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胶贴纸适合赚第一桶金,但不合适当支柱。
思考了半晌,发现窗口的太阳已经西沉,这才发现好好的一天假期居然就要结束,真是有点遗憾。
趁着晚饭前,还来得及画张设计图。
何小曼在书桌上架了个小画夹子,开始画草图。她心中对长波浪已经有了自己的定位,长波浪时尚、敢穿,一看就是不怕别人言论横冲直撞的主儿,优点是瘦,缺点还是瘦。
于是她起笔,在本子上勾勒起连衣裙的样子。
一字领,宽宽的、几乎垂到胸下的巨型荷叶边,缀满松紧皮筋的腰部顿时收住,勾出曲线来,加之长度适中恰到膝盖上五公分的裙子。
这每一项都有何小曼的精心设计。一字领既能显露出漂亮的锁骨,又和她的长波浪配合出浪漫的味道;领子上的巨型荷叶边则很有效地掩盖了她因为过于瘦削而显得平坦的胸部,紧收的腰部没其他用处,仅仅是想让裙子显得更加奔放一点。
刚刚画完草图,王秀珍在楼下喊:“开饭啦,小曼!”
嗯,“大户人家”就是这点不好,吃个饭还得“广而告之”,地方太大,通讯基本靠吼。
何玉华从医院出院,直接来了何家,对于哥嫂把自己安顿在一楼,她没有任何意见,相反对家中现在的条件非常满意。
果然珍珠弄的很多邻居都来看望。一碰上小宝宝,七大姑八大姨们空前和谐,围着何玉华传授了无数的育儿经,从怎么下奶到怎么擦屁.股,从怎么去除脸上的萝卜丝到怎么给宝宝裹襁褓……
何玉华听得头晕脑胀,但依然坚持在学习第一线,为了带好宝宝这一伟大事业,强迫自己努力地听、认真地记。
因为家里人都太兴奋,他们忘记了今天是个大日子——何小曼的十八岁生日。
一直到傍晚,何玉华看到王秀珍居然还不去忙晚饭,奇怪道:“嫂子今天怎么还不去做晚饭,小曼的十八岁生日,连面条都没有?”
王秀珍顿时跳了起来,从厨房扯了个篮子就往菜场上跑:“你也不早提醒我!我赶紧加菜去!”
不仅加了菜,王秀珍还狠狠心买了个蛋糕。
虽然现在家里有钱,但也不能乱花,女儿是有大志向的人,万一哪天要干点大事,家里没钱支持怎么行?
所以大部分时候,王秀珍在生活上依然卡得挺紧的。她那种即吃得上台面,又不用花多少钱的作派,无愧于珍珠弄“一把算盘”的荣誉称号。
何小曼回来,一眼看到了蛋糕。这年头的蛋糕都是透明盒子装的,花花绿绿,一点都不含蓄,要的就是“我给你过生日”的土土的霸气。
心中一暖,家里人总是记得自己生日的呢。
这是十八岁的生日啊!从今天起,何小曼就真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从此以后要对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
除了蛋糕,桌上也没点别的什么……何小曼总觉得也有些不正常。
去年的生日礼物还没舍得用呢。这一年来,她和丁砚全无交集。丁砚应该是回来过的吧,她想,寒假也好,暑假也罢,他不可能不回到父母身边。
但即使回来,也没有再谋求与何小曼见面。想到这个,何小曼就不免心中有些刺痛。
所以,今天不会有礼物了是吗?
不甘心,还是大声问道:“妈,今天有我的信吗?”
“没有!”王秀珍在厨房里忙碌,一时没有去好好体会女儿的意思,喊口就随了出去。
果然,何小曼心中一黯。时间真的可以遗忘一切,纵然曾经看上去那么坚持与坚定,慢慢地,时间一长,一切都会飘散在风中。
正黯然销魂,何玉华喂完奶从床上下来:“小曼你找什么啊?”
“没什么,问问妈有没有我的信,妈说没有。”何小曼心虚,总担心对方猜到什么,
何玉华却进屋,拿了个包裹出来:“信是没有,国际包裹倒有一个。你.妈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送来的,只我一个人在家,我就替你收了。”
国际包裹!何小曼的小心脏一阵怦怦乱跳。
接过包裹一看,包裹依然不算太大,地址是一串英文,何玉华没看懂,何小曼却看懂了。心中不由慌乱起来。
何玉华还在旁边探着脑袋问:“是哪里寄来的,我看全是外国字。”
何小曼勉强扯了扯嘴角,还好是对着自己的家人,不算丢人。
“美国寄来的。大概是以前的同学吧,我上楼定定心心看。”
一跑上楼,何小曼激动万分。反反复复地看着包裹上的“寄件人”一栏,没名字,但那地址,的的确确来自地球的另一面。
第101章 个体户
望着包裹上熟悉的字迹, 何小曼良久才让自己平静。
原来他出国了。
呵,这也很正常。这个年代, 像他这样的学府、这样的学业,公派留学是多么正常的事啊。
想起自己在春节的时候还暗暗幻想过,丁砚是不是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是不是擦肩而过这种问题,何小曼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只属于一个人的揣测, 还真的有点让人难以启齿。
面对丁砚这一年一度的撩动, 何小曼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忘记自己,该高兴吗?这包裹里又是什么呢?
拉开抽屉, 望见去年的生日礼物——那盒彩铅,还是那样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突然,她不想再看。
她将未拆的包裹同样放进了抽屉, 与彩铅并排放在一起。
如果还有缘再见, 再回来看看这份礼物究竟是什么, 否则, 不必要了。
关上抽屉,听见楼下有说话声。原来又来客人了, 这回是“居委会大妈”罗惠惠。
要说这罗惠惠,还算是珍珠弄翻建小分队的“娘舅”, 本来是来工作的, 结果碰上探亲回家的何献华。因为报纸啊、电视台啊,都以珍珠弄居民翻建公约为创新工作宣传对象, 罗惠惠带着前来采访了两次, 和何献华走得近了些……
解放军叔叔攻城拔寨的本领是超一流的, 而何献华则是解放军叔叔中的优秀叔叔!
即便是回了部队,他也丝毫没有放松进攻,三天一封短信,一周一封长信,愣是把罗惠惠哄到了手。
所以现在罗惠惠来看宝宝,也算是何小曼的未来婶婶来看小外甥啊。
罗惠惠拎着奶粉和水果,一见小宝宝就欢喜得挪不开眼,抱在手里一直逗,怎么都不肯撒手。
“我三叔最近在部队好不?”何小曼给未来婶婶倒了一杯麦乳精。三叔的近况,家里人都不如罗惠惠了解啊。
“挺好的。就是……”罗惠惠脸红了一下,“闹着想转业。”
王秀珍也进了屋,道:“去部队十一年了,年纪也不小,如果能安定下来,转业也挺好,回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嗯,看机会吧。我不着急。”罗惠惠望着宝宝,眼神里却都是羡慕。
何小曼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罗惠惠想成家了,可是,如果成家,也注定着夫妻分居两地。
说实话,这样的夫妻真的很辛苦。
送罗惠惠走的时候,罗惠惠突然道:“小曼陪我走一段吧?”
何小曼心中一动,知道未来婶婶定是有事跟自己说。
几曾何时,何家的事总要跟何小曼商量了,本来是辈份最小,现在倒变得举足轻重。
两年了,珍珠弄口的路灯倒是一如即往地昏黄。
“小曼,拜托你一个事儿……”罗惠惠果然开口。
“都快成我婶婶了,怎么还用‘拜托‘这么客气的词儿,我是侄子,婶婶尽管吩咐我。”
“想请你写封信,劝劝你叔叔。他一门心思地想当个体户。”罗惠惠有些不悦,镜片后细细长长的单眼皮都带了几分冷峻。
何小曼笑了:“原来是这事。就算转业手续办完,回来等安置还得蛮长时间,婶婶你慢慢磨他,磨到他服气呗。”
“哼,我没那耐心。他要还是那样整天不求上进,我就跟他分手!”
这下,何小曼正色了:“这话我倒不同意。为什么当个体户就是不求上进啦?时代在发展,经济越来越繁荣,以后大部分企业啊、商店啊,都会由私人来经营,那时候,肯定不会再叫个体户,会有更好听的名词。”
“总归是进企业好呀,旱涝保收。他这种级别转业回来的,肯定能进国营单位。”
企业……哎,企业。
如果罗惠惠知道十年后大多数国企是什么命运,她一定会后悔今天说这番话。
但何小曼不会嘲笑她。毕竟罗惠惠是生在这个年代的正常人,而自己才是从后世前来的“非正常人”,有什么资格耻笑别人。
何小曼微笑着劝道:“我倒是觉得,像婶婶这样在机关也好。”
“我一个居委会算什么机关,当当娘舅的角色。”罗惠惠自嘲,“清水衙门,工资低得要死。”
何小曼拉着她的手:“婶婶就爱谦虚,你看你一来珍珠弄,大家都特别尊敬你,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当然了,我也没说叔叔就该去居委员。只是觉得人各有志,如果叔叔真的有想法想要创业,我们全家人一起群策群力,肯定要比给他泼冷水强。”
罗惠惠抬眼看了看何小曼,轻叹一声:“我也是没底,生怕他在部队呆了这么多年,不了解江湖险恶,赚钱可没有那么容易。”
“哈哈,部队也不是真空的呀。”何小曼笑道,“三叔能把你追到手,我就觉得他能干得很,很适合在社会上劈波斩浪。”
“真的假的?”罗惠惠狐疑地看着她,“反正,麻烦你帮我多劝劝,把各种利弊分析给他听听,小曼,我知道你有远见,遇见事情拿得住,这事就拜托你了。”
送走罗惠惠,何小曼觉得的确是要给三叔写一封信了。
不是不可以当个体户,而是一定要当一个谨慎的、有准备的、有责任感的个体户。
今天的个体户,就有可能是明天的民营企业家,这条路只要走得稳当,还是很光明的。
要不是何小曼目前在崇光棉织厂干得风生水起,她都很想当个体户,体会彻底下海的感觉呢。
崇光棉织厂。织布车间。
“这次新车间新布机,厂里上上下下决心都非常大,信心也非常大,我们任务挺重的,叶师傅你一定要帮我一把。”
车间主任办公室,刚刚被任命为新织布车间技术顾问的叶美贤正和主任兼徒弟何小曼谈心。
车间搬迁近在眼前,这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也是何小曼上任以来遇到的最大的挑战。人力物力的调度与安排,新布机的调试和运行,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实现正常生产。这都是考验。
“说起来也得谢谢你呢,一下子不用三班倒,晚上我居然都有点睡不着了。”叶美贤清冷的脸上难得浮起了笑容。
何小曼望着师傅,不由感叹。以她的水平和资历,何须等着徒弟当了车间主任才转岗,早就应该走向技术岗位,担任更重要的工作。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叶美贤不争不抢,别人倒不会说她高尚,只会说她反正傻气。
“师傅,你也该多交些朋友,业余时间出去玩玩啊。”何小曼暗示,不敢说得太明显。
“我都快四十了,还交什么朋友……”
“天哪,叶师傅,你只是快四十,不是快八十啊。四十岁的女人正有魅力呢,何况你连四十都还没到,长得又这么好看,只要你愿意和人亲近,肯定很多人追你。”
何小曼挤了挤眼睛,低声道:“那个钱警官……不是经常打电话来么?”
叶美贤脸一红:“这人太讨厌,不分场合的。头一次说要办案,把我骗出去。第二次说发现有人要对我不利,又把我骗出去,反正我是不会再相信他了。”
“哈哈。”何小曼大笑。这个钱警官很有意思嘛,每一招都是这么蠢,蠢到让人觉得好笑,难怪单身这么久啊。
正大笑着,桌上电话铃声突然想起。何小曼扬眉:“哟,不会说到曹操、曹操又到吧!”
说着拎起电话:“喂,崇光棉织厂织布车间。”
叶美贤也紧张地望着何小曼,说不清是烦恼还是期盼,也可能兼而有之。
“小何主任啊,是我,周晓芬。”
这真是稀客!
“周厂长您好!”何小曼赶紧答。
“今天晚上有空吗,有点事想约你谈谈呢。”周晓芬还是那样开门见山、热情万丈的性格。
“今天?”这实在有点仓促,而且最近何小曼正认真复习呢,当下婉拒道,“不好意思啊周厂长,还有十来天我就要参加高考,这段时间复习很紧张,全靠晚上。”
“呵呵,小何主任好有志向,还在高考啊!”周晓芬咯咯笑着,“那就在你家附近找个地方,你横竖要吃晚饭的嘛,在家吃和在外面吃还不都一样,保证不耽误你复习。”
她这么坚持,何小曼倒不好拒绝了。
“那好吧,西横街上有家如意饭店,晚上我请你吧。”
“不,我请你。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
说完,周晓芬那头就挂了电话,真是两分钟就把事情搞定,实在很高效。
叶美贤抬眼望望何小曼:“周晓芬?”
周厂长,还能有谁。而且刚刚话筒里她咯咯的笑声那么明显,想不偷听都难。
“是啊。你说她突然找我干嘛?”何小曼想不太明白。
“她调走后你们有来往吗?”叶美贤问。
何小曼摇摇头:“完全没有来往……哦,去纺工局开过两次会,碰到过,但也仅止于打个招呼,寒暄两句。毕竟人家现在是国营大厂的副厂长,地位不一样了,我也不好太热情。”
“那就奇怪了。突然找这么急,倒像是有事相求。”叶美贤轻轻皱了皱眉头,却又不太能确定。