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铭竖起食指,缓缓摇了摇:“你很有趣……我也开始有些遗憾不能让你活着了。”他顿了顿:“可是你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我无法放你离开。”
“什么至关重要的一环?”白月眯了眯眼睛,脑中迅速滑过黎白月自小到大的记忆,她的记忆普普通通,完全没有什么特殊的、甚至值得关注的地方。
就连这次旅游,看起来也是意外被邀请过来的而已。
魏铭皱了皱眉,思量了半晌才斟酌着说了出来:“……献祭。”
他的视线凝在了白月的脸上,半晌后悠悠道:“你是仪式中最重要的部分。”
“因为这张脸?”白月虽然不知道魏铭口中所说的‘献祭’是什么意思,但是魏铭看着她的视线她却察觉了出来。
“你很敏锐。”魏铭坦然承认,微笑着道:“有一半的原因。”
魏铭说着侧头看了眼自己腹部的伤口,还有部分鲜血渗出来,他随手脱掉自己的衣服,面色不变地擦了擦自己伤口处的血迹。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然而却再也没有丝毫虚弱的感觉。
他擦完了伤口随手扔掉了衣服,盯着白月朝她走了过来。他赤。裸着上身,肩部还有几道伤疤,浑身肌肉紧绷,踏步走过来时给人极大的压迫力。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但是从你上了游艇之后,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魏铭笑着摇头:“要怪就怪你的父母,不仅将你生在了七月十五,还给了你这样一张脸。”
“闭嘴!”黎白月有多爱自己的父母,就有多容不得外人诋毁她的父母。要是上辈子黎白月真的是稀里糊涂死在了这里,那么她晚来得女、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父母不知道该有多伤心。黎父黎母是普通农民,一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优秀的女儿身上,黎白月一死,他们连活着的精神寄托都没有了,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些时,这具身体深处突然涌上来一股浓郁的酸涩和不甘,白月的想法仿佛引起了黎白月残留情绪的共鸣,这些情绪盘旋在白月心头,让她感到无比的沉重。
她兴许猜对了黎白月想要奉养父母的愿望,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能力帮她完成心愿。白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犹豫着该以何种方式结束此次的任务。
魏铭对白月的责骂不以为意,反而似乎很满意白月发怒的样子,他从鼻腔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哼笑,走过来朝白月伸出了一只手:“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拉你过来。”
白月抬头看向魏铭,紧握住手里的匕首,腕间冰寒的感觉仍在,但是手上已经有了知觉。按照这辈子魏铭的行为来看,恐怕上辈子黎白月死的不明不白,到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死掉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旅游,没想到白白葬送了自己一条命。
对方已经要了黎白月一条命,不管他‘献祭’的目的是什么,需要利用黎白月的死亡达成些什么。这辈子白月却不能配合他,哪怕给她添堵也是好的。
“你别过来!”白月面上一副镇定被打破,终于露出些许惊慌的模样,握着匕首指着魏铭,身子不稳地往后退去。
魏铭见此动作稍顿,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白月。接着又不紧不慢地朝她走了过来,用一种调笑般的轻松口吻说道:“这把匕首是我交给你的,如今你要用他来伤我?”
他渐渐逼近,冷眼看着白月退无可退,最后握着匕首咬牙冲了过来。
魏铭心中对黎白月尚有几分戒备,这人自接触以来,和资料上显示的有很大的不同。资料上的黎白月自小生在农村,性子安静软绵,甘愿做路雨旋的女仆似的,默默跟在她的身边。
然而面前这个黎白月,不知是不是被船上突如其来的死亡激出了真正的性格,她沉稳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姑娘,也不害怕血腥的场景。尤其是在上次在路雨旋房中,他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她能够在惊慌中保持镇定,而且攻击的姿势很刁钻,虽然感觉起来没什么力道。
——但足够魏铭产生些许戒备。
此时看对方冲了过来,魏铭肌肉微微紧绷,侧身避让的同时伸手准备制伏她。谁知刚伸出手,对方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一刀又划了过来,逼得魏铭后退了好几步。白月却是停也未停,就着力道往侧面猛冲了几步,站在一个距离魏铭稍远的位置。
站定之后,白月朝魏铭笑了笑。
魏铭站在不远,看到这个微笑时心头猛地一跳,但他还来不得反应,白月已经抬手利落地割向了自己的脖子,迟早要死,再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魏铭!
“阻止她!”魏铭脸色顿时阴了下去,面上终于保持不了运筹帷幄的表情,朝着一旁嘶吼道。
白月脖间撕裂的同时敏锐地感觉到一股阴森的寒意涌上手腕,想要向上次那样将她的手腕冻僵似的,白月咬牙将匕首又往脖子里松了松,直到匕首似乎遭遇了什么阻拦,不得寸进分毫。
白月感觉到自己喉咙几乎被自己戳了个洞,她不受控制地滑坐下来,看着面色阴沉跑至自己身前的魏铭,忍着喉咙间翻涌的鲜血,笑得畅快:“……你、咳咳……”
随着咳嗽声,她的嘴角溢出大量鲜血来,不顾魏铭大吼着“闭嘴”,勉强开口:“……要、失败了……”
白月手腕和脖子早就没了知觉,钝痛砸的她脑子也不甚清晰起来,她无法估量自己的伤口有多深,似乎漏了气,每次呼吸都有血液呛进气管,牵扯着肺部撕裂般的痛。
白月其实并不清楚魏铭想利用她做些什么,但是最终到底避不开一个死字。她仔细思量,脑中稍微有了些猜测,来的几人死亡的方式各有不同,恐怕也是遵循魏铭口中献祭所需。六个人,六种死亡方式,倒是有些像白月以前读过的书中,西方对于七宗罪的惩罚,加上晴悠一共就是七人。
但是黎白月到底在这里头扮演着什么角色,白月并不清楚。但是魏铭一直没让她死掉,甚至被他说是献祭中的最重要环节,那么肯定是要在晴悠死后发挥作用的。现在晴悠只是昏迷,并没有死去,她死在晴悠前头,也算是破坏了这场献祭了吧。
因大量失血,白月的视线有些朦胧起来,视野里出现了魏铭咬牙切齿的脸,他双手紧紧捂在她的脖子上,阻止鲜血流出,明明是在救她,却满身杀意。
感受到白月讥讽的视线,魏铭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红血丝蔓延,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怒:“你死了,我立即回去杀了你父母!”
白月微微睁大了眼睛。胸口涌上无边的愤怒,恨不得一刀捅死眼前的人。
她毫不怀疑魏铭说的是真的,这人无法无天,一船人的性命都不当回事,设计着一群富家子弟一个接一个去死,想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与说辞,对于‘献祭’这件事筹谋已久。要是她害得他无法达成目的,那么他会杀了父母泄愤也是很有可能的。
她来替黎白月完成心愿,不但没有完成心愿,而且还害得黎父黎母因她死去,异地处之,她肯定要恨死这个害她父母无辜死去的人!
“……人、渣……”白月恨恨咬住舌尖,努力保持自己脑海的清明,聚起力气手中握住匕首就朝魏铭刺去,然而她的手早已软弱无力,聚力一击也只在魏铭手臂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手中匕首就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魏铭看着对方本来已经涣散的眸子重新聚焦,哪怕里面带着滔天恨意,他也极为欣喜。他拿衣服缠住白月的脖子,看着衣服迅速被染红,冷哼了一声,抱起了她,回头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晴悠,语气平静道:“送她去死。”
想到昏迷中的晴悠,白月无力地闭了闭眼。随即就感受到魏铭的视线又转回了自己身上,一手抱着她,一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你最好再坚持一会,让自己的血流得慢一些。要是你的血现在就流光了,我也会抽光你父母的血。”
声音柔和,说出的话却让人浑身发冷。
白月依旧闭着眼,感觉到魏铭抱着自己快速移动起来,他们似乎并没有出了别墅,而是听见了什么轰然移开的声音后,抱着她一直在往下走。
魏铭似乎担心到了目的地之前白月就死掉了,一路上一直言语威胁甚至安抚白月,一会儿威胁她让黎父黎母陪葬,一会儿又道:只要献祭成功,魏家保黎父黎母安享晚年。
这些听在耳边,让白月直咬牙。
魏铭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她似乎被放在了什么冰凉僵硬的东西上面。耳边传来魏铭古怪的,听不懂的奇怪低喃。
白月睫毛微颤,勉强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却让她微愣。
魏铭似乎带她来到了别墅的下面,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别墅的下面居然如此别有洞天,她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墙壁四周两人饰有无数夜明珠,将室内的情形照的清清楚楚。
最让她惊讶的是视线前方栩栩如生的浮雕,一整面墙上只有一个女人,那女人微微闭着眼坐在桃树枝上,似乎正倚在树枝小憩,纷纷扬扬的桃花瓣眷恋地在她周身舞动,却似不想打扰她的安眠。
女人极为美丽,满树桃花都抵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雕刻者似乎极为的用心,抱着浓厚的感情。连女人分明的睫毛都根根雕刻了出来。只是看着,就感觉女人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眼波流转地看过来似的。
最让白月惊讶的是,这女人长得和黎白月这具身体有四五分相似。黎白月虽然也算得上漂亮,但是却比不过女人骨子里那种让人晕眩的美丽气质和周身的芳华。这个女人,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全身都是仙气儿。
白月移开目光看向其他的地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艰难地动了动,她似乎躺在某个平台上,手下也全是凹凸不平的触感,感觉起来也像是雕刻的某种图案。
她还待再看,然而魏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声音十分怪异,像是有许多人在她耳边喁喁私语,让人心慌意乱,周围一切都静了下来,只剩这些无孔不入的声音恼人地缠绕在耳畔,随着这种声音,白月感觉到自己身体异常的不对劲。
她浑身的血液好似被某种莫名的东西牵引,通过她的脖子上的伤口快速涌出,不甚清晰的视野里,她看到这些鲜红血液以一种十分诡异、反重力的趋势迅速往前方的浮雕上蔓延,血液缠缠绕绕顺着浮雕的线条往上攀爬,将所有的沟壑填满,如同形成了蜿蜒曲折的血河。
鲜血充斥着浮雕,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流动着。
快速失血让白月的心跳加快,片刻后又遽然慢了下来。眼前一阵近、一阵远的白色斑点,耳边魏铭的声音也是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呛得她鼻腔发痛,双耳轰鸣,肺部如同被刀割。濒临死亡,这种痛苦的折磨让白月有些难以忍受,偏偏她此时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苟延残喘地等待着体内的血液流尽。
她视线涣散地盯着前方的浮雕,在血液的包围下,周身沾染上血液的女人容颜美到了诡异的地步,那些鲜血似乎成了她的装点,让她看起来愈发勾魂摄魄。
白月的血液还在流失,躯体已经僵直冰凉起来,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打算迎接最后的时刻。
“成功了!”
“……魏家……”
“……你怎么可以……?!”
……在说什么?很吵。
——片刻后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今夕是何夕,思绪缓缓逸散的白月,却陡然感觉到自己浑身温暖了起来,僵直冷硬的四肢渐渐舒缓,血液也重新开始流动了起来。
这种温暖更像是错觉,白月的思绪像是穿透茫茫云海,重新回归到了她的脑海里,迟滞而混乱不堪。
眼皮上似乎映上了暖暖的白光,视野里有了耀眼的亮色。
白月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停滞的思绪却又无法思考,让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身体有了温度之后,白月觉得全身都在发痛。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响了起来,随即整个人似乎被抱了起来,身侧的温度简直比石板还要冷,就像是倚靠着一块冰一样,让她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冰凉的物体就碰上了她的唇。
微凉的气息顺着唇部流进她的身体,让她浑身的痛意都舒缓了几分。她下意识启唇,想要寻求这种冰凉的气息。
伤口疼痛舒缓的同时,停滞的大脑也缓缓转动了起来,白月努力睁开黏在一起的双眸,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长发男子的脸。
他双眸赤红地低头看她,俊美的面庞让白月心神有些恍惚,冰凉的黑色的长发碰触着她的脸颊。
“醒了。”华丽平缓的声调,却带着主人特有的冰寒。
——你是谁?
白月睫毛颤了颤,又闭上眼睛,失去了知觉。
第49章 游轮逃生游戏07
白月犹如做了一个漫长的、黑甜的美梦,以至于睁开眼睛时都不知今夕何夕,恍惚不已,直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茫然。
“你醒了?”
这声音低沉好听,然而甫一入耳白月觉得自己脖子就剧痛了起来,她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僵硬的四肢却不撑不住她的重量,顿时又滑坐了下去。
但这一眼,也足够白月看清对面坐着的身影与四周迥然不同的摆设。
“……魏铭?”一说出口白月就觉得不对劲,她的嗓音有些干涩嘶哑。白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面光滑平整,之前的伤口好像突兀地就消失了。
她警惕地看着魏铭,皱眉思索起来,脑海里的记忆并不清晰,她还记得魏铭似乎将她带到了别墅下面,举行了某种献祭仪式。她也记得血液快被抽光的痛苦。然后……
脑中突然闪过一双赤红的眸子。
“不用那么警惕,你现在很安全。”魏铭坦然道:“我们现在已经回到了京都。”
他叹了口气,看着白月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失败了。”
白月昏睡前的确有听到耳边嘈嘈切切的声音,但是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魏铭谋划了这一切,葬送了这么多条人命,他应当是很重视这场献祭仪式的,然而如今对方态度平和,似乎看不出任何属于失败的颓废不甘。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魏铭似乎不太愿意多做解释,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伸手握上门把手时,突然侧头问道:“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