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箜篌仙子,多谢这位公子。”长德不清楚桓宗的身份,但是对方能比元婴修士速度还要快,可见修为不低,只是身体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身上的气息也很微弱,不知道是不是元神有损。
“不用客气。”桓宗表情有些疏淡,似乎不爱与外人多说话,“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在下想请公子与箜篌仙子用些茶水点心。”长德并不在意桓宗淡漠的态度,他有意与两人交好,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亲和。
桓宗没有直接拒绝或是答应,而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箜篌。
箜篌不想落长德的面子,但是她担心桓宗的身体,还是出言婉拒了。不过她没有拿桓宗的身体说话,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精力不济,担心扰了长德与绫波的兴致。
“既然如此,还请仙子与公子先休息一晚。在下明天在摘星楼设宴,请二位与诸位道友饮几杯淡酒,还请诸位赏脸。”长德知道绫波行事冲动,得罪了不少人,想借着设宴,打消众人心中的不满。
在场众人除了实在不能留下的,其余的人都欣然答应。平时他们连跟昭晗宗弟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次能参加长德设的宴席,回去以后够他们吹几百年了。
大宗门的掌派弟子就是不一样,不仅修为高,气度不凡,说话做事也让人心里舒服。
见长德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箜篌无法再拒绝,只好答应了下来。
“那么在下明日在摘星楼恭候诸位。”长德处理好一切,就把绫波跟灰袍修士都带走了,他怕把绫波留下,又会惹出一堆事情来。
等昭晗宗的人走了,杜京期期艾艾凑到箜篌面前,陪着笑道:“师叔祖,小辈无知,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师叔祖不要介意。你就当我是条狗,眼神儿不太好,日后我绝对不干这种事儿了。”
“你想当狗,我还不想有个狗孙子呢。”箜篌指了指旁边的,“坐下说。”
“多谢师叔祖。”杜京狗腿的坐下,还不忘朝桓宗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桓宗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去打扰这对“祖孙”之间的谈话。
“你是不是猜到昨天晚上有可能出事?”箜篌直截了当道,“昨天晚上你们父子那么快就调齐护卫,是早有准备?”
“师叔祖,我就是一个上不了墙也不想上墙的纨绔,我哪能猜到这些?”杜京挠着脸笑,像是只坐不住的猴子,“这不就是一时见色起意,踢到铁板嘛。”
“真的?”箜篌挑眉。
“真、真的。”杜京有些底气不足,“这种事无凭无据,谁能确定是真是假?”这事传出去,会闹得整个邱城人心惶惶,可若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又担心真的有邪修作乱,导致更多的人丧命。所以昨天很多客栈都有他安排的人在,唯一没有安排人的客栈,只有这一家。
当时他想着这家客栈有昭晗宗的人,邪修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里动手,哪知道人家胆子就是这么大,还专挑昭晗宗的人动手,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昨天就该留下来,说不定那个婢女还不会死。
箜篌明白了他话里的未尽之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复杂,人命似乎也不太值钱,说死就死了,连遗言都来不及说一句。
见她脸色不太好,杜京以为她还在计较昨天的事,也不敢再留在这里碍眼,找个借口连滚带爬跑走了,离开前还很殷勤的帮箜篌与桓宗订好了中午与晚上的膳食。
“桓宗公子,你要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吗?”箜篌见桓宗苍白的脸色没有好转,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你放心吧,我没事。”桓宗放下杯子,对箜篌略笑了笑,“既然你让我与林斛直呼你名,你也该直呼我们的名字,总是公子公子的叫,就显得生疏了。”
“其实我也觉得叫着拗口。”箜篌摸了一下茶壶,朝伙计招了招手,“换一壶热的来。”她拿走桓宗放下的杯子,“身体不好的人,就不要喝凉茶了。”
桓宗笑了笑,任由箜篌给他换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箜篌仙子,多谢你抓住凶手,还了我们清白。”几个修士走过来,向箜篌道谢。他们是昨天晚上起过夜,无法洗清嫌疑的那些人。因为不敢得罪昭晗宗,一直忍气吞声,若不是箜篌发现灰袍男人不对,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实际上是我的这位朋友提醒,我才知道那人不对劲。”箜篌指了指桓宗,“所以你们该谢他,不是谢我。”
众人来向箜篌道谢,一半是因为真心感谢,一半是因为想在箜篌面前混个脸熟,现在听他这么说,便又向桓宗道谢。
“不必客气。”桓宗脸色淡淡,大家说了几句话以后,就聊不下去了,只好各自散开。再聊下去,他们所有人都要陷入尴尬气氛中了。
等这些人都离开,箜篌才小声问:“桓宗,你是怎么看出那人不对劲的?”
桓宗伸手拿起茶杯,遮住自己的嘴角:“就是发现他情绪有些不对劲,像是在看大家的热闹。”神情掩饰得再好,身上的血气却无法完全掩饰。更何况无缘无故的,何必掩饰修为。
“而且妙笔客的书里也有这种情节,看似不可能的人,却是最坏的。”桓宗抿了口茶,“幸好我没有猜错,不然会给你带来麻烦。”
“妙笔客的书有写吗?”箜篌惊讶,“是哪一本?”
“就是修仙记夜宿狐山的那一册。”
“啊,那一册啊。”箜篌情绪瞬间变得低落,捧着脸道,“原本我也买了这一册的,可是没有机会看。我买书回去那天,半路遇上一位其他宗派的师叔,被他发现我在看话本,他就把话本收走了。”
刚说完,她听到桓宗又咳了起来,忙起身拍了拍他的背:“等明日参加了长德办的宴席,我们就去水月门,早点把药取到,对你身体也有好处。”
“不急。”桓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散心,若是匆匆去水月门,反而本末倒置了。我的身体本就这样,就算吃了药也只是补充元气,病状也无法减轻多少。”
“怎么会这样?”箜篌眉头紧皱,“没有治疗的方法吗?”
桓宗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茶水冒出的热气,熏进了他的眼中。他眨了眨眼睛,语气淡淡:“随缘吧。”
见他这样,箜篌咬了咬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桓宗照旧只用了几筷子,箜篌塞给他一瓶补气丹,就让他回房间休息。
在床上打了一会坐,让灵气在体内循环了两个周天,箜篌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林斛,他手里还拿着一本线订书。
“箜篌姑娘,这是我家公子让我交给你的。”林斛不说话的时候,像是没有感情的石头,开口说话像是硬邦邦的木头。
箜篌接过话本,一看书封,竟然是修仙记里夜宿狐山那一册,顿时高兴道:“多谢桓宗赠书,整套修仙记,我就差这一册了。”她小心翼翼的把书放进收纳戒里,自从那次把书塞在袖子里被松河峰主发现以后,她就再也不把书往袖子里塞了,“桓宗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林斛面无表情摇头:“公子的身体是老毛病,没有什么大碍。公子还说,等下您去用晚饭时,叫他一声,他与你同去。”
“好。”箜篌连连点头,对于这个慷慨赠书的好友,箜篌是好感十足,别说让她叫他一起去吃饭,就算让她帮他带饭,她也没有半点意见。
林斛回到桓宗的房间,见公子还在打坐,安静坐在一旁,不欲打扰。哪知道他刚盘腿坐下,桓宗就睁开了眼睛,“书送过去了?”
林斛点头,见桓宗还盯着自己,他只好补充了一句:“箜篌姑娘很喜欢公子送她的这本书。”
“嗯。”桓宗闭上眼,整个人像是玉雕的人偶,完美精致却没有丝毫活气。
一个时辰后,箜篌敲响桓宗的房间门,开门的是林斛。箜篌见桓宗在打坐,做了一个她先离开,不打扰桓宗的手势,林斛木讷的点头。
“是箜篌来了吗?”桓宗在此刻睁开眼,起身走到箜篌面前,“到用晚饭的时间了?”
箜篌点头:“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桓宗随意道,“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过来,你就来了。”
“那就好。”箜篌笑了笑,“好多筑基以上的修士就算不闭关,也没有用膳食的习惯。”她今天就发现,好多修士并不爱用饭食。与这些人比,他们云华门在吃食方面,就讲究多了。好在桓宗虽然每顿饭都用得少,但还是会吃几口,让她不用单独一个人吃饭,旁边桌还要坐几个偷偷打量他的人。
“能够享受美味,也是一种修行体验,这没什么不好的。”桓宗跟在箜篌身后,看着少女鲜活的背影,淡漠的脸似乎也被传染了一丝活气。
“你说的对,吃也是修行嘛。”箜篌跳下最后一级台阶,鬓边的步摇跟着晃了晃。
桓宗看着她略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笑。
“对了,还不知你是宗门弟子,还是散修?”箜篌转身看桓宗,眼里是单纯的疑惑,再无其他的含义。
桓宗微微一怔:“我是……琉光宗的弟子,不过因为身体不太好,并不常与外人接触。”
“琉光宗?”箜篌瞪大眼睛,闪身靠近桓宗,小声道,“你真的是琉光宗弟子?”
看到她眼中的好奇与兴奋,桓宗眼睑微微垂下:“嗯。”
“那我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哦,你千万别说出去。”箜篌音量变得更低,“你们宗门里那个仲玺真人,真的身高九尺,双目如电吗?”
“嗯?”
在这个瞬间,桓宗的表情有些茫然。
第31章 礼物
见桓宗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箜篌瞬间反应过来,桓宗身体不好,平时跟宗门弟子来往可能不会太多,她只简单提这么几句,对方可能还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就是那位年仅三百岁就已经是分神期修为,一剑能推山倒海的仲玺真人。”箜篌眼巴巴的看桓宗,“你对他有印象吗?”
“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桓宗与箜篌在桌边坐下,沉默不语的林斛替他们倒了两杯茶。
“他身高九尺,洞府的门是不是要比其他弟子高?”箜篌捧着茶杯,语气带着几分猎奇,“我还从没见过长这么高的人,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身高九尺,双目如电……”桓宗看着箜篌,眉梢微皱,整个人都染上了一丝忧郁,“是谁跟你说,他长这样的?”
“外面都这么说,据说这位仲玺真人气势如虹,敌人站在他的面前,还没有动手就已经被他吓得屁滚……”箜篌觉得这个用词有些不文雅,于是换了一个说法,“被吓得腿都软了,是修真界近千年来最厉害的修士。雍城有本专门写仲玺真人生平的书,卖得特别好。”
“还有呢?”桓宗问。
“还有?”箜篌愣了愣,仔细回想着那本书里有关仲玺真人的描写,“还有就是他以一挡五,越阶杀敌之类的,特别厉害。就是吧……相貌普通了些。”
哐当一声,林斛手里的茶杯掉在了桌上,他板着脸捡起茶杯:“抱歉,手滑了。”
箜篌把自己手帕借给他,转头问桓宗:“你跟这位仲玺真人关系好吗?”
桓宗默默地缓缓地摇头。
箜篌松了口气,觉得这个话题还可以继续下去:“身高九尺,说明他比我们高很多,骨头也特别粗壮。双目大如铜铃,能把人吓得腿软,这说明他的相貌可能不会太好看。所以说啊,仲玺真人的经历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擦完桌子的林斛,扭头看她。
“上苍是公平的,拥有了令所有修士都羡慕的天资,就会在外貌上找补回来。”箜篌语气有些遗憾,“世间长得好看天资又出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桓宗闻言笑了:“那你一定是那个例外。”
“唔?”箜篌愣了愣,随即笑开,“桓宗,你这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桓宗微笑着点头,这个笑太好看了,好看得他说什么话,别人都会觉得肯定诚意十足。
捧着脸颊,箜篌道:“所以老天给了我一个坑女儿的爹,如果不是师父把我带来修真界,现在的我不是被送去和亲,就是在皇家道观祈福。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说不定我连活到成年的机会都没有。”
等景洪帝赢得了天下民心,她这个前朝吉祥物的意义已经可有可无,就算悄无声息的病死,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桓宗在箜篌身上,没有看到愤恨与不甘,而是一种释然与庆幸。
“人学会满足很重要,珍惜拥有的,放过已经失去的,会让自己开心很多。”箜篌看伙计端菜过来,从筷笼里抽出筷子,所有心思都放到了吃上面。
看着她笑弯的眉眼,桓宗跟着笑了。
“传言是假的。”
“什么?”箜篌夹起菜,一双眼睛茫然的看桓宗,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有关仲玺真人的传言是假的,他身高没有九尺,眼睛……”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压住嘴角的笑意,“眼睛也不是如铜铃如电。”
“所以那本书骗了我?”箜篌放下筷子,咬着唇道,“那本书还说是什么仲玺真人实录,究竟实在哪儿?”
桓宗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仲玺真人是个男的,修为也是分神期,这些都没错。”
箜篌:“……”
感觉并没有被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