
  她的回答清脆而笃定,没有丝毫犹豫。陆宴初微湿的眼眸里倒映出她含笑的脸颊,弯弯的眼睛,似灿灿的星辰。
  “真的没有关系,你都不知道,当道徵大师跟我说这个术法时,我有多高兴,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我不用眼睁睁看着你们受苦,不用胆战心惊的等待命运安排,更不用为剥夺别的生命而心中有愧。”豆苗儿紧紧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我和你这下便生则同寝死则同眠,有没有觉得很浪漫?”
  陆宴初跟着轻笑,声音隐隐含着颤抖:“不觉得。”
  “也不一定我们都会死啊!”豆苗儿明白他的心情,很正经的与他解释,“你看,承郡王他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人,连老天都无法安排他的命数对不对?只要他健康长大,一心向善,他或许根本不需要借你的福运也能余生顺遂,倘若是这样,我必也不需分担你的苦难,我们都会没事的。”
  良久无声,陆宴初认真看着她。
  生则同寝死则同眠吗?这么决绝的一句话他当真不觉浪漫。
  但有这句话,他这一生,也就足够了!
 
 
第92章 
  一个月后,京港码头。
  来往人群熙熙攘攘,赶着登船的大多是经商省亲的百姓,又或者是办公出差的小官小吏。
  东南方位,一棵粗壮常青树下,围站了一圈人,是豆苗儿陆宴初他们过来为道徵大师和小承郡王宗浚送行。
  “水面上的日子不比陆地,身子可能会有些不适。我做了些酸果脯,浚儿若觉胃中不适,就在嘴里含上一颗。”豆苗儿拿着包袱,将里面放着的小包裹一一指给道徵和尚与他身边立着的小男孩看,“这是牛肉干,这是玫瑰花馅饼,这是糯米甜糕,糕点之类不易保存,上船前几天先将它们吃完,记住了吗?”
  接过包袱,小男孩懂事地点头道谢。然后伸手指向港口那边停泊的大船,仰头催促道徵和尚说:“师父,我们登船吧,船好像要开了。”
  道徵和尚“嗯”了声,笑着摸摸宗浚的头顶,与陆宴初豆苗儿以及前来送宗浚的宁远候贺卿之道别:“诸位就此别过,我们有缘再见。”
  “以后要听师父话,知道吗?”临别之际,贺卿之拉住宗浚的手,叮嘱说。
  “嗯。”
  “船将开了,浚儿,我们走吧!”
  “是,师父。”学道徵和尚双手合十,宗浚躬腰行礼,与众人告别。
  一大一小脚步不疾不徐,随最后的船客登上轮船。
  不多时,轮船扬帆起航,“嗡隆”声声,船在波浪中渐渐远去,直至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
  贺卿之收回遥望的视线,转头看向陆宴初夫妇,言语诚恳真切地拱手道:“陆大人,真的非常谢谢你们夫妇二人,相信浚儿跟着大师修行,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陆宴初面不改色,没作声。
  不好干晾着贺卿之置之不理,豆苗儿扯扯唇,“何谢之有?无论赵静书做过什么,在身份上,她都是我的堂姐,她有错,浚儿却没有,我们也只是想无愧于心罢了!”
  “走吧!福宝还在家等我们。”码头风大,陆宴初怕豆苗儿着凉,牵着她手折身往马车走去。当然,这番举动也是存了几分不待见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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